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之外。
一具紫黑色的尸骸散落在地上。尽管已经死去多时,但浓郁的邪气混杂着尚未散尽的血腥味依然令人不适。
“啊啊啊——我赢了!”
远处,穿橘色小袖的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高声欢呼着。跟着她后面的小妖怪气喘吁吁,恼怒地斥道,“二货,这不是赛跑。”
“邪见爷爷,就跟杀生丸少爷说的一样,这里真的有鬼的尸体诶!”
铃惊奇地看着地上的骨骸,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充满了新鲜。
“这是……”
随后跟来的巫女看到这个场景,眼神一凛——他们走近这处之时,她就已经感受到这股邪气,跟她离开枫之村之前在鬼蜘蛛的洞穴旁感受的气息一模一样。那里,是后来的桔梗与奈落故事的起源之处。如果五十年后复活的陶土傀儡还保有作为巫女时的灵力的话,那么那个陶土的身体应该能够从那洞穴处利用到一些东西——只是,她却不能像五十年后的自己一样,运用土之结界。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她,无法用鬼蜘蛛洞穴的泥土对付那个保存了下流欲念的半妖。而且看这情形,那持有大半四魂之玉的奈落比她想像中难对付得多。若是灵力未衰退,也不过是与之一番苦战的事罢了。如今,只怕在搜集四魂碎片之前,她首先得解决自己这灵力衰退的问题。
“是犬夜叉。”
身后,银发白衣的犬妖步履从容地走来,伸手握住那鬼的长角,一把提起,淡声道,“不过,看样子他也没能全身而退。”
“你是说,这鬼是犬夜叉杀死的?”
桔梗语气中带了些讶异。明明这残留的气息中,是纯血妖怪的味道,那个半妖……
杀生丸不答,只一把将那鬼头扛到肩上,这样粗野的动作让他做来,说不出的英武之感。一旁的小铃更加兴奋了,尖叫着表达她的崇拜,却被犬妖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句,“安静点,吵死了。”
“是!”
女孩瞬间闭上嘴,开开心心地拉着桔梗的手,跟在队伍后面。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一处荒林边上,沿着枯败的树丛看过去,一条河流穿林而过,只是那河水像烧开了一般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你们留在这里。”
杀生丸扔下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带着邪见往那荒林中去了。桔梗拽住想要跟上去的铃,不赞同道,“铃,里面太危险了,我们就待在这里。”
“这次是铃跟桔梗姐姐看家吗?”
小女孩兴奋道,牵着那只新近被她取名为啊哞的双头妖兽,打算去附近给妖兽找吃的。这孩子,自从跟啊哞混熟之后,俨然它的专属饲养员。
桔梗摇了摇头,跟着她一路走着,随着小女孩折腾。反正,不管走到哪里,凭借杀生丸的鼻子,总能找到她们——杀生丸的鼻子?
桔梗忽然灵光一现,这几天她正愁如何确认心中的疑虑,杀生丸这个与犬夜叉有斩不断血缘的兄长,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他的嗅觉……
杀生丸与邪见二人这一去便过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星河初现之时,那对主仆才驭风而来。
“杀生丸大人!”
看到几天不见的犬妖,正在抬头看星星的铃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他们没有带任何东西回来,杀生丸的腰间仍只有那一把救人性命的天生牙。
“杀生丸大人,这下怎么办才好,那个灰刃坊完全被斗鬼神控制住了,我们要去哪里找他呢……”
邪见一脸沮丧地唠唠叨叨。
“你的刀丢了?”
听完全程的桔梗问道。
犬妖不答,只仰头仔细辨别风传来的信息。
看来,他心情不太美妙。相处了这么多天,桔梗也清楚了他的一些习惯,这种有问不答的样子,一般都是他不想理人的时候。
真是没有一点狗的亲切,倒是跟猫学了个十成十。
桔梗无语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拜托灰刃坊造的刀,用的是与犬夜叉战斗而死的鬼的尸骸,必然沾满了生前的怨念。刚刚我听邪见说,那灰刃坊被刀控制住,想必是找犬夜叉复仇去了。”
杀生丸转过头,金眸直直看向她的眼睛,星河之下,那双惑人的眼眸闪过一丝赞赏,好像这么多天,他才第一次认识了这个巫女似的。
但下一瞬,他身形如闪电般掠向不远处的树丛,利爪一伸,便折断了碗口粗的树干。
一个黑发红眸、手拿桧扇的女妖出现在他们眼前。
“什么人?”杀生丸冷声问道。
“你就是犬夜叉的哥哥吧,真是一个俊美的男人呢。”女妖用桧扇抵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白衣银发的男人,轻佻地调笑道,声音性感。但当她转眼看到犬妖旁边白衣绯袴的巫女时,差点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桔梗?!”女妖惊道,“不对,你不是亡灵,你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和那只被犬夜叉杀死的鬼一样,都是奈落的手下吧。”桔梗皱眉道,“你不是受命而来的?”
“自然不是,”这一问一答间,女妖恢复了那副风流慵懒的姿态,“我叫神乐,和被犬夜叉杀死的悟心鬼一样,都是奈落的分身,原本不过是来送斗鬼神的消息,不过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么就下次再见了。”
说着,神乐从头上拔下一根羽毛,一阵狂风过后,她乘坐着羽毛化成的小舟飞到了半空中。临走之前,仿佛才想起似的,神乐颇有兴味地抛下一句,“哦,对了。杀生丸,你还不知道吧,你身边这个名叫桔梗的巫女,曾经一箭将犬夜叉封印了五十年。”
“哦——呀?!”
这深水炸弹一样的情报让邪见发出了直冲云霄的尖叫,等到那女妖消失在天空中,地上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铃趴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只觉得杀生丸大人和桔梗姐姐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平时虽疏冷但总是很有风度的犬妖一步一步地逼近巫女,将她全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不容回避地俯视着她,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样近的距离,这么强硬的逼问,让桔梗平白生出了三分恼意,她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的鼻子几乎要碰到对方的下巴,烦躁地退了两步,不肯认输地与他对视,“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
“那个封印了犬夜叉的巫女,在五十年前已经死了。最近他又和一个跟你长相十分相似的女人混在一起——你和那个女人的味道很像。”犬妖双眸微眯,“我不会带跟犬夜叉有关系的女人。”
“我和那个半妖没有关系!我为什么就非得跟他有关系?!”桔梗恼道,但很快她稳了稳声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心平气和,“我的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那个封印了犬夜叉的,不是现在的我。”
“还有,我并没有跟随你,不要搞错了。”抓着犬妖话中的错漏,桔梗面无表情地回道,“我说过,与你们同行,只是为了确保铃的安全,让她不要跟妖怪待久了忘记怎么当人类而已。等到她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
杀生丸没有再说话,但他周身的气场莫名地温和了下来。他转身,脚下运起妖力,又是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等等。”见他如此,桔梗出声阻止。
犬妖真的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原处,等着她继续说。
“你是去找刀的对不对?”桔梗紧走几步,“能不能带我同去?我想去找犬夜叉那一帮人确认一件事。”
杀生丸没有回答,金眸往衣袖处一瞟。桔梗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原来自己一急,竟下意识地牵住了他的衣袖。
她有些尴尬地放开手中的布料,轻声道,“抱歉。”
下一刻,桔梗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那犬妖竟用自己的绒尾将她拦腰卷起,放到了啊哞背上。随后,她背后一热,杀生丸跟着骑了上来,双手一拉缰绳,双头妖兽便腾空而去,留下地上的小妖怪再次惊叫不已。
这样万里无云的夜色,骑在啊哞的背上,星河仿佛触手可及。目及之处,是沉绿的森林,夜半蒸腾的薄雾,让连绵的幽蓝群山看起来轻盈而梦幻。十八岁的年纪,桔梗从未这样与一个男人有过亲密接触,他的绒尾依旧缠在她的腰腹处,有意无意地为她遮挡了高空的寒意。属于成年男性的温热气息极富侵略性地将她层层包裹,耳畔和脖颈处,全是他一起一伏的呼吸。
“别动。”
犬妖忽然沉声斥道,她不自在的挪动让他皱了皱眉。但杀生丸只是稳稳地握着缰绳,并不看她,“掉下去我不会救你。”
或许是这高空让人没有了争辩的欲望,桔梗抿了抿唇,将目光转向远方,只有那双紧紧抓住绯袴的手泄露了一丝心情。
人见城。
这座藏匿在结界深处的城堡,已经看不到一个活人。空荡荡的回廊里,黑发红眸的女妖风姿绰约地走过一地的尸骸,来到一间昏暗的和室前,掀帘进去。
“神乐。”
那里,身穿紫色纹付羽织的男人正在等着她。
“悟心鬼呢?”
“他死了。”神乐面色恭敬道。
“竟然没有杀死犬夜叉吗?”男人哼笑了一声,对那死去的分身毫不在意。
“不过……”神乐心念电转,抬眼看向那可怖的男人,“我倒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
“桔梗活着,不是那个陶土做的假货。”神乐满意地看着那个男人凝神起来,“她似乎跟杀生丸在一起。”
“活着的桔梗?怎么可能。”男人嗤笑一声,红眸中尽是戒备和阴狠,“不过,确实是件有趣的事。”
看着男人满是兴味的表情,神乐慢慢展开桧扇遮住自己的脸——奈落,就让我借真正的桔梗之手,把我从你的手中解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