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人轮流劝说下,周童的姥爷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关节置换的方案。
手术非常顺利,很快,医生就督促周童帮着老人做康复训练。
于是,周童每天从下午开始到医院,帮姥爷扶着栏杆锻炼。姥爷自己很要强,每天咬着牙锻炼,恢复得很快。周童有很多时间一边留意着姥爷的情况,一边搬个小凳子在旁边处理工作。
两人都没事的时候,就聊天。周童说工作上的事情,老头儿则是有无尽的村里的八卦,倒还聊的津津有味。
周童是年轻人,体力好又擅长熬夜,一般会陪床到第二天凌晨。黎书荷或舅舅会带着早饭来替换她,让她有回家休息的时间。
很快,就到了出院的日子。关节置换的优点就是能让老人尽早下床行走,避免长期卧床的并发症。出院后不代表完全恢复,但却可以在家里修养锻炼,照料的压力会小很多,没有周童也完全能负荷得过来。
上午把一家人送回家,下午周童就定了回燕城的机票——毕竟积压的工作不能凭空消失,只会越堆越多。
林风遥说晚上要来车站接,周童下车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只等到一条消息:童童,我公司里有事来不了,你先回家吧[比心]我估计会晚一点。
然而出乎意料,周童回到家的时候,林风遥已经坐在餐桌前了。不等她换下衣服来,林风遥已经扑上来,抱住她。
林风遥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想你了。”
“我也想你。”周童拍拍她。
静静抱了一会儿,两人才坐下来吃饭。是周童最拿手的白水煮泡面,几分钟就好,调料自己在碗里调。
林风遥嘟囔着没有绿叶菜,于是周童又清水煮了菠菜油麦菜茼蒿苦菊一大把,拿筷子挑了一大半在林风遥碗里。
煮了菜,林风遥又不吃,挑挑拣拣半天菜叶子还像是没动一样,周童已经一碗面下肚了——唉,泡面真是太好吃了,许久不吃甚是想念。
周童瞅瞅林风遥:“不好吃?”
“吃不下。”
“那点个外卖?”周童见她真不想吃,把她的那一碗也端到自己面前,吃了起来。
林风遥想了想:“想吃楼下那个凉菜,还有超辣的凉拌鱼皮。”
周童三下五除二把面吃掉,垃圾袋子一拎:“走,下楼?”
买了凉菜和鱼皮,林风遥特意要了多辣。周童也很喜欢这家的调味,但她实在吃不下了,就在旁边看。
“我有一件事要说。”林风遥试探着从碗里抬起头来看她。
周童有些昏昏欲睡,半抬起眼来:“何事?”
林风遥:“……认真的。”
“我可能要被公司炒鱿鱼了。”
周童的反应波澜不惊,就像是她在说这凉菜不好吃:“炒鱿鱼就炒鱿鱼呗。”
林风遥:“你抬起头来看我。”
周童:哦。
“你不问问吗?”
“所以为什么会被开?”周童确实有些奇怪。一般大公司,不会轻易辞退员工,更何况林风遥刚被招进去几个月,除非犯了很大的错误,一般不至于被辞退。
“大致就是我领导让我负责一部分业务,单子我是按照领导和同事的指导做的,而且领导也同意签字了。但是最近公司查出来单子不合规,而且领导吃回扣,所以……可能会被辞退。”
“哦,明白了。”周童看看她,“这事儿谁说的准,你运气不大好。”
“你们领导呢,肯定不止查出来他一个吧?”
“据说查了好几个,具体的我一个新人也没打听。”林风遥叼着筷子,“领导可能也会走吧?”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歇歇也挺好。”周童对此没什么意见。
林风遥:“我以为你会很生气呢。”
“为什么?”周童有些诧异。
“因为我之前要辞职,你……要死要活了好久。”
“……什么叫要死要活。”周童哑口无言半晌,才道,“我只是觉得那是你的第一份工作,而且并不是完全没有上升空间,又确实是个不错的工作。”
“但既然你实在觉得不舒服,该走就走呗,换工作这种事,第一次很难,但有了一次,后面的就会简单很多。”
林风遥又问:“真的?你真的不失望,也不生气?”
“这有什么,你只是运气不好,背了锅,没办法的事。”周童摊摊手,“离职是人之常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又不至于吃不上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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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公司快刀斩乱麻,半个月后,林风遥的领导和领导的领导以及同级别的几个人都主动或被动离职了,林风遥作为一个弱小的新人,不知怎么也被波及到,滚蛋了。
周童得知后,当天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一点多,问她:“你想喝汤吗?”
?林风遥茫然地想了一会儿,“那就喝吧。”
于是几分钟后,林风遥面前被放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周童煞有其事:“据说,这个东西叫滚蛋汤,喝了就可以滚蛋了,庆祝你离职。”
林风遥:。已经习惯了周童间歇性发作的莫名其妙冷笑话。
再问,原来是晚上吃的菜不和胃口,偏甜,于是回来做个咸口的汤中和一下。
不理她,林风遥倒是真想起一件“正事”:“你明天想吃什么?我不用上班,可以提前做。”
周童想了想:“我明天估计还是要加班,你做自己想吃的,给我留点儿当夜宵就行。”
“那就弄个红烧鱼?”
“鱼放一晚上就不好吃了。”
“那鱼香肉丝怎么样?”
“不想吃。”
林风遥随便拿了一件衣服拍在她脸上:“喝西北风去吧。”
晚上周童进门时,林风遥先发制人:“没给你留夜宵。”
周童沉思两秒:“还好我买了点儿凉皮。”
林风遥仰头看她:“想吃米线了。”
“那凉皮怎么办。”
于是她们把凉皮带到了米线摊子上。
楼下有个老爷爷,每天半夜十二点出摊,卖些小面、米线、米粉等。
“大份的麻辣米线,加一个鸡蛋一份青菜。”林风遥熟练地边说边扫码付钱。
周童戳她胳膊:“你晚上没吃饭?”
“当时觉得不太饿,就没怎么吃。”
周童没什么表示,只是在米线端上来时挑了一筷子:“我也想吃米线了。”
周童最近工作上遇到一点问题,原本大家默认交上去的东西突然说不行,需要重新做。
于是关于什么必须改什么能不改,最近一直在拉会扯皮,至于加班,肯定是逃不掉的了,甚至加班都搞不定。
不过这件事对于周童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最近苟文的直属领导,也就是周童的大领导调职,苟文的工作职责变为负责两个项目,而周童也由原本的小组组长变为两个半小组的负责人,直属领导依然是苟文。
以前她只认识几个关系近的其他组的组长以及上一级领导,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跨部门的好几个小组工作都有改动,天天沟通对齐顺带骂骂领导,周童和许多人都熟悉起来,工作开展也顺利了许多。
她总是加班,林风遥又经常一整天都闷在家里不怎么出门,于是两人开始固定地在凌晨两三点,到楼下的小摊吃东西。
盛夏的白天很热,反而是夜里凉快些,吃点夜宵很舒服。
这天下午,她和一个准备离职的同事谈好相关事项,刚打算上楼找领导汇报,接到了蒋茹的电话。
“我前几天做小排畸,超生看了孩子的眼睛,好像有点问题。去找了推荐的医院,医生看了还是拿不准,建议我来燕城这边找专家看。”
周童找了个没人的走廊:“那你要过来吗?什么时候?挂上号了吗?”
“约的时间是后天,但是买票是提前买的,明天就到,想改签已经没有票了。”
周童虽说在燕城住了很久,但医院是一次也没去过的,甚至连医院在哪都未必有蒋茹清楚,于是她又跑去问彭念。
“你就别想着开车了,医院没车位,依你那技术,我看一个小时都停不下来,打车或坐公交就行。”彭念下了班才看到消息,直接回电话过来,“你嫂子要住在你家吗?离医院有点儿远啊,赶上堵车就难受了。”
“当然不住在我这儿,我是和风遥合住的,她来了不好办。”周童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找个离医院近一点的宾馆吧。”
彭念问:“你哥不陪着来?”
“我嫂子怀孕后身体就不太好,受了老大的嘴,又是发烧又是水肿的,之前还住了两天院。”周童叹了口气,“我哥因为要照顾我嫂子请了好几次假,他们单位最近换了一个事儿逼领导,天天对他阴阳怪气的,不肯给他批假。”
“……”彭念也感叹,“唉,不容易啊,那你嫂子自己去医院?”
“之前她还去我们隔壁省的医院找专家看,是我妈妈陪着去的,但昨天我妈陪着我姥爷锻炼,不小心把腰给扭了。”周童想了想,“我看情况抽个时间去帮忙跑跑腿吧,最近我们公司里事情多得要死,不好请假。”
彭念也说起自己家里老人住院的事情,两人交换了一下看病的情况,正说着,彭念突然想起什么:“风遥前几天跟我说她离职了,最近在家里没事干,你忙不过来的话,不如让她去帮点忙,顺便刷点存在感?”
周童哼了一声:“凭什么让她去,我和风遥谈恋爱我家那几个可是每一个同意的,那就别想使唤人家。”
“你太幼稚了,这种事情就是要我们主动一点,多刷点好感渐渐地也就皆大欢喜了。”彭念道,“我和思明也是互相找机会在对方父母面前表现表现,家庭和睦一点多好。”
“那不一样,你们那是父母本来就没有不满意。”
彭念很了解周童的父母:“难道叔叔阿姨会当着风遥的面表现不满吗?我觉得肯定不会。”
周童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