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声响起时，林墨正瘫在跑道边狂灌运动饮料，闻言"噗"地喷了出来。
"啥？我们第二？"他瞪大眼睛看向记分牌，"老子滑跪那一下居然没扣分？！"
陆铭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饮料："废话！要不是老子最后一棒跑得快，你那个狗吃屎的交接能拿第三就不错了！"
林亦晴带着啦啦队冲过来，亮片手花差点戳到林墨鼻孔里："你们两个！知不知道什么叫形象管理？！"她一把揪住陆铭的耳朵，"尤其是你！交接棒的时候干嘛对着隔壁班女生抛媚眼？！"
"我那是风吹的眼睛抽筋！"陆铭哀嚎着挣扎，运动服领口被扯得歪歪扭扭。
操场另一头，温瑶正在检录处做热身。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黑色运动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紧张吗？"许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保温杯，"喝点蜂蜜水？"
温瑶摇摇头并没有理会，她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医务处帐篷。透过半透明的帘子，能看到夏知挽正在整理冰袋，侧马尾的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预备——"
裁判的哨声拉回她的思绪。温瑶站上起跑线，突然发现隔壁跑道站着校田径队的王牌选手。对方朝她挑眉："听说你报名是为了某个人？"
温瑶的指尖掐进掌心。
"砰！"
发令枪响的瞬间，她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夏知挽站在医务处帐篷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跑道上的温瑶像道黑色的闪电，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跳上。
"别把帘子抓破了。"王老师递给她一杯温水，"这么担心就去终点等着。"
夏知挽耳尖发烫："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林亦晴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亮片眼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哎呀呀，我们小夏同学的脸怎么比我的腮红还红？"
夏知挽慌忙低头整理医药箱，却碰倒了酒精瓶。
第一圈过半时，温瑶暂列第二。她的呼吸已经有些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泛红的皮肤上。
"同学，你挡到计时器了。"裁判无奈地提醒。
“抱歉啊”
夏知挽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到了赛道边缘。
夏知挽仓皇后退时，不小心踩到了散落的绷带卷。白色的纱布在她脚边滚开，像一条蜿蜒的小蛇。她蹲下身去捡，手指微微发抖。
"小心点啊。"林亦晴也跟着蹲下来帮她整理，亮片指甲在纱布上划出细小的刮痕，"你这么紧张干嘛？又不是你在跑。"
夏知挽没有回答，只是将纱布重新卷好。她的余光瞥见跑道上的温瑶已经进入第二圈，黑色身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最后一圈的铃声响起，温瑶的呼吸变得粗重。她的运动服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看台上的加油声此起彼伏，但她只听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温瑶！加油！"
这声呼喊格外清晰。温瑶抬头，看见夏知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跑道边缘，双手紧紧攥着一条白色毛巾。她的侧马尾被风吹乱，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着红晕。
温瑶的视野开始模糊，跑道在眼前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她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栽倒。但她的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夏知挽站在医务处帐篷前的样子，她微微抿着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如果连这点距离都坚持不了，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
这个念头像是一针强心剂，温瑶猛地咬破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她强迫自己加快步伐，哪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最后200米，温瑶与田径队的王牌选手并驾齐驱。她的呼吸已经彻底乱了节奏，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看台上的加油声此起彼伏，但她只听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夏知挽看着温瑶突然加速。她能清晰看到，温瑶咬紧的牙关在脸颊上绷出的线条，被汗水打湿的碎发黏在太阳穴上以及黑色运动裤下肌肉绷紧的弧度。
林亦晴站在跳远沙坑旁，手里还攥着刚测完的卷尺。她本来应该专注于自己的比赛，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跑道上的身影吸引。
"喂，林墨！"她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男生，"温瑶要冲线了！"
林墨正蹲在地上系鞋带，闻言抬头："啥？她不是跑800米吗？怎么这么快？"
"废话！"林亦晴翻了个白眼，"她可是为了小夏在拼命啊！"
林墨愣了一秒，随即跳起来："靠！那还干什么，赶紧跳！去给她加油！"
……
陆铭本来正瘫在休息区啃能量棒，听到看台上的尖叫声，猛地抬头："卧槽！老沈！温瑶要拿第一了！"
"最后100米！"裁判的声音传来。
温瑶在最后弯道超越了田径队王牌。她的脚步已经不太稳，但速度丝毫未减。终点线近在咫尺，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砰！"
胸口撞线的瞬间，温瑶感觉双腿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却在即将触地的前一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栀子花洗发水味道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夏知挽紧紧搂住。对方的手臂环着她的后背，掌心贴在她汗湿的运动服上，热度透过布料传来。
夏知挽几乎是本能地冲了上去。她的手臂环住温瑶的腰，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稳稳地将她接住。温瑶整个人靠在她怀里，滚烫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运动服传来，呼吸急促而灼热。
"你做到了。"夏知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和轻微的颤抖，"你做到了温瑶，第一名。"
温瑶的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汗水浸湿了她的衣领。她的呼吸慢慢平复，但身体仍然轻微颤抖着。
温瑶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没让你失望吧？"
夏知挽的眼眶一热，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你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温瑶想抬头，却被一双手轻轻按住了后脑勺，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别动...先缓一缓。"那声音离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汗湿的鬓角，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许老师站在领奖台旁，手里还拿着温瑶的保温杯。她看着夏知挽紧紧搂住温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年轻真好啊……"她轻声感叹。
林亦晴拉着林墨冲到终点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猛地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啊啊啊！他们抱了！他们真的抱了！"
林墨一脸茫然："这不是很正常吗？跑完步不都这样？"
"你懂个屁！"林亦晴狠狠踩了他一脚。
陆铭和沈清远姗姗来迟，只看到温瑶靠在夏知挽怀里喘气的背影。
"……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陆铭挠头。
沈清远推了推眼镜："显而易见。"
她们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重叠，影子在地上融成一团模糊的剪影。温瑶能感觉到夏知挽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快得不像话。
"还能站起来吗？"
夏知挽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温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靠在她怀里，连忙撑着对方的肩膀直起身。这个动作让她眼前一黑，差点又栽回去。
"慢点。"夏知挽的手稳稳扶住她的肘部，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变出一瓶运动饮料，"小口喝。"
温瑶接过瓶子时，指尖不小心擦过对方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凉得像玉，和她自己发烫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她仰头喝水时，余光瞥见夏知挽正盯着她滚动的喉结看，眼神专注得让她差点呛到。
"咳咳..."
"急什么。"夏知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又没人跟你抢。"
远处传来林亦晴夸张的起哄声，还有陆铭鬼哭狼嚎的"冠军！冠军！"。温瑶抬头，看见班上的同学正朝这边涌来，跑在最前面的林亦晴手里挥舞着不知从哪搞来的小旗子，亮片眼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要下一场了。"夏知挽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温瑶歪掉的号码布，"能走吗？"
温瑶点点头，却在站起来时腿一软。夏知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两人都僵了一瞬。
"我扶你过去。"夏知挽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度，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
她们慢慢走向操场，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很快就被阳光蒸发了。
……
主席台上的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漆主任正拿着话筒调试音量，刺耳的电流声让前排同学纷纷捂住耳朵。高二A班的方阵里，四十多颗脑袋齐刷刷仰着，像一片等待投喂的雏鸟。
"别挤！老子鞋都被踩掉了！"陆铭单脚跳着去够被挤飞的拖鞋，差点一头栽进林墨怀里。
林墨嫌弃地推开他："滚！你的脚臭得能当生化武器了！"
"肃静！"漆主任的怒吼通过扩音器炸开，"下面宣布团体总分——"
整个操场瞬间安静。夏知挽站在队伍末尾，不自觉地攥紧了医务记录本。她的余光瞥见温瑶正微微踮脚，黑色运动裤下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
"高二2A班！总分第一！"
这句话像颗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班级。
"啊啊啊我们赢了！！！"林亦晴尖叫着跳起来，亮片发卡"啪"地打在林墨脸上。
林墨顾不上喊疼，一把搂住陆铭的脖子："老子就说跳远那5分是关键！"
"放屁！"陆铭挣扎着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老子统计过了，4x100接力的8分才是决胜分！"
沈清远默默举起记分板敲了一下林墨的头："准确来说，我和温瑶贡献的才是最多啊，温瑶的800米金牌贡献了12分。"
全班突然齐刷刷转头，四十多双眼睛"唰"地聚焦在温瑶身上。温瑶正往夏知挽身后躲，猝不及防被推到了人群中央。
"冠军！冠军！"同学们开始有节奏地起哄。
夏知挽看着温瑶通红的耳尖，忍不住抿嘴笑了。这个笑容恰好被林亦晴逮个正着。
"哦～"林亦晴拖长声调，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女生，"你们看小夏医生笑得多甜～"
许老师捧着崭新的金色奖杯回到班级时，差点被蜂拥而上的学生撞得踉跄。奖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杯身上"第23届校运会团体冠军"的字样清晰可见。
"别抢！都站好！"许老师无奈地喊道，声音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奖杯是要放在班级展示柜的！"
"老师！让我们摸摸嘛！"林墨伸长胳膊，像只讨食的猴子。
许老师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把奖杯递给了站在前排的体育委员："小心点，别摔了。"
奖杯在同学们手中传递，每个人触碰时都发出夸张的惊叹。轮到温瑶时，她突然转身，将奖杯递向站在外围的夏知挽："医务组也是班级一份子。"
夏知挽愣住了。全班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悬空的手上。
"接着啊！"林亦晴急得直跺脚，亮片裙子哗啦作响。
夏知挽的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就被温瑶一把握住。两人的手共同托住奖杯底座，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咔嚓！"
不知谁偷拍了这个瞬间，后来成了班级群里最热门的表情包，配文是"冠军的温柔"。
"说正事！"许老师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周末的庆功派对，需要分工，我来出钱——"
"我负责烤肉！"陆铭举手，袖口还沾着上午接力赛的泥巴。
"你负责烤糊吧！"林墨翻了个白眼，"上次野炊你把香肠烤成了木炭！"
许老师扶额："林亦晴负责采购，沈清远管账，温瑶..."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站在角落的夏知挽，"你和夏知挽一起准备医疗箱吧，以防有人吃坏肚子。班委负责……"
这个安排引起一片意味深长的"哦～"。夏知挽假装整理医药箱，把红透的脸藏在柜门后面。温瑶则盯着自己的运动鞋，仿佛突然对鞋带产生了浓厚兴趣。
"老师！"林墨突然举手，"能带家属吗？"
全班哄笑。许老师瞪他："你先把上周逃的数学补考过了再说！"
当漆主任阴沉着脸走上讲台时，连最闹腾的林墨都闭上了嘴。
"明天全校停课一天。"他咬牙切齿地说，仿佛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施工队要修整操场。"
短暂的寂静后，教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林墨跳上课桌开始即兴rap，林亦晴带着女生们把彩带喷得满天都是。陆铭甚至抱着沈清远转起了圈，直到被对方用记分板拍开。
在漫天飞舞的彩带中，温瑶悄悄碰了碰夏知挽的手背："明天..."
"嗯？"夏知挽转头，一片金色彩带恰好落在她的睫毛上。
"要不要一起去？"温瑶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夏知挽耳中。
那片金色彩带晃了晃，最终飘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夕阳西斜，狂欢过后的教室一片狼藉。夏知挽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绷带，听见脚步声停在身边。
"给。"
温瑶递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到夏知挽手背上，凉丝丝的。
"谢谢。"夏知挽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腕，那里的脉搏跳得很快。
窗外，林墨和陆铭的打闹声渐渐远去，广播里开始播放退场音乐。温瑶靠在窗边，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一层金边。
"今天..."
"嗯？"
"跑800米的时候..."温瑶转着手中的金牌，"最后200米，我差点放弃。"
夏知挽抬起头。
"然后我看到你站在终点线。"温瑶的声音很轻，"突然就觉得，还能再跑十个800米。"
夏知挽的睫毛颤了颤，护腕下的旧伤隐隐发热。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摘掉了挂在温瑶发梢上的一片彩带。
那片亮晶晶的彩带在她掌心蜷曲，像只安静栖息的蝴蝶。
夕阳将跑道染成橘红色，空荡荡的看台上还留着几面被遗忘的班旗。操场角落，林墨和陆铭为半根烤肠的归属权扭打成一团，扬起一小片金色尘土。沈清远坐在裁判席上记账本，眼镜片反射着最后的天光。林亦晴带着几个女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