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折腾后,这个屋子总算不是外面下大雨,里面漏小雨的情况了。

    玛丽劈碎了还算干燥的椅子,迪亚哥则把这些柴火丢进壁炉里,用打火机烧出了温暖的火苗。

    为了避免失温,迪亚哥利落的脱掉了自己湿透的上衣,露出自己精壮的上半身。玛丽也脱下自己被雨水浸透的外套和鞋袜,放在火堆边烘烤。

    一棕一灰的两匹马儿甩着身上的水珠,彼此舔舐着对方的皮毛。壁炉里的火苗不停跳动,在风雨飘摇中显得无比珍贵。

    “你还好吗?”玛丽看向了迪亚哥:“我们没有准备药物,如果你不舒服,我现在就返回之前的城镇给你买药。”

    迪亚哥嗤笑一声:“你以为我很贫弱?”他突然拽住了玛丽的手腕:“我看冷的会感冒的是你吧?”

    确实,相比于迪亚哥,自己的体温更低。

    “我们平常的体温就是这个差别。”玛丽动了动手腕,示意迪亚哥把自己放开,但对方却突然发难。大概是怕拉不动玛丽尴尬,他用尽全力把玛丽扯到了自己身上。

    玛丽一时不察,居然真的跌坐在了迪亚哥怀里。她的脸颊撞在了迪亚哥的胸膛上,带来了轻微的痛感。

    她想抬头,却发现自己的脑袋被迪亚哥的手掌压住,头顶传来了他冷淡的声音:“如果你生病发烧了,我只会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所以你最好赶紧让自己的体温回温。”

    玛丽抿抿嘴,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可是DIO,我从来不生病。生病的是你,我感觉到你现在的心跳频率比往日快多了,我”还是先折返村镇两天,给你买药吧。

    话还没说完,玛丽听到迪亚哥再次发出了自己觉得离谱至极的怪叫声:“wryyyyyyy!!!”

    他泄愤的捏了一把玛丽腰间的软肉,声音几乎咆哮:“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谁被无缘无故骂了都会火冒三丈,玛丽也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关心你了!”她闷闷不乐的挣脱开迪亚哥的束缚,而这个举动却让她藏在衣服里的项链蹦了出来。

    乔尼赠送的项链在暗淡的屋子里闪着不属于这里的光晕,迪亚哥瞳孔一缩。这让玛丽瞬间想到了攻击前的猫咪,它们就会像这样,死死地盯着猎物,然后让人猝不及防的发动攻击。

    她下意识用右手捏住了吊坠,准备将它放进自己的领口。结果自己的右手却被迪亚哥死死握住,与此相反的是他的语气,格外的轻柔:“真是个好看的项链,不是吗?为什么你不把它交给我看看呢?”

    “不,这是我的宝贝,我不会交给别人。”玛丽这次没有收力,而是直接甩开了迪亚哥的手掌。对方则因为她的力量跌坐在了地上,头发遮住了眉眼,一时看不清神情。

    她力气大到这个地步了?玛丽来不及深想,赶紧蹲在地上和迪亚哥道歉:“对不起,是我反应过度了,你还好吗?”

    坐在地上的迪亚哥抬起自己的左手,轻声说道:“疼。”

    “对不起,我帮你揉揉。”玛丽赶紧开始轻轻揉按对方刮掉一层油皮的掌心,顺便吹了吹。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迪亚哥,依旧死死盯着自己藏在衣领下的吊坠。

    “这东西看来也不贵,你有必要反应过度吗?”迪亚哥的口气很冷,说话很冲。但玛丽知道自己刚刚伤害了迪亚哥,有些心虚,便如实回答道:“确实不贵,但这是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我很喜欢。”

    迪亚哥没有回话,他只是冷漠的站起来,回到烤火的位置,穿上自己烘干的上衣。玛丽也拿起自己被火苗烤得暖烘烘的衣物穿好,今天是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天。

    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外面还是狂风暴雨。玛丽探出头,谨慎的观察着窗外。确定空中没有熟悉的人影后,才关好聊胜于无的窗子,缩回了客厅。

    迪亚哥这个时候正在打理露露的皮毛,毛刷不仅刮去了浮毛,顺便还卷走了黏在毛上的水珠。露露感激的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迪亚哥,表示感谢,并怨念的盯着自己不干事,只知道傻乎乎看窗外的主人。

    “额,那个,谢谢你。”玛丽对冷脸的男人道谢:“你真是个好人。”

    身边的男人握住毛刷的手骤然捏紧,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他克制的深呼吸数次,才把毛刷砸进了玛丽怀中:“别糟蹋你的马,赶紧做事!”

    顺利接住毛刷,她开始认真打理露露。银色子弹此时正在悠闲的吃玉米粒,偶尔侧过头,舔舔迪亚哥的手背,温柔的安慰自己的主人不要生气。

    看着自己的马儿,迪亚哥揉了揉它的脑袋。只有这一刻,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温情。

    最后,他们各自依偎着自己的马儿睡了一觉。当第二天玛丽醒来时,迪亚哥才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还有三天就到亚利桑那州了,你看看昨天的东西有没有泡坏或者损毁?”他率先开口问道。

    “我今早就看过了”玛丽回答:“都是完好的,只是干粮泡水后我又再次烘干,比之前还要硬。”

    “无所谓,走吧。”迪亚哥拿着地图往前冲,玛丽紧随其后。今天他们的行程比平常还要遥远,如果不全力以赴,今晚估计又得风餐露宿,所以两人基本没有交流,只是专心驱使着马儿奔跑。

    越往目的地走去,荒漠化就越来越严重。人类的工业化文明在大自然面前也不得不暂时让步,现在已经看不到任何鳞次栉比的建筑。他们要跑数公里,才能看到一间不结实的破败小屋。

    迪亚哥拿出口罩默默掩住口鼻,心想只要自己拿到了上百万美元的遗产,他将再不踏足这种破地方。

    玛丽则在漫长枯燥的奔跑中思考乔尼怎么样了,还好吗?因为害怕总统调查到乔尼,玛丽只能一反常态的没有寄给对方任何信件,唯恐让法尼知道乔尼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不然之前的分别和暴怒还会再次发生,而玛丽已经不想再体验了。

    只要顺利拿到了十万美元,她就要带着乔尼远走高飞,绝对不会再被法尼盯上!

    但玛丽却不清楚,乔尼因为这件事情,现在正处于发狂的边缘。

    子弹上膛的声音是那般清晰,乔尼的眼中含泪,但语气是前所未见的冷静:“你答应过我的,但你没有做到。”

    被枪指着的曼登低着头,脸上全是懊悔与自责:“你说的没错,是我……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

    “那你还记得你的诺言是什么?”

    “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玛丽的安全。”

    “那结果呢?”任由眼泪在脸颊上徜徉,乔尼的枪口对准了面前男人的眉心:“莉莉丝生死不明时,我就告诫过玛丽不要插手,但你不仅让她插手了,还给她带去了更多麻烦!”哪怕怒火已经烧没了乔尼的理智,但他持枪的手依旧没有一丝颤抖。

    他已经下杀心了

    曼登并不畏惧死亡,但他很清楚。单凭残疾人乔尼,是无法找到玛丽的,所以他低声说道:“玛丽没有死,莉莉丝也没有死,但是她们到底在哪里,还需要调查。虽然我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毫无信用,但是请相信我,现在我是唯一可以帮你的人。”

    胸膛起伏数次,乔尼想起了几天前的自己,那时的他正在准备午饭,等待玛丽的回归。可他等啊等啊,等到太阳西沉时,自己想见得人依旧没有出现。

    他刚开始以为玛丽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还安静的在家中待着。但当第二天也没看见玛丽的身影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浮现出脑海,他几乎是一瞬间转动轮椅,朝屋外赶去。

    一路上他的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玛丽安静的侧影。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找到迪亚哥的屋子,也不清楚路上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矗立在他面前,阻挡他脚步的大门内看不见丝毫的生气。

    花园里野草疯涨,爬藤植物跃出了高墙,无论是门内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转动着自己的轮椅,随意拉着路过的人询问,但竟然没有一个人给出答案。

    大部分人不耐烦的抽回自己被拽住的衣物,语气冷漠的告诉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少部分人会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他自己听到了枪声。还有的人会胡说八道自己看到了总统……

    虽然杂七杂八的信息很多,但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这栋豪华别墅已经人去楼空,而且里面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眼下的状况只有一种可能可以解释,那就是玛丽真的找到了迪亚哥杀死老太太的证据,然后……她被迪亚哥解决掉了。

    手指在颤抖,得出这个结论后,感觉自己的脑海晕眩到就像被抛进了无氧的真空。

    为什么?

    为什么唯一在乎他的人也死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才燃起对生活的向往,一切就被无情的击碎?

    这一刻,他想到了幼年被扔进丛林里的白老鼠,他想到了自己不该死的哥哥,他想到了因为玛丽能笑出来的自己。

    “啊啊……”真是受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受够了这一切。

    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乔尼想到了那个莫名闯入他们生活的男人,曼登·提姆。如果不是他,现在他和玛丽还会平静的生活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分开,玛丽也根本会出事!

    他确实想杀了那个男人,但不可否认的,当曼登亲口承认玛丽没死时,他心中又确实迸发出了前所未见的希望。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因为我潜进迪亚哥的屋子,在四楼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看到了子弹留下来的弹孔。”曼登压低帽檐说道:“但是,没有血迹,迪亚哥的银色子弹也消失不见了。这些迹象只能说明玛丽和迪亚哥都被某人袭击了,但他们也成功逃脱了。”

    他看着眼前可以下定决心杀人的男孩,说道:“抱歉,我会找到玛丽,给你一个交代。”

    “不,是你和我。”曼登看着眼前的少年终于将枪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但他的眼神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那双蓝色的瞳孔里跳跃着难以言说的火焰,看起来冰冷又深邃:“我也要去找玛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乔斯达先生,你的腿……”曼登话音未落,眼前的少年又举起了手枪:“那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不是我。”他的声音极为冰冷:“记住,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判。你在我心中可不是什么好好牛仔,而是弄丢玛丽的罪人。”

    曼登咽下了嘴中的劝告,确实,所有事情因他而起。

    压低自己的帽檐,曼登手中的绳子如活蛇般灵巧的转动:“那乔斯达先生,我们开始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