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没有再传来声音。
陆锦尧看来电人,显示的是姜小愚。
“嘶——”
秦述英在他手心狠狠咬了一口,陆锦尧生生受了这一下,没有松手的意思,对着电话那头问:“有什么话,继续说。”
“……”
“姜小愚。”
姜小愚连忙接过电话,在陈真示意的目光下点头如捣蒜:“您好是我是我……啊听声音是陆总吗哎呀陆总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真是三生有幸……”
“你身边还有谁?”
“还有……小白楼法务部。”
陆锦尧的目光一直紧盯着秦述英,像鹰一样锐利,秦述英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觉到陆锦尧的危险。
秦述英神色不变,眸色深沉,在陆锦尧审视一般的注视、将自己脸颊捏出白印的力道下,手攥着陆锦尧的手臂往外,缓缓张开嘴,再次重重咬在他虎口上。
像野兽在撕咬。
陆锦尧面不改色地抽出手,迅速往下,掐住他的脖颈,让他同样发不出声。
“麻烦你明天抽空来趟风讯。小白楼和风讯有债务纠纷需要释明一下,谢谢。”
陆锦尧挂了电话,姜小愚愣在原地。不是怎么大过年给人增加工作量啊!
脖颈上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虎口被咬破渗出的血就着力道沁在秦述英的皮肤上,他被掐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却异常清醒。
“我给你个机会告诉我,刚刚电话那头是谁。”陆锦尧是多聪明的人,如果只是姜小愚秦述英不可能这么紧张。直觉告诉他,在小白楼耗这么久,他等待的秦述英的破绽就在这里。
而这也有可能是他意料之外的变数。短兵相接事已至此,陆锦尧不能容忍秦述英还有后手。
秦述英感觉到脖颈上的力度放松了些,恰好是一个让他吐字却保持着威胁的力道。秦述英从胸膛挤出一声冷笑:“现在是……你在求我……还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
“我不是没可能查到,甚至很快就可以。”陆锦尧一点点缩紧手指,让对方慢慢感受窒息又无法挣脱,像极了鱼在他手里扑腾,“你现在说,我还能考虑留你一条命。”
果然,一涉及到利益,陆锦尧就会剥下他那层温文尔雅的皮,露出最吃人不吐骨头的一面。
秦述英还是比较习惯这样的陆锦尧,他也能轻易猜到陆锦尧的想法——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变数,等着远水解近渴的风讯已经是强弩之末,在资产到位之前经不起打击。
他不可能让陈真跟陆锦尧走,这是他埋得最深的一步棋——但他此刻并没打算用。
是谁在监视陈真?只有秦竞声知道他的存在,但秦竞声不是会把事摆到明面上的人,他交给了谁?秦又菱她们母女俩?外逃的陈硕?还是秦述荣?是什么让对方准备在年关突然向陆锦尧发难?
短短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秦述英几乎快忘了自己能够呼吸。他那副脸色苍白神色倔强、思绪却早已飘远的样子,不知为何刺激了陆锦尧。
“唔——”
脖颈上的手移到下颚,秦述英被猛然加大的力道捏得忍不住痛呼出声。陆锦尧飞快地松开他,极度缺氧的人失去支撑,只能半倚着墙壁大口呼吸找回视线和知觉。
陆锦尧不给他缓冲的机会,手伸到他面前,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带着轻佻和审视,也有向下重新扼住对方咽喉的威胁。
“我可以把你关在这里,以秦家人对你的态度来看,只要不死,没人会在乎。”
秦述英边咳嗽边回道:“那你可以试试。咳咳……别怪我没提醒你陆总,现在不让我回去,以后有得你后悔!”
陆锦尧微微蹙起眉头——秦述英鲜少有讲话云里雾里的时候,他的语气带着决绝,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也被陆锦尧敏锐地捕捉到。
陆锦尧没说话,只是又将他的下颚抬高了些,秦述英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这张脸真的很好看,尤其是抬起头的时候,下巴到脖颈的线条流畅得像高傲的天鹅,喉结边那一圈被勒出来的红印,像套在其上的环。
“明天跟我一起去见姜小愚。”陆锦尧坦然地将秦述英的手机扔进被雪污覆盖的荷塘,“他的回答决定我要不要放你走。”
秦述英蓄起力量握拳向陆锦尧脸上出其不意地挥去,可陆锦尧反应比他更快,早有预料似的卸了他的力,顺势将他的胳膊反锢在背后。
“我没功夫跟你打架,”陆锦尧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不耐,“别白费力气了,困兽犹斗那一套在我这儿没用。”
可秦述英直接犯了倔,拼劲全身力气反抗陆锦尧的禁锢,也在这么长时间里头一次逼出了藏在各个角落的保镖——个个都是陈硕带出来的不要命的主,压制不要命的秦述英刚刚好。
陆锦尧松了手,淡淡道:“别伤了他,明天还要见人。”
一切仿佛回到小白楼博弈刚开始的时候,陆锦尧对着桌上的饭菜完全没了胃口,透过窗看秦述英被关回花房边的阁楼——依然是这个居高临下的视角,可以一览无余地监视对方一举一动。
秦述英明显变焦躁了,他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试图寻找可以逃脱的方法,但都以失败告终。
他似乎再次冷静下来,坐在窗边思索,手下意识地去掏并没有带在身上的烟。他好像又犯头痛了,一手杵着脑门,另一手握拳压抑着疼痛,却依然没停下思考。
陆锦尧心里有一杆天平,秤量着该如何处理秦述英这个麻烦。在反复的挑衅和威胁下,想彻底解决的一方占了上风,可未知的利益、好奇与征服欲又在另一端作祟。
第二天姜小愚顶着黑眼圈局促不安地在风讯门口打转,大年初一员工就已经在连轴转恭迎消失了好久的大老板,整座大楼忙碌而有序,中英混杂的电话和视频会一个接一个开,似乎根本没有人需要休息。
姜小愚被这高效的精英作风吓得正襟危坐,目光避开皮笑肉不笑的秘书,直直盯着身旁的专用电梯。
来的人不少,作为上班摸鱼唯爱用内网电脑翻各路神仙简历做消遣的打杂吗喽,姜小愚越看越心惊——全是大人物啊。
南之亦在新秘书的陪伴下第一个到,见他在这儿有些不解,又看他实在是不自在,于是留了新秘书帮他引导。
赵雪笑盈盈地向他伸出手,十分得体且专业地介绍了在风讯见陆锦尧的流程,三言两语又套了姜小愚不少信息。
她在一边给姜小愚介绍着往来的人,姜小愚听得云里雾里,只记得住等会儿要进门一块儿开大会的几个人。
“刚进去的几位是风讯负责投融资和风险评估的老总,这位刚来的是陈氏小少爷陈实,他身边的那位戴墨镜的是陈氏的当家人陈硕。”
姜小愚被小白楼的破账折磨这么久,一听到陈硕的名字差点炸了:“我去!就是他?他还在这儿逍遥呢?不行我得赶紧报警……”
赵雪微微一笑:“理论上是可以,但姜先生,小白楼是别人的,你的前途和命是自己的。陈总发家不止靠产业和运气,还有一些,非常手段。”
姜小愚连忙闭嘴,双手合十感激地向赵雪拜了拜:“赵小姐谢谢你啊我差点踩雷了,您真的是人美心善,真的不是恭维您,您眼睛特别漂亮特别像……啊像花一样!”
赵雪礼貌地回应:“谢谢。时间差不多了,姜先生先进去?”
一进门姜小愚打了几百次的腹稿瞬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陆锦尧端坐正中,隔着办公桌和好长一段距离,即使站了这么多人都显得远。
乌泱泱一排人压迫感十足,还有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陈硕懒散地靠在一边,上下审视着自己,像在看待宰的羔羊。
姜小愚吞了口唾沫,长到二十多岁哪儿见过这阵仗,他求助地看着陆锦尧身边的秦述英,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陆锦尧突然开口:“别逼我把你从头到脚地捆上。”
南之亦皱眉道:“陆锦尧你想干什么?非法拘禁吗?”
“喊你来不是来做判官的,”陆锦尧把秦述英往身边拽了拽,南之亦见他脸色一变,敏锐地听到金属响动的声音——从侧面的视角看过去,秦述英一只手被手铐锁在椅子上,似乎还……通了电。
南之亦怒道:“你……”
“南小姐,”陈硕出言打断,他目光一瞟就看到了,不禁嗤笑出声,“姜先生还站在对面呢。”
只有姜小愚看不到,陆锦尧是一边禁锢着秦述英,一边又在姜小愚面前模糊和秦述英的敌友关系,好方便让姜小愚露出破绽。
南之亦生生咽下了话头,目光转向姜小愚。
开口问的是陈硕:“说吧,昨晚上哪儿去了?为什么给小秦总打电话?”
“去见了一个人,然后就回……回小白楼法务部加班了。”
“还挺敬业,大过年的去快倒闭的地儿加班。”陈硕掏出腰间的小匕首在手里转着,锋利的寒光晃了姜小愚的眼,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南之亦追问:“见了谁?为什么打电话?”
“小秦总一直让我去给一个人送药……那天他说药没有了让我给小秦总打电话要……”
陆锦尧察觉到秦述英的身体猛地一颤。
“是谁?”
“我不认识他,他说他叫……林敏。”
陈硕对这个陌生的名字皱起了眉头,手里转动的匕首突然停顿,懒洋洋地起身就向姜小愚走过来。
秦述英突然挣动起来,顾不得手铐带起电流钻心地疼:“你别动他!”
南之亦嚯地站起来,冷若冰霜的面庞上染了怒意:“站住!我知道林敏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