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柏站在门前,指尖还停在门把上,金属的冰冷温度,更衬她滚烫的脸颊。
她没离开,也没再多看那扇门,只是低头盯着颤抖的手指出神。
她不是没见过情人间的亲昵,中学生理课讲过,出任务时也碰上过,但她从未意料到,自己会撞上统御大人做这些事情。
“都是人……是人就会有、各种欲望,这没什么……”她喃喃重复道,像是什么保命咒语,仿佛说多了,就不会被脑海中的“批判”操控。
道理她都懂,可亲眼见到自己敬仰的统御(老师)做这些事情,她还是感到刺痛,像是有什么人强行摘下自己的滤镜,从神坛,直坠审判火堆。
理不顺这些,她又开始埋怨自己。
“晏初柏,刚刚你怎么就直接推门进去了?怎么就不再确定一下?”她小声讲道,后撤一步远离房门。
门外的晏初柏尝试忘记方才的莽撞,门内,尚在余韵内的樊截枢紧急回归现实,她坐在床上思考合理的解释理由,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寻着淮野拓,眼瞧着对方跟个没事人一样的翻找自己的衣柜。
“拓,你刚刚为什么要用我的声音……”
“嘿,这件浴袍不错,就穿这身了,”她翻箱倒柜找到喜爱的衣服,想都没想,直接征用,“什么,你的声音?魔法的一种,怎么了?”
她穿好浴袍,目光又落到还算新鲜的果盘上。
“怎么了?刚刚我们衣衫不整的样子都被……”
“安啦安啦,”她拿着苹果在浴袍上蹭蹭,咬下擦拭过得部位,边嚼边说道,“你是统御大人,还是她的老师……”
她咽下苹果,又在果盘中选出几棵蓝柠果,顺手牵羊塞入浴袍口袋内,“你不说,她又不可能直接开口,问你什么,老师,你刚刚是在和一个女人做/爱吗?”
“你……哈。”话糙理不糙,她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樊截枢不作回应,下床来到衣柜前,亲自挑选着衣服。
这么多年过去了,拓是一点都没变,她想着,又按照印象中拓会喜欢的样子搭了一身,随后抬手递过。
“拓,这身你会喜欢的,”她穿好衣服,转身又瞧见淮野拓鼓起的口袋,“你口袋里的是,蓝柠果?”
“怎么了,有意见吗,”她将递来的衣服平铺在桌上,眼中藏不住的欣赏,慢悠悠的,又啃了口苹果,“再说了,这不是给我吃的,是给我家逸宝贝带的~出来一天了,总得带点礼物回去吧,我也尽力做个好妈妈。”
蓝柠果,但淮逸不是对蓝柠果过敏吗?
带着疑问,樊截枢又看向自己曾经受伤的手掌。
那日淮逸晕倒不假,过敏也不假,拓是看着没正形了些,但女儿过敏这件事,她总不能不了解吧。
“拓,你是不是忘了,淮逸她……”
“叭叭叭,不听不听,我当然知道自己女儿喜欢吃什么,这个你就别管了,你这位位高权重的统御大人,不会连两颗果子都舍不得吧?”
“不,什么,当然不是,只是拓,”见淮野拓朝着门前走去,樊截枢心一颤,急忙叫停,“嘿,拓,我给你搭的衣服。”
“哦,抱歉抱歉,差点忘了。”淮野拓闻声折返。
“你总不能只穿这件浴袍回去,”见淮野拓抱紧衣服走开,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等等,你不会真的这么穿出门吧?”
“那咋了,我里面又不是没穿内衣,又不是裸着,你送的衣服我就收下了,嗯,不错,改天把裁缝介绍给我哈。”
“拓,那身衣服是让你穿的,不是让你……”
“嗯,我会穿的,但不是现在。”她轻松一笑,两手推开房门。
门外,晏初柏站的笔直,她抬头,一眼撞便栽进那双精湛而危险的浅色眸内,出于礼数她拨开双眼,尽力不去注意浴袍领上,被散发掩盖的一些“印记”。
或者说,她有些退缩了,这场名为对视的勇气游戏,她先行告退。
“女士,早上好。”她垂首礼貌应道。
淮野拓倚着门,略微苛刻地观察着面前的人,身高容貌的,她倒是没什么意见。
只是性格……她一直以为,淮逸会喜欢更为活泼些的人。
“嗯?倒是比我想的沉得住气。”她打着哈欠,懒散讲道。
正说着,屋内的樊截枢缓步走出,早些开门的事情,还在困扰着她。
她轻挠眉毛,并非很自信地介绍道:“初柏,我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淮野拓。”她打断樊截枢的介绍,亲自介绍起。
淮野拓三字敲响晏初柏的警钟,她是王国密探,又是统御最亲密的学生,有关淮甲领与统御的传闻,她是再清楚不过。
她在意的并非传闻证实,她在意的,是新的变数。
前面七世的重生,淮甲领可从未出现。
“淮甲领,您日安,我名为晏初柏,是位密探。”
“哦对对对,这我知道,哦对了,你知道吗?淮逸是我女儿,我是淮逸的妈妈。”她略带挑衅地开口,妄想从晏初柏的反应中瞧出些什么。
“是的,我清楚,淮小姐是您的女儿……”
“你和她很熟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知道她最害怕什么吗?知道她的小秘密吗?知道……”
樊截枢接收到学生求救的目光,她出面打断道:“咳咳,拓,你找初柏,不能是为了这些吧?你十年没见淮逸,怕和淮逸有些生疏,想问些淮逸的近况什么的,我能理解。不过这些答案还是自己寻找的好。”
“我,什么……”
樊截枢不予淮野拓继续的机会,她叫过晏初柏,把自己的学生代入屋内。
“拓,我同初柏还有些事情需要探讨,你要加入吗?”
淮野拓频频摇头,抬手谢绝道:“不了,我可不想加入什么无聊的政治探讨……哦对了,还有件事。”
话音未落,她突然逼近,手指冷不丁地扣住晏初柏的下颚,微微用力,迫使她的脸偏过来同自己对视。浅色双瞳透出寒光,声音很低,却带着威胁说道:“离我女儿远点,我们那里,不欢迎你。”
晏初柏缓缓抬起目光,直视那双带着危险的浅色双瞳,她没有撤步退让,反而缓缓抬手,挡在自己与淮野拓之间,动作不快,却干净利落地挣开束缚。
“请您放尊重些,淮甲领。”她咬紧牙关,藏匿起微颤的双手,不卑不亢地说出口。
紧张的氛围弥漫扑散,晏初柏放低重心做好防备姿态,淮野拓也不甘示弱,仰首睥睨着,就等新的风吹草动出现,好随时抛出自己的攻击。
如此场景,位高权重的樊截枢倒成了最为难的人,她尝试走到两人中间,阻止“硝烟”的进一步弥漫。
可惜的是,淮野拓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刚起步,便被那人抬手制止。
“淮甲领,我没有什么恶意,”最后还是晏初柏松口道,“我为方才的行为道歉。”
淮野拓若无其事地甩动浴袍带,她轻哼着小曲,转身离开房间,嘴上还念叨着什么:“我家丢了本书,我想你能帮我找回。”
她就这样大摇大摆离开宫室,懒得回应一切问候,行礼。直至走到花园迷宫,驾驶上自己的螺旋飞行器离开,这才满意地笑道:“那孩子,还不错。”
淮野拓的回归是件大事,最起码,庄园里的人是这样看的,云驰更是围着淮逸问东问西。
“如果我能早回来一会儿就好了,就能碰见淮甲领了。”她又在淮逸身旁嘟囔着,眼中尽是崇拜。
“诶呦,云驰,妈妈是出去办事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真的是,不就是没回庄园过夜吗?又不是音讯全无……就和上次消失了十年那样……”淮逸越说越没自信,她心里也怕,怕妈妈会再次丢下自己。
她愣在原地,迟迟不肯走向餐厅。
“小姐?你还好吧,”云驰看得出淮逸的顾虑,尝试宽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今天午饭是你最喜欢吃的,烟熏青花鱼。”
“配烘烤过的面包碎和菠萝片?”
“嗯,是的。”
“哦,那走吧云驰,我饿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况且,淮逸想着,妈妈说要让自己去找时通晓道歉,任务已经颁布,按照妈妈的脾气,在自己没完成前,她肯定会不厌其烦地提醒自己。
淮逸兴奋入座,前饮小品几口,前菜则是看都没看,直接等候主菜。
“哦,太好了,美味的青花鱼……”
随主菜一同来的,还有她消失了一整晚的妈妈。
“淮甲领。”云驰带头行礼道。
“妈妈,”闻声,淮逸快速起身,“你怎么,先不说你去哪了,你怎么就穿着一身浴袍回来了???”
女儿的疑问淮野拓并没有作答,她看向云驰,温柔称赞道:“云驰都长这么大了,是个大孩子了,不错不错。”
说完,目光又落到桌上的餐点,想都没想,即刻占据女儿的位置讲道:“呀,真好呀,知道我饿了,还提前准备了午餐,嗯,都有心了,去戚管家那里领奖金吧,就说是我允的,都去吧,别在这候着了。”
“是。”
仆从退下,淮逸急忙端走桌上的熏鱼,她盯着座位上不怎么靠谱的妈妈讲道:“嘿,妈妈,这是一人份的午饭,你要想吃,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一份。”
淮野拓不语,从浴袍口袋中拿出两颗蓝柠果,明晃晃摆至餐桌上,“呦,跟妈妈还搞护食那一说?喏,拿这两颗蓝柠果换,你最爱的水果,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一刻,淮逸气得脸都绿了,她无奈笑出声:“哈,妈妈,我对蓝柠果过敏,吃多了会死的。”
“怎么可能,你小时候可最喜欢吃了,”淮野拓急得站起身,“你一哭,我就喂你蓝柠果,吃完不哭不闹,倒头就睡,不是喜欢是什么?”
说完,趁淮逸不备,抬手从盘中夺走一块熏鱼送入口中。
淮逸被磨得没脾气,她找出餐盘,同妈妈平分熏鱼。
临了,她笑着问道:“我说,我亲爱的妈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我过敏昏过去了?”
是笑,嗓音里却藏不住心中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