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

    略显稀薄的信息素缓缓飘散。

    沙发旁,许嘉珞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张了张嘴,又蹙眉闭上。

    喉头的话生生卡住,再无下文。

    看到了薄岁晴烧得烫红的耳尖。

    这人是彻底烧迷糊了。

    像是要印证许嘉珞的想法,怀里的人烧到没力气似的,身体一点点往下滑。

    许嘉珞蹙眉抬手,抓住了薄岁晴的肩膀。指骨微僵。

    在把人推开还是帮人稳住间犹疑了一秒。

    毕竟是病人。

    许嘉珞垂下眼,冷白脸颊上没什么表情,视线扫过怀里人漾满红云的侧脸。眉心微动。

    到底是多不舒服。

    至于神志不清到,依赖一个多年来,在清醒时讨厌到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许嘉珞挪开视线,沉默着将脊背挺直。

    没有回应,也没推开。

    只是指尖微微收拢,将滑落的人固定住。

    不知道的是,在察觉到她没有明显抗拒后,空中原本浅浅飘散在四周的信息素瞬间一拥而上。

    如同看不见的丝带,迅速覆盖在她脖颈间。缠绕,贴紧。

    从后颈发散而出的,身体的不适感好像又开始了。

    浑身热,头也开始发晕。

    许嘉珞拧了下眉。

    ……发烧有这么容易传染的吗?

    “薄岁晴。”

    许嘉珞闭了闭眼,“你先起来。”

    怀里的人一动未动,几秒之后,靠在她肩上的脑袋蹭了蹭,大概是摇头。

    “……”

    许嘉珞难看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但终究还是没动。

    忍着身体的不适,又停了几秒。

    恹眸看着薄岁晴身后流淌着碎花的白蕾丝裙摆,许久安静后,许嘉珞问,“你现在分的清我是谁吗?”

    “……”

    似乎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或许,意思是说知道她是谁的话,就不该抱她。

    可薄岁晴还远不想就此结束。

    于是她闭上眼睛,权当听不到,没回答。

    没看到随着沉默,雾黑眼底的微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片刻之后,许嘉珞再次重复了一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倏然冷了许多。

    薄岁晴怔了一下,指尖蜷紧。

    在许嘉珞动作的前一秒,薄岁晴抬起一只手,撕去了后颈的抑制贴。

    失去了压制,浓郁的信息素瞬间涌出,将许嘉珞完全覆盖。

    许嘉珞浑身一僵,头发掩着的后颈像是被什么刺激到,猛地胀痛了起来。

    但跟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胀痛没有一下辄止,而是持续了下去。

    疼痛,以及热意,分不清是怀里人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

    头晕得更加严重。

    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

    ……不对劲。

    许嘉珞收回一只手,撑了下地面。

    薄岁晴伸手捧着许嘉珞的脸。不叫她远离。

    却压抑不住地低下头。

    一枚意在挽留的,青涩温热的吻突然落在脖颈间。

    许嘉珞猝然睁大眼睛。

    大脑很混乱,像是在封闭的房间里放火。火光与烟雾都被锁在密闭的空间里,快要窒息。

    像是有什么,在滋长,在变化。

    从后颈开始,蔓延到浑身每一个细胞。

    火光之间,薄岁晴好像在吻她。

    可是。

    许嘉珞只觉得痛苦。

    .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三小姐那眉眼,跟小姐们居然有点像呢,尤其是跟大小姐!”

    “我早发现了!你们说,三小姐会不会……其实就是私生女?”

    “什么呀,要我说,漂亮脸蛋不就都长那样吗?我看三小姐还跟前夫人有点像呢。”

    “都别胡说,家主跟前夫人明明那么恩爱!要不是前夫人……哪轮得到什么姜宜进门?而且咱们都看在眼里,家主对姜宜,跟对前夫人那可是天差地别!”

    “可是你们忘了吗?前夫人最后一年身体一向不好,保不齐……就是因为发现了家主有别的女人孩子,气急攻心,身子才突然变差!”

    “天呐,有可能啊!”

    “……”

    “听到她们的话了?”

    门外的屋檐下,前方的女孩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盈盈的笑,“真幸运。你这张脸,的确是跟我有点像。

    “听说就连岁晴上次来找我,也不小心认错了。”

    女孩唇边的笑意化作一声嗤笑,“但赝品就是赝品,温嘉珞。

    “我听说,你班里的同学也都挺讨厌你的,对吧?

    “所以你看,像你这样来历不明的野孩子,注定这辈子都没人爱。”

    ……

    .

    空气中泛起一丝清淡的酒香。

    薄岁晴眼睫一颤,恰如久旱的人终逢甘霖,低头埋进许嘉珞颈间。

    轻轻吞咽着,浅银眸底不受控地泛出一丝瑰丽的粉。

    还想要……

    更多……

    被难得的,渴求已久的信息素吸引着,oga的手指难耐地收紧,紧紧攥着身前人的胳膊,在冷白皮肤上掐出几道红痕。

    更加浓郁的信息素汹涌而出,一心想从对方身上榨取出更多醇香,好能彻底放纵地沉沦在那若有若无的酒香里。

    纤细玉指撩开眼前遮掩在颈间的黑色长发,红润的唇蹭过许嘉珞紧绷的下颌,逐渐往后颈而去。

    每一下落在肌肤上的烫热吐息,都换来身前人难以抑制的战栗。

    直到一滴水液砸落在薄岁晴伸出的手腕上。

    薄岁晴猛然一顿,倏地松开了攥着许嘉珞胳膊的手。

    许嘉珞颤抖着脊背,脱力地歪倒下去。

    多年来的运动本能,让身体在失去平衡时,会自动触发保护机制。

    第一反应却不是伸手撑地去恢复平衡。

    双手快速抬起,先稳了一下攀在她肩头的女人,让人不至于跟着摔倒。

    咚!

    为维持平衡,另一侧的膝盖也跪在了地上。

    比刚才的那下更重,尖锐的痛意瞬间浮现,许嘉珞却一声没吭。

    薄岁晴一愣,理智彻底回归。

    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过分。

    摸索着找回抑制贴,重新按回后颈上,薄岁晴迅速直起身。

    动作得太快,有些慌张。

    像是代表着理智回归之后的羞耻与后悔。

    许嘉珞皱了皱眉,缓缓站起身,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怎么,清醒了?”

    看着许嘉珞手臂上明显的红痕,薄岁晴想看许嘉珞脸上的表情,却背着光,没法看清,“……嗯。”

    许嘉珞无意识地紧了下牙根。

    说嗯。

    意思就是确实清醒了。

    清醒了,知道她是谁了。

    所以才羞耻,所以在后悔。

    不知道许嘉珞的想法,薄岁晴指尖摩挲过自己手臂上残留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的水液,闭了闭眼,“你……先出去。”

    许嘉珞坐在椅子上,顿了一秒,气得弯唇笑起来,“你再说一遍?”

    “……”

    继续待在一起,薄岁晴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失去理智,还会做出什么。

    声音因为太哑,又竭力想平稳,听起来同往常一样,十分生硬冷冽,“我说,你先出去。”

    “你知道这是谁的休息室吗?”

    薄岁晴顿了一下,“我的。”

    难道不是吗?

    脏话在心里炸开,许嘉珞蓦地站起身。

    农夫与蛇。

    东郭先生和狼。

    她跟薄岁晴。

    但凡再心软一次,全当她是狗。

    薄岁晴看着许嘉珞起身,一言不发地单手扯下衣架上的外套,又一把捞起沙发旁桌上的包。

    动作很快。

    而且明显带着怒意。

    ……为什么生气?

    因为被她贴近了,因为被她冒犯了。

    如果是从前的薄岁晴,一定会这样想。

    可是不对。

    因为明明不久前,许嘉珞没有推开她。

    在许嘉珞拿完东西,转身要朝门走去的时候,薄岁晴迅速从包里翻找出一样东西,突然起身,伸手去拉许嘉珞的胳膊。

    动作得太仓促,还来不及完全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被许嘉珞带着往前,半边身子直接摔在地上。

    许嘉珞动作顿住,回头看到薄岁晴的动作,“你是不是有——”

    已经不用再问了。现在确实是非常有病。

    没有半点扶人起来的意思,许嘉珞垂眸,“什么意思,薄岁晴,刚刚是谁让我走的?”

    “……”

    薄岁晴仰头看着许嘉珞。

    确定她的确在生气。

    不知道原因。

    指尖扣着许嘉珞的手臂,薄岁晴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帮我打一针抑制剂。”

    视线缓缓扫过那管针剂,许嘉珞稍稍俯下身,跟薄岁晴对视,“你以为,我是你的佣人——”

    “帮我。”

    漂亮的琉璃样的瞳孔,泛着动人的光彩,眸底浅浅漾起了水光。

    截断了许嘉珞的话。

    一向优秀的演绎者,懂得如何从过往汲取可以获胜的经验。

    薄岁晴仰着头,脖颈如高傲的白天鹅般纤细美丽,声音却似低位者虔诚的祈祷,

    “许嘉珞,求你。”

    “……”

    啪。

    衣服和包落在地上。

    将人扶起来半扔回沙发,许嘉珞蹙眉拿走了抑制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