离开书阁张连民才松了口大气,他左顾右盼确认没侍卫经过压着声道:“沈兄你觉不觉得天君有点怪?”
沈万竹想到了刚才那一幕,“你是觉得他脾气好得邪门?”
张连民一脸你还好意思这么评价的眼神看他,“据我所知咱这位老天君虽然大家都觉得他没什么架子,聊两句家长里短也不是不可以,但上天庭所有仙官还是不会过多去套近乎,见了也是毕恭毕敬。沈兄你几次顶撞人家,天君都没有发脾气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施压,难道是对你刮目相看?”
沈万竹被张连民这通话说的脑子转不过来,嗤笑道:“你居然会觉得他对我刮目相看,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张连民你还是赶紧请个郎中看看眼睛吧。”
张连民对沈万竹的反驳嗤之以鼻,切了一声道:“沈兄你肯定也能看出来点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恃宠而骄啊。”
“你用脚趾头想想,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刚好能毫不费劲地扔给我,他当个甩手掌柜头子,换你高不高兴?”
张连民:“高兴。但这事一码归一码,我觉得天君把这事扔给你就是为了来日你能够与其他仙官平起平坐。”
沈万竹冷笑:“我是非得跟他们平起平坐才能证明我活着的意义?”
“那倒不是,哎呀算了算了。”张连民抓耳挠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刚才突然觉得天君跟你站那里似曾相识,肯定是因为这几天没睡好觉,咱们先去接小孩再去地府,诶地府阴气太重会不会对咱俩宝贝的身体不好啊。”
“直接去无涯殿。”
近在眼前的天门处有两个人区别于侍卫在那里,一站一坐,好像是在等人。
站着的仙官向二人简单颔首,看起来并不想多废话,“中书君,我们仙君有话要与你讲。”
沈万竹垂眼看他们家坐轮椅的仙君,这人戴着木质面具,气息很弱,他并没有抬头看沈万竹,叠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声音有些哑。
“那日我追踪的黑衣人不是净伊。”
听这声音张连民不由得拧眉,“黑风……?”
沈万竹也跟着认出来这半身不遂的人是谁,当日一条命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没想到能恢复成这样,想来废了不少功夫。
“仙君的消息等了这么久,没想到还得亲自来一趟才肯告知。”
“我们仙君今天才醒,马不停蹄下床过来告知,中书君就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吧。”来护送的仙官都不稀的用正眼瞧人。
“那人腰上别着一把绿剑,我确认是飞花阁的弟子。”黑风说一句得停下来吸口气,一副多说两句马上要瘪了的样子,“可仔细想来一个凡人修士不可能勾搭上幽冥这样级别的鬼,应该是他的障眼法。”
沈万竹觉得太过巧合,想到梅江一行,如果是飞花阁的人那有没有可能追江瑶是那人的主意,如果那人是飞花阁阁主或者下一个顺位人那追江瑶是为了跟同门同仇敌忾在宗门里积攒声望,但如果只是个普通弟子身份,那他肯定是冲着江瑶就是冲着血月来,难道这世上不只是南渡能看见血月!
飞花阁,黑衣人,净伊,沈万竹忽然又想到第一次碰见净伊的场景,当日净伊身后带着一波同一着装的弟子,是飞花阁的弟子,两人都在飞花阁办事那飞花阁的掌门人是否有可能藏着别的身份?
再想,那晚突袭沈万竹的黑衣人功夫并不在净伊上,此人如果就是黑风之前遇到的,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的身手并不卓越,只能是他在为净伊做事,净伊口中的主人又能是谁。
一切谜团还需要去证实,沈万竹缓回神,看黑风要不行了也是没有再计较的心思,只想拿了线索走人,“除此之外呢,仙君一并告知我吧,沈某抓了人顺道把你这仇给报了。”
“你怎么说话的!”
黑风本想摆摆手,奈何力气不够中道垂了下去,那陪同的仙官连忙扶着他的手没再骂两句。
黑风:“没有了,我只知道这么多,我身上的伤是那个小女孩弄的,算是因果报应我没什么好报仇的,就这样,中书君自己保重,走吧阿园。”
“是,仙君。”叫阿园的恨不得现在插个翅膀从沈万竹面前消失,他赶紧推着轮椅离开。
人走后张连民袖子里兜着手,喟叹:“想来小满那么恨仙官没少折腾他,他居然像想明白了。”
想到那日靠小满的哀怨堆砌起来的记忆共情,黑风肯定日夜被那些血腥凄惨的场面折腾,所以如今心灵变得比身体还摇摇欲坠。
劝不过张连民非要把不存在的哑巴带回地府,回地府前在梅江城住两日,结果青藤和哑巴双双失踪,沈万竹用铜钱做引只能感受到青藤没有离开这里,两人在城内寻找几日无果。
房间内张连民对着一桌子菜毫无食欲,满脸愧疚,哀嚎道:“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就丢了!是不是孩子丢了青藤这家伙不敢面对你就躲起来了?”
沈万竹胃口很好,挑着菜里的蒜末,“出不了事,去哪儿快活去了吧。”
张连民只当沈万竹是个无情始乱终弃的爹,埋怨道:“明明算到在梅江城但就是找不着人影,这街道上没有一个人看见一大一小你怎么都不着急?”
“你就这么想抱个孩子怎么不赶紧娶妻生子,他是你亲生的吗丢了就丢了你在这儿担心个什么劲儿?”沈万竹咬了口脆笋。
实在是沈万竹看起来吃得太香,张连民拿起碗,敲桌怼齐筷子:“缘分这事强求了就是孽缘不会走得长远。再说了,有个现成的瓜娃我为什么还要得陇望蜀?”
比起丢失的瓜娃沈万竹觉得怪的是青藤的消失,青藤已经知道南渡是哑巴的事,当日做样子把南渡交给他,按道理他们走后两人应该各走各路,青藤就该待在梅江城等沈万竹。
咚咚咚。
两人同时看向门,有人再敲了下。
张连民:“谁?”
店小二该送的东西都一趟送完了说好不会再打扰,那门外的又是谁,张连民挪凳子去开门。
“清音?怎么是你?”
谷清音对着张连民一礼,“师尊让我下来给两位仙君打下手。”
“啊,快进来,刚好吃饭呢,你吃点吧。”等人进屋张连民把屋门关严实,紧接着入座。
谷清音坐下来只是喝了口水,“我不饿。”
沈万竹夹了个青菜,“你师尊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见危授命啊。”
谷清音:“当日没有受命是我不够格,师尊说了,既然是历练不在乎功德私下来见仙君便是。”
张连民热心给他倒茶水,“你来的正好啊,人多希望大,你有没有带什么线索?”
谷清音把茶盏轻轻往桌上一放,说:“师尊走前说两位见了天君肯定会拿到关键的东西,说我能在这东西上帮上忙,不知天君给二位的是什么东西?”
沈万竹:“一幅画,这么说千年前那场大战你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
听是关于大战的画谷清音眨眨眼,师尊的话一下明白过来,“确切来说是师尊知道的多,她知道的刚好都告诉了我。”
张连民立马放下了碗筷,迫不及待地往谷清音边上挤,“这我可太有兴趣了,当年墨云仙君也是参与过大战的,从她那里得来的消息肯定不容置疑的啊。”
谷清音点头,“天君给此物定是因为黑魁的身份。”
“看来古兽族跟那场战大有关系?”沈万竹也放下碗。
谷清音:“如仙君所想关系很大,大战太过久远天庭很多仙官对此都是一知半解,加上大仙们闭口不谈想去了解也只会碰一鼻子灰,从前我也一样只知道大战祸端是起于魔族踏足凡人地界开创一些邪修派天庭再与之对抗,后来才得知不单单是魔族。”
张连民嘿一笑道:“这个我知道,那可是一个相当混杂的群体,不能单称为一个族群吧,我记得混元书有记载,这个群体有人有妖魔鬼怪还有神仙呢。”
“是,中士果真懂得多。”
“哈哈,我就是个看杂书的,之前以为是瞎诌呢。”张连民说话间将画拿出,摊开,画徐徐浮在三人面前,随着木轴展开地同时包围了房子的四壁,如壁画供人观赏。
一时间屋子融进画中不见原样,他们仿若身临其境。
一切混沌,漂浮着浓黑大雾天地颜色不再见,壁画底端处有数不清的六臂血妖从地缝里挤出来抱着不明的肉贪婪地咀嚼着,还有更多妖魔鬼怪仰头望着上空往前扑。
谷清音:“很多人都习惯了叫‘魔族’,人间的故事里却称他们为‘西极宗’,这应该才是真名,他们更像是一个邪修宗门。当年因为越界侵占地盘屡次与天庭发生小摩擦,直到天庭出现内鬼要动须弥塔,双方战火牵连了凡界,人间引发了连续的天灾死伤无数,上天庭原本不愿大动干戈,毕竟三界内万物都各有居所没必要对谁赶尽杀绝,是青阳君提议要将西极宗逼回‘西玄地’,双方商量无果,西极宗已经在人间扎根,邪修数量不断扩大打乱了人间秩序,天君下了战令,由青阳君为将与西极宗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