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漂流的时间并不长,第三天,我和忍者先生就抵达了灵川港。
这儿的人穿得都很有特色,外面是袄子,里面是短袖衬衣。
宇智波带土轻易就添置好了衣物,并且找到了旅店休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到的,他只是一个眨眼就出现在眼前,对我说他已经安排好了。
“好厉害。”
“诶,是说我吗?”宇智波带土摸了摸他短短刺刺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说。
“是的,非常令人安心呢。”我肯定。
我看着港口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好奇,宇智波带土顺势问我:“去看看吗,津月?”
“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你呢,带土先生?”
“并没有。”
宇智波带土摇头,他结了几个印,我看不清楚,只见一阵白烟过后,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带土。
“这就是影分身吗?”
我站在一步外拉了拉青年的袖子,惊叹:“真的一样!”
“把行李交给他,我们去逛街吧!”宇智波带土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往前走,我愣了一下,抬起脸看见了他的侧脸和下颚,他的睫毛很长,眼睛里倒映出了热闹的街市。
啊……好认真。
他察觉了我的目光,微微偏了偏头,眼底什么都没有。没有疑惑,没有兴奋,也没有了热闹的、喧哗的、人来人往,充满了烟火气的街道。
他眼里只有我。而我蹙着眉,仿佛并不开心。
奇怪。为什么忍者会给我这样的感受呢?
我下意识抬手,却顿住,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而后低下了眼。
“……”
太失礼了。
黑色的光斑如直视了太阳之后,在眩晕中,我又想,原来我在带土先生眼中一直是这副模样吗?
宇智波带土恍如未觉,他说:“我打听到了,虽然没法去霜之国,但从这个港口北上,有一座独立于山脉的雪山,没有那么高……津月?”
我缓了缓,再次看见宇智波带土时,光斑消失了,我眼前只有一个笑着的、温和又爽朗的忍者先生,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想去雪山——就像我执意要去鬼之国一样。
为什么我一定要去鬼之国呢?
……我想起来了。那里是“巫女”应该存在的地方。
我想在那儿找到源头。一条河的源头。
我意识到,我不应该答应宇智波带土去雪山。可他是很好的一个人,处处周到细心,不过是路过时顺路想去看一看梦中的景象,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那我们……就去吧。”
带土反而疑惑地说:“什么?”
“雪山。”我说。
我耳边有细小窸窣的嗡鸣,我分辨出那是宇智波带土的声音,他在我耳边呢喃,刀割般的冷气扑打在我脸侧:「巫女,让我和你一起死在这儿吧。冰天雪地,只有我和你的雪山。只有漫天飘舞、没有颜色的雪。勉强……在这个世界上也算干净了。」
那是疲惫的、了无生气的嗓音,平静得好像冰冷的雪,巨大的空洞自那个声音发出,连情绪都吝啬产生了,那是宇智波带土吗?还是一具没有意义的行尸走肉?
“从港口北上,有一座没有雪顶的山,山上有一个湖泊,结了冰。天气最热的时候,如果我们是早上或是傍晚,或许能在那儿看见世界的尽头……我将那样的景象称之为尽头。”
我好像被支配了,说出了这样一番话,眼前被光斑遮挡,宇智波带土像烧毁的旧照片里永远看不清脸的主角,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他只是更加失礼地用指尖抚平了我的眉心,用我听不出端倪的声音说:“如果津月想去,就去吧。我会和你一起到那儿。”
我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如果忽略种种,他这话,还真是浪漫啊。一起抵达世界的尽头什么的。
“好奇怪啊。”
我不知道我在对谁说。
——
水之国的C级任务。
宇智波带土自从不经意发现了这个任务起就魂不守舍。
卡卡西一边说着麻烦一边把他丢到了琳面前,“行了,医生面前总能说了吧。汇报自己的症状吧,带土。”
“卡卡西,琳,我没事。”带土惊恐地看着琳拿出一个大针筒。
“医疗部新研发的赋活剂,修复暗伤很好用,带土,我给你扎一针。”野原琳温柔地说,举着小臂长的针筒靠近宇智波带土。
“啊啊啊——”
树上的鸟被惊飞一片。
宇智波带土奄奄一息爬到病床上,“为什么是屁股针啊……”
野原琳收拾器材,“好得快。好啦,现在能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上次任务你走神被敌人伤到后卡卡西就一直很担心你。”
“也、也没什么事。”宇智波带土别扭地转过脸。
“所以是什么事?”野原琳笑眯眯地把用过的针丢进铁盘,发出金属敲击声。
“……”
“我梦到了一座雪山。”
那真是下着一场看不清来路与去路的雪的山。
宇智波带土行走在荒漠般的雪原,刺骨的风令他分不出寒与热,细微的颤栗从他骨缝传来,死亡的暗色让他出现了幻觉般的呓语。
雪山会有流动着的河吗?
宇智波带土不知道。
他也像雪一样空白——或许是虚无。
他走到河边,看见了自己伸出的青白手臂,他变得不像一个人,而是垂死挣扎的濒死之兽。
宇智波带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他不会用这么平静的绝望说出这样偏执的话。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大片大片的虚无荒漠,雪落在他眼睫与皮肤,极冷,又极热。他的感官在雪山中颠倒了,他只有在空洞中找到唯一流动的、并非一成不变之物。
“巫女,下一次红月,你还会在吗?”
宇智波带土猛然惊醒。他没办法将这个梦当做微不足道的插曲。尤其在他看见了那个C级委托单后。
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推着他走向既定的命运。他无法置之不理。
但面对着同期好友的关心,宇智波带土却说不出自己没由来的沮丧。
琳一如既往的,注视着他。作为火影的老师,泼辣但温柔的师母,嘴欠却关心他的好友……他还有什么不如意呢?还有什么要奢求的呢?
如果是成为火影……宇智波带土按住自己薄薄的眼皮,鲜活的写轮眼像心脏一样跳动,他已经拿到了力量的入场券,他不是开不出写轮眼的宇智波带土,他有了万花筒。
所以,“宇智波带土”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所以,宇智波带土嘴唇动了动,他重复道:“我梦见了一座雪山。”
雪山里有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宇智波带土,而梦醒后,现实里的宇智波带土也被感染了那种什么也没有的空洞。
“我想休个假,去看一看雪山。”
旗木卡卡西皱眉,和野原琳对视一眼,他态度平常,说:“你也该休息了,带土。世界上最出名的雪山只有雷之国和霜之国有,让水门老师给你放个长假吧。顺便去领入境许可,毕竟你是五代候选,云忍还没那么心大放你去境内活动。”
“我知道了。”宇智波带土开朗地笑起来,试图打消两个好友的忧心忡忡,“我也一起接个任务,毕竟要成为火影可不能懈怠啊!”
野原琳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带土,加油!我很期待你从水门老师手里接过火影斗笠。”
“当然了,琳!我可是宇智波带土!”
野原琳和旗木卡卡西离开病房。旗木卡卡西率先说:“带土在找以前的旧资料。关于‘巫女’。”
“鼬告诉我的,他说带土找族长要走了宇智波神社和族内过往的记录。”
“带土对一个任务的关注度也太高了。而且……卡卡西,我觉得带土出现了战争创伤综合征,不只是对你和老师,他对我的警惕也提高了,写轮眼开眼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偏激反应,但带土从开眼直到万花筒,都像是年龄到了就开了,他没有任何反应……”
野原琳叹了口气,“我曾经会认为这是件好事。纲手前辈说得是对的。”
棕色短发的女性懊悔地自责:“我应该更把带土的眼睛问题放在心上,医疗部太忙了,带土又那么想成为火影……我、”
“琳,说不定带土只是厌倦了争斗想找个宗教来寄托。”卡卡西说了个冷笑话。
两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野原琳打起精神问:“宇智波神社有过巫女吗?”
“有,我记得我们组队的时候带土还总是说起她。她叫……”卡卡西忽然停住,“她、”
“宇智波的神社并不是正规神社,宇智波也不会特意设置巫女,就算有也是建村前了,木叶的记录中从来没出现过宇智波神社有巫女的记载。”
“那带土想找到什么呢?”野原琳仿佛没发现卡卡西异常的改口,神色自然地讨论道。
走廊转角处,身着病服的宇智波带土无声无息站在那儿,一角之隔传来旗木卡卡西和野原琳的交谈,他低下头,掩盖住了眼中转动的万花筒。
不是错觉。这个世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