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刺杀来的太过于突然,正逢一场大雨,消息想要传回京中绝没有那么快,

    况且二人逃跑之时萧烬特意撒了雾粉,按理来说很少有人能跟踪他们并得知他们的动向,哪怕是那群王府亲卫,现在怕是都不知道二人的藏身之处。

    若是说起最有可能得知他们二人行踪的,怕就是客栈中人,距离他们踏进客栈已有两个多时辰了,此处距离京城不远,早已有足够的时间让那客栈中人去给朝中人的通风报信了。

    萧烬抓住沈乐栖的手,想要带她逃离这家客栈,二人猛地推开房门,待到看清屋外景象时,均是瞳孔猛缩。

    那位本应该在返京途中的锦衣卫指挥使秦大人,此时正站在客栈的大堂处,眯着眼看着萧烬和沈乐栖二人。

    “沈采诗,你果然没死。”

    闻言,立于萧烬身侧的沈乐栖用力攥紧了拳头,抿唇不语。

    而一旁的萧烬却是嗤笑出声,“秦大人怕是失心疯了?那沈采诗早已冤死在诏狱之中了。”

    秦柯提高了音量,“我看失心疯的怕是端王殿下,那位沈采诗正好端端地站在你身侧呢。”

    萧烬面色一沉,冷厉的目光扫过秦柯和他身后的一种锦衣卫,再开口时语气中早已染上了愠意。

    “大胆!本王可是朝中亲王,你可知妄议皇亲该当何罪?”

    秦柯摇了摇头,“下官不知,下官只知道端王殿下着皇亲国戚怕是要当到头了。”

    “还有,沈采诗为何不发一言来回应本官的话?”

    “我......”沈乐栖有些紧张,萧烬捏了捏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以示安慰,她的心跳方才平缓下来,便硬着头皮道。

    “秦大人怕是认错了,”沈乐栖尽量让她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我不是那沈采诗,又怎么答秦大人的话。”

    闻言,秦柯紧紧地将眉毛拧成一个串子,眼神凶狠地看着二人,而萧烬则是唇角微勾,挑衅地瞥了秦柯一眼。

    秦柯:“......”

    眼前这两人怎么又开始耍无赖了?

    他简直气得想揪胡子!

    秦柯冷笑一声:“我管你们承认与否,待你们随锦衣卫回京,我将此事禀报陛下,一切便见了分晓。

    萧烬冷笑,“禀报陛下?”

    “陛下多疑,我记着秦大人并无掌管锦衣卫京城外情报的权利吧。秦大人当真以为陛下不会怀疑你为何得知本王具体藏身何处?”

    闻言,秦柯本想张口反驳的话语一疆,愣是噎在了口中,没有说出来。

    秦柯的反应萧烬都看在眼底,继续开口:“秦大人不会也以为,陛下心胸宽广不会因此而猜忌秦大人的忠心?”

    “秦大人,”沈乐栖兀地开口,让萧烬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她,“沈采诗的尸身可是由大理寺确认过,又由陛下审批的,秦大人此时怀疑沈采诗还活着,就好比当面打大理寺和陛下的的脸。”

    她顿了顿,又开口补充道:“秦大人不考虑自己,不如考虑考虑自己的家人。您为了那幕后之人做到如此,是否真的值得?”

    此时的沈乐栖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说话的语气也是中气十足,早已没了方才的怯懦模样。

    看着沈乐栖反常的胆量萧烬不由得眼含笑意地多看了沈乐栖几眼。

    这才更像当年的天之骄女。

    秦柯又是一阵沉默,他那双长相粗犷的手握住了佩刀,手指摩挲着刀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大堂内一阵沉默。

    见状,沈乐栖丢失已久的胆子仿佛终于重新归位,她走向前去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秦柯的一计眼神塞了回去。

    沈乐栖:“......”

    她后退几步,重新回到萧烬身边。

    好吧,她的胆子又插上小翅膀飞走了。

    萧烬轻笑一声,牵起沈乐栖的手便要离开,却被秦柯喊住了。

    “端王殿下请留步。”

    萧烬转过身,眼睛微眯,自然地将沈乐栖护至身后,警惕地看着秦柯。

    “秦大人有何贵干?”

    沈乐栖往后缩了缩身子,看着这幅场景她险些要以为她刚才的话语并未起用,反而助长了这位秦大人的火气。

    怎料秦柯却只是朝着沈乐栖和萧烬一作揖,“下官办事不利,未能找到端王殿下下落,只得回京交差。”

    说罢,秦柯便转身离去。

    “秦大人且慢。”

    这次轮到萧烬叫住秦柯了。

    秦柯狐疑地回过头看向了萧烬,等待着他的发话。

    “秦大人可有银子随身?可否借本王一些。”端王殿下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开口借钱,一时间有些不会措辞。

    秦柯:“......”

    秦柯从腰间结下荷包,扔给萧烬,便又再次转身离去。

    一口长气呼出,沈乐栖方才感觉浑身放松了一些,她方才发现,她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麻了个彻底,无意识地颤抖起来,除非借助外力无法止住。

    沈乐栖暗道一声不好,她的病似乎又要发作了。

    萧烬则是早就发现了沈乐栖的不对,眼前的人浑身颤抖,意识显然已经抽离出去,这让他突然想起了今日晨时沈乐栖坐在她怀中,也是如此状态,瞬间脸色微变。

    “阿栖?”

    萧烬轻唤了沈乐栖几声,可这一声声呼唤都像石头沉入大海一般,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他上前握住沈乐栖的手,她的手早已被冬末春初的寒气浸透了,正源源不断地朝着萧烬手心传递着刺骨的凉意。

    许是感受到了萧烬手心的炽热,沈乐栖方才有些缓过神来,只是目光还是有些呆呆愣愣,看着萧烬的眼睛良久方才反应道不妥,从萧烬的手心中抽离开了自己的手,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看着沈乐栖的反应,萧烬垂下了眸。

    他方才确认,沈乐栖因为某种原因得了畏惧寒冷的病,一旦发作,便会被抽离思绪。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名动京城的《咏春雪》的诗主如此畏惧寒冷,萧烬抿了抿唇,眸中神色暗淡下去,转身跟随者沈乐栖的步伐走进房中。

    沈乐栖点燃了屋内的火盆,喝了一口热茶方才反应过来,她靠在榻上闭上了双眸,心想她就不应该冬天出门,虽然她这病并非肯定发作,可是发作一次总会让她难受非常。

    这一切,均源于七年前的那个冬日。

    思绪被一阵脚步声打断,她抬头看向眼前的萧烬。

    “本王右手小臂受伤了,”她听见萧烬说道,“可否劳烦沈大人替本王写封信?”

    沈乐栖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房间内的案台旁,提起笔看向萧烬,等待着她说话。

    怎料萧烬却起身走到她身旁,附耳小声道:“本王在这里说罢,沈大人听的真切些。”

    沈乐栖虽然感觉有些不适,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烬要送的信的内容并不复杂,一封是送给王府亲卫的,告诉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即王府亲卫架着马车继续赶往启安,而萧烬和沈乐栖走水路先前往清潭县。

    一封是送给朝中的折子,保平安的。

    为此,沈乐栖还特意换了常用字体,换成了不易被辨认的馆阁体。

    最后一封,则是送给当朝丞相的。

    听到这个名字,沈乐栖手一抖差点把笔扔了出去,抬头看着萧烬的眼睛,却怎么也不能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中看出什么来。

    看见沈乐栖的反应,萧烬便明白这信应当是送不成了,便也没强迫她硬要写这封信。

    几封信写完用飞鸽送出之后天已然大亮,这一夜经历的事情让二人筋疲力尽,可是为了不耽误行程也只能立马出发。

    有了秦大人赞助的碎银之后,沈乐栖和萧烬二人再也不用拿出随身物品来抵押钱财了,二人用碎银在客船上定了两间厢房,接下来几日,二人应当就是要在这船上度过了。

    王府的亲卫收到信件之后,将二人的一些行囊送到了港口,沈乐栖和萧烬去取了行囊后便上了船。

    船上的厢房虽不及王府雍容华贵,但胜在清净素雅。

    二人定的是上等的厢房,床榻上所用的布料亦是极好的,蚕丝的触感冰凉细腻,屋内的设施也还算得上齐全,床边的几案上还摆放着一个未焚香的香炉。

    萧烬打开行囊翻出栀花香出来,放进香炉中点燃,这一幕恰好被刚收拾好行囊后从隔壁厢房前来寻萧烬的沈乐栖看见。

    “端王殿下当真是爱极了栀花香。”沈乐栖瞥了一眼香炉,已经有白色浓稠的烟雾从香炉上方缓缓飘出,最终散在了厢房内的虚无处。

    萧烬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沈乐栖的目光则是落到了榻上的一个木匣,那木匣小巧精致,看起来似乎是檀木制成,匣子上方还镶嵌着一些碎金,看起来奢华低调。

    “那是什么?”沈乐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口,话音落下之后方才发现似乎不妥,迅速止住了声音。

    萧烬的目光也瞥了一眼那个木匣,垂下眸子,道:“一些琐碎物品罢了,沈大人不必担心。”

    沈乐栖张了张嘴,没有搭话,萧烬则是继续道:“沈大人不如去外边坐坐?本王方才发现屋外有许多供人落座的桌椅。“

    沈乐栖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二人便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沈大人是否已经习惯了水路?本王记着沈大人的家乡便是水乡。”萧烬突然问道。

    “嗯。”

    沈乐栖透过窗外看着江面,此时的河水应当是刚刚化开,靠近岸边的水域还有零星几块来不及化开的碎冰。

    沈乐栖盯着那些碎冰,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料此时,一声嘹亮的呼喊响彻整个船厢。

    “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