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傍晚，周童在站台等公共汽车。
天空正飘着小雪，落在地上就融化了，地面有些泥泞。
她正望着路面发呆，突然手机上弹出来电提示。
“您好，请问是周童女士吗？”
“是的，请问你是……”
“您好，我是华健公司的人事，很高兴您通过了我们公司的面试，请问是否方便约一下终面的时间呢？”
周童愣了愣，她年前其实投了不少家公司，还参加了几次面试，不过这还是第一个通知她参加终面的。这家公司的终面其实就是谈一谈具体的工作内容和待遇，基本上意味着已经能够签合同了。
手里能有这样一个保底，她的心情确实放松了不少。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来到约好的餐馆，在桌旁坐下。
“有预定，姓许。”
餐馆门口，又有人进来。
周童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是个穿风衣的高个男人。
那人得知桌号后，也很快地看过来，见到周童时，愣了一下。
“你是……周童？”男人有些意外，看着她，“是吧，我没记错吧？”
“张斌？”周童想起来，这位是她高中同校的同学，并不算熟，而且有些尴尬的是，两人还有过一点小摩擦。
“哈哈，果然是你，真是好久不见了。”张斌看看她，像是之前的争吵已经过去了，很是大方地坐下来，“你怎么到的这么早？这是提前下班？”
见张斌语气很熟络，周童松了口气，心说自己是小人之心了，笑着答：“不是，我是这几天请假，没有去上班。”
“多休息几天挺好的。”张斌点点头，“你大学不是在本地念的吧，这是回来工作了？”
“没有，我在海晏市工作。回来过年，过几天就回去上班了。”
周童说着，给两人满上茶水，只听张斌惊喜道：“这么巧，我也在海晏市，你住哪个区呀？”
“……”周童还没答，又有人来了，这次是两个女人，结伴而来。简单介绍了一番，两人落座，张斌继续上一个话题，“我住在花城区，交通倒是方便了，但就是房租有点贵。”
短发女人听了，问：“花城区？海晏市花城区吗？你在海晏市工作？”
“是啊，”张斌答道，“总觉得房租太贵，想买一套房呢。”
“买房？”长发女人惊呼，“海晏市的房子可不便宜吧？”
周童也是后来才知道，张斌家里虽说不是大富，但确实是有点钱的，不过这不代表她喜欢这么明显的装。
有人愿意接茬，周童乐得清闲，慢悠悠地端起水杯喝茶，没想到话题又转到了她这边。
“花城区的房肯定买不起，太贵了，但是别的区可以考虑考虑。”张斌说着又看向她，“其实我最近对比了几家，发现临江区的环境挺不错的，周童，你住没住过临江区啊？”
“童姐也在海晏市工作？”长发的女人问。
周童点点头。
“这个不要紧嘛，找个家庭条件好点的对象，两家人帮帮忙，问题就不大了。”张斌立刻道，“我看你条件挺不错的，肯定很好找。”
坐在旁边的两个女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一起看向了周童。
周童只答了句看缘分，起身去了卫生间。
再出来时，桌上人已经坐的差不多了，许于航，也就是张罗这场聚会的人，也已经到了。蒋茹坐在桌边，看到她，立刻招手示意她来坐下。
桌上的人很多都互相认识，一边张罗着点菜，一边在闲聊。
大家都是本地人，本地的高中也就那么几个，或多或少都有认识的同学，问问现状，就会引发一阵感慨。
有人喝酒喝多了，开始吹牛：“那个谁，王昊宇，你们还记得吧，他家老有钱了，他爸是某某企业的老总呢。当年，跟我是同班同学，同桌了两年呢。”
有人打断他：“行啦，都听你吹好几遍了，他家庭条件确实不错，但他自己也挺厉害。”
“那不一样，”那人继续道，“我现在发现啊，这人啊，家庭条件太重要了，真的是……”
周童没什么兴趣，低头想跟蒋茹说话，就见蒋茹也皱眉：“怎么把他给叫来了，这人喝多了就爱吹。”
周童好奇：“你认识他？”
“不太熟，就见过那么五六次吧。”蒋茹没细聊。
正当她们低声说着话时，桌上的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海晏市：“说起来，咱斌哥不是打算在海晏市买房了吗？”
张斌连连道：“哪里哪里，就是家里攒了点小钱而已，也买不起贵的。”
“这哪叫小钱啊，海晏市的房价还不贵吗？”又有人起哄，“听说斌哥是打算全款买？”
张斌满脸得意，却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唉，贷款算上利息也不划算啊，想着咬咬牙全款买下来呢。”
桌上开始热烈地讨论起各地的房价，正说着，有人笑着走来：“不好意思啊，路上实在是太堵，来晚了。”
周童一看，竟然是时梵天。时梵天显然与桌上几个人都很熟，热情地招呼了一番，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抬眼，也看到了周童，惊讶：“周童？你怎么也在？”
周童正待开口，张斌看了过来：“我之前还和周童聊呢，我看中了临江区的房子，那边环境挺不错的，交通也方便，是吧周童。”
桌上好几个人都看过来，周童于是笑笑：“确实，生活挺方便的。”
因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都是在喝酒聊天，所以大家都是串着位置找熟人坐。时梵天微微皱眉看了眼张斌，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坐过来问她：“你怎么在这边？我可从来没听于航提起过你。”
周童指了指蒋茹：“我不认识他，是我姐姐认识他。”
时梵天一脸疑惑，看看蒋茹，又看看她：“蒋茹，这是你妹妹？你们两个怎么长得……好像不是很像啊？”
蒋茹解释了一句：“不是亲的，只是这么叫。”
几人正待细聊，就听到张斌还在滔滔不绝地讲房子。不知为何，他竟然换了个位置，凑了过来：“……其实我是想一次到位，买个大点的，这样的话住着也舒服，位置好一点，上班也方便。”
“对了，周童，你在哪里上班啊？”
蒋茹忍不住问：“你认识周童？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高中的时候认识，她当时还看不起我呢。”张斌喝的也有点多了，要和周童碰杯。
周童觉得之前的都是小事，而且已经过去了，两人也就没什么冲突。更何况她也不想闹的不愉快，于是跟着喝掉了杯中酒。
“哎呀，我就觉得你变得特别大气，心眼大多了，情商也高多了。”张斌立刻给两人又倒上酒，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比划着，“你看，就你和何天天，你俩学习是挺努力吧，但有什么用呢。海晏市的房子，多少人一辈子都买不起，反而是我们这种学习差的，全款买房。”
周童此刻才听明白，原来张斌是过来看她笑话的。
张斌像是完全意识不到周围人眼色一样，自顾自地说着：“我呢，何天天是看不上的，不过你嘛，虽然家庭条件是差了点，到也勉强过得去。不如你跟着我，到时候买房子也不用担心，你家里出一点首付，我家里出大头，咱俩慢慢还就是了。”
“……”周童心里当然是很生气的，但她不太能当众骂别人，只想让他赶紧走。
蒋茹在一旁看着，脸色也很不好，正要帮周童骂过去，只听时梵天在一旁开口了：“某人刚才不是说全款买吗？怎么又成慢慢还了？这刚吹出去的牛，没两分钟就漏了？”
张斌看看周童，又看看他，只道：“全款也不是不行，我爱怎么买就怎么买。”
“那你自己买去呗，到这里说什么？”时梵天冷冷的看着他，“怎么，买了房子就能高人一等了？”
张斌涨红了脸，拍着桌子，抬高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时梵天也站起来：“我说什么了？”
周围有人听出不对劲，赶忙来劝，周童也去拉开两人，忙乱中电话突然响起来。
周童一边试图拉着时梵天往后，一边小声接电话：“喂，风遥，怎么了？”
林风遥那边一愣：“你在忙？怎么你那边这么吵？”
“嗯，我在外面吃饭。”周童催促着，“你有事就快说。”
“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忙，我一会儿再跟你说。”林风遥挂断了电话，张斌已经被人拉开了，时梵天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跟着坐下来。
因为这件事，后面的气氛稍有些冷，大家很快就散了。许于航把人送走后，特意回来跟蒋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着人多热闹，没想到这事……”
“没事，真没事，”蒋茹跟许于航显然挺熟的，聊了几句，就要先撤，“我得走了，去接我老公，他今天加班。”
等到了屋外，几人才愕然发觉雪下大了，玻璃上都蒙了一层雾气。
蒋茹知道周童是坐公交车来的，看向她：“这下雪天搭公交也不方便，要不你上我的车，我们一块去接你哥，再把你送回去？”
周童觉得有些麻烦，正犹豫，只听时梵天道：“我今天没喝酒，要不我开车送她吧。”
蒋茹暗示地看了一眼周童，立刻笑着对他道：“那就麻烦你了，正巧我接完人再送她也很晚了。”
时梵天：“没事，就是我的车停的有点远，得走两步路。”
他们俩三言两语直接敲定了这件事，不给周童说话的机会。
周童上了时梵天的车，系好安全带，才有些抱歉地对他说：“今天这事真不好意思，还连累你和张斌吵起来。”
“没事，我本来就有点看不惯他。”时梵天不怎么在意，倒是有点好奇，“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啊？”
周童叹了口气，看着前方的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高中的时候，我和何天天，另一个女生，关系挺好的。她基础差，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成绩不算特别好，但很努力。张斌好几次看见了，就阴阳她，我看不惯就怼了他两句。”
时梵天听了，关注点倒是与她不同，开玩笑道：“你还会怼人？我还真从来没见过呢。”
周童也笑，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周童打开手机，帮他导航到自己家。林风遥的消息突然弹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吃烤鱼了。
周童笑了，回道：后天，后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