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见他手上什么也没有，又懒得问，两人就一直沉默着到了操场。
前面几场的赛事，都有体育生报名，一班也就拿到了第二、第三或者没有名次。
但一千五不同，只有文化生参加，因此众人期待林玄可以拿个第一来。
“高二一班林玄同学，高二二班陶知，三班……请这几位同学来到跑道，按发令员的指示站好检查，准备好一千五的比赛。”广播又重复了一遍。
林玄初次听到自己的名字，正和沈翎向指定地点走去。突然听到是一千五百米比赛时，他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要不是广播又报了一遍，而且报了班级，他会认为这是重名。
“你们不是说是个轻松活吗？”林玄扭头刚想兴师问罪，却发现沈翎早不知道溜在哪去了，他只好扶额向跑道边走。
“预备备！”一声枪响，林玄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跑出去。
沈翎站在起跑线旁边看着他，嘴里还叼着一块奥利奥，耳边时不时传来一些人的私语。
“二号跑道的帅哥是谁？”
“不知道，我都没认真看，不过他跑的倒也不是很快。”
……
林玄已经跑完一圈，余光瞟到沈翎坐在草坪上笑着对他挥手，抿了抿唇，将注意力放回比赛。
到了最后一圈，所有人的速度应精疲力尽而有所放缓，耐力不足，呼吸不均已经侵袭他们。这个本来处于第四名的林玄能有幸凭着积攒的体力步步与前面的人拉近。
沈翎一直注意着林玄，看见他在后面，原来对他已经不抱有希望。可越到后面发现，他正在和第一名拉近距离，又转而超过。
沈翎勾着唇，拿了瓶水，去迎接他。
林玄跑完，站在沈翎旁边喘气。还没等他平静下来，几个女生就互相推搡着向这边走。
一个女生被推到最前面，娇羞地问：“那个……同学……就是你刚刚跑得好快啊，我……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沈翎望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林玄，又看着那个耳根已经红透了的女生，有点尴尬地帮他拒绝：“对不起啊，他没有手机。”
女生以为是推辞，更加窘迫地走开。
沈翎笑着把水拧开，递给林玄：“林同学~你喝水吗？”
“去你的，”林玄接过水，喝了一口，“你说你给我报了个轻松的？一千五很轻松吗？”
“看你跑起来还行啊，林同学~。”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林同学~我们什么时候回班呢？”
看来今天沈翎是和林同学这个梗过不去了。
林玄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直起身来灌了一口水：“吃完饭再说吧。”
“可是体委说要回班。”
“他说是他说，”林玄望向天空，此时日坠树梢，只云飘彩，他缓缓开口：“我做是我做。”
沈翎被他说的有些动摇，想着：反正回去也是自习。便和他一起出校了。
“那么现在你打算去哪玩呢？林同学。”
“去医院，”林玄学着他的样子叫了一句，“沈——同——学。”
“什么意思？”沈翎突然听见林玄这么说，有点疑惑。
“我想去看看我妈，真的有段时间没去了。”他想了想，还是道了声歉，“对不起，今天我陪不了你了。”
林玄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染给别人，但自己真的有些时候没去看林雪了。
沈翎与林玄目光交汇，咬着唇想了一下，“我也很久没去看奶奶了，我记得我奶奶和你妈妈住在同一层疗养，要不我和你一起去？事先声明，我不是想要跟着你。”
林玄没说什么，只是向医院迈开腿。
李雨的护工见沈翎来，一面把他带到李雨的病房，一面向沈翎报告李雨的近况：“老人家最近恢复的挺好的，没出意外的话，可能再过个一年就可以出院了。”
沈翎点头的同时还不忘小声和林玄说：“我先走啦！”
林玄看着他上楼，而自己母亲的护工却迟迟未到，和登记的护士报了护工号。
林雪的护工姗姗来迟，见只有林玄一个人放下心来：“是你啊，有段时间没来了。”
他不想回话，护工知道他的性子，更不愿多说，毕竟林玄不算是能给她带来更高收益的人。
“行了，我先去忙我的。”
护工把林玄带到就走了，她可还有大事要处理，可不想在这陪着一个小可怜。
林玄推开门，一切都有无数次的看望无异——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仪器，同样没有一点生的动静的林雪，只是像个道具一般躺在床上。花瓶中还插着上次林胜来时买的花，不过没人在意，花都枯了还摆在原地。
他把枯花扔进垃圾桶，望着床上人苍白的面孔。
她和五年前没什么两样，连皱纹都没有。
林玄拉开椅子，不再盯着林雪的脸，转头看着仪器上跳动的数据，“你已经躺了五年了，知道吗？不过除了身体状况外，您好像什么也没有变。您……觉得自己能醒过来吗？”
屋内林玄的声音空洞地回荡，他的问题没有人回答，也不会有人回答。
等了几秒，他又开口：“医生和外公说您可以听见，我只是想说我十二岁那年的生日愿望或者说自那件事以后每一年的愿望都只有一个——希望你能醒过来。所以……你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实现我的所有要求？”
可能觉得自己很好笑，林玄冷哼，把视线移开，没过一会儿便准备走了。
门外，李雨笑嘻嘻地送沈翎出来，“乖孙儿，你好好学习，别总是想着我。”
“放心，我会想你的，奶奶再见哦！”
沈翎刚出门就看见林玄坐在凳子上把玩物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走吧，我饿了。”
“你还吃得下饭？”林玄见他又在吃饼干，挑眉，“很好吃？”
沈翎听他问自己，秉承着别人问了就得分一块的良好品质，拿起块饼干，“你尝尝不就好了。”
“还是算了，看着很甜。”
“爱吃不吃。”
走出医院时，沈翎已经吃完了一袋，看见对面的馄饨摊，问：“林同学，吃馄饨不？”
林玄叹气，心想：这是个吃货。
“老板，两碗馄饨，一碗加辣，加醋加香菜，另一碗……”沈翎用胳膊肘撞了下林玄。
“加辣和香菜。”
“得嘞，小伙子口味挺奇特！”摊主看着沈翎说道。
过了五分钟，沈翎接过馄饨，林玄付了钱。
快要走到校门口，沈翎开始担心，“你说我们回去了会不会被骂？”
“不知道。”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刚走到架空层就听见张妄的骂声。
“你们真是没人管你就不省心！一点自律性都没有！”他骂了一会儿，发现两个座位是空的，“笑”问：“这两个同学是哪两位大仙呐？是能次次考第一还是咋滴？”
没人回答，他转头严肃地问余萌：”这是谁？”
“沈翎和林玄。”
门外偷听的两人比室内所有人更窘迫，沈翎猛地一激灵，把馄饨放在楼梯的拐角，进门打了个报告。
林玄没他那么慌张，表情平静，显然不是第一次。
“你们两个出来！”张妄看当事人回来，佯装气愤，众人也以吃瓜的眼神看着他们。
几个人进了办公室，起初张妄什么也没说，只是坐着喝口热水，气氛一度僵化。
林玄比沈翎放得开很多，打了个哈欠便解释：“老师，我只是有些小事。”
张妄撇了他一眼，把茶杯放下。
沈翎见他这样懒散，以为他会被说得很惨，但张妄只是转头问自己：“你呢？”
“我也……有事。”
“你们俩不愧是同桌，有事还一起有呗？”
“嗯，”林玄直接发问：“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恰逢刘福走进办公室，看见两人站在里面，一下就猜到了原因，开启嘲讽模式：“又是林玄呐，又犯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上次第一，下次他得继续，”张妄假笑一下，“这不，体育也是第一。”
刘福询问无果，且反被讽刺，有些不爽，翻了个白眼后不再说话。
张妄见有人在不方便批评，便让两人先回去。
下课，沈翎赶紧从人流中拿回晚饭，走到“食堂”里占位。
高义坐在林玄身边，“你俩又背着我去干嘛了？”
“吃饭。”林玄接过勺子了。
高义闻言，埋头干饭。
沈翎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你怎么这么呆？我们是去吃饭了，不是叫你吃饭啊！”
“哦，”高义脸色通红，“那怎么还打包了？”
“白痴。”林玄骂了一句，咬了口馄饨。
高义以为他是被张妄说得有些生气了，便不再开口。
沈翎看着自己的半碗馄饨和林玄的一碗汤，吃惊地说：“你吃这么快！”
高义一副老道熟练的样子看着沈翎，“你这就不懂了吧！俗话说得好——胃不好的人总是吃得最快。你说呢？林玄。”
林玄只是默默地把东西收拾好，然后用手指慢慢敲着桌面。
高义见他不理自己，有些委屈地哼了一下，扭头和沈翎说话。
“快吃！”林玄催了催正在聊天的两人。
感觉林玄不耐烦，两人加快速度，终于在晚读前几分钟进了教室。
余萌有些好奇为什么张妄经常找沈翎去办公室，她走上前问：”沈翎，老张叫你去办公室干什么？”
“没事，批评教育了一下。”
“哦，”余萌拿好记分表，准备走上去管纪律，但又突然站住，想了一会儿，转身说：“对了，老张又叫你去找他。”
沈翎把垃圾递给林玄，接着去找张妄。
他去了近十分钟，林玄好像预感到什么，有些如坐针毡，看着已经满了的垃圾袋，和余萌示意。
余萌看见他的手势，无语地点点头。
办公室内，张妄先是和沈翎闲聊了几分钟。之后，他揉揉眉心，说：“老师很早之前就说过你的情况了，你呢，也没让老师失望，基本是上升状态，虽然和林玄还是有差异。”
张妄说到一半，看了眼沈翎，发现他正望着别处发呆，清了清嗓子。
沈翎的注意力回到张妄的话上。
“老师认为你完全有潜力超过他，所以也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正处。”
“我有专心啊！”沈翎忍不住反驳，“再说了，林玄常年霸榜，想超过他更不可能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张妄推了推眼镜，“我当然明白这点，他很聪明，人尽皆知，但他是通过刷题上去的。你不一样，你的脑子本来就好，你天赋好啊，况且你不是还没尽力吗？”
沈翎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不尽力，明明自己那么努力，也做出了成果，凭什么说我没尽力？
张妄没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开口：“如果你真用心去学了，如果你真的专心了，又怎么会和林玄一起胡来呢？”
“我……”沈翎迟疑了，这段时间的经历与感觉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他也理解张妄的意思。
见他迟迟不说下文，张妄又开口：“你一直很乖巧、积极，起码各科老师都这么反应，”他顿了顿，干脆点明，“我认为你还是和林玄分开坐好，你觉得呢？”
沈翎没说话。
“既然默许了，那下次换座位，你们自己协商好。”
“嗯——”
沈翎回来时，林玄正在专心读书，他欲言又止。
第一节晚习下课，沈翎出来透气。
林玄在他出来后也跟过来。
“老张和你说什么了？”
这是林玄第一次问沈翎这个问题，沈翎没和他说实话，“还不是那些事。”
林玄看着楼下灯光闪烁，耳边是沈翎的谎言，他没再问下去，也没和沈翎说自己找了个机会去偷听过了，更没有揭穿沈翎。
此时，余萌拿着表格走向两人，高义也紧随其后。她把表格给林玄看，伴随着林玄的目光掠过，她说：“你最近也扣太多分了，我要是把这个交给老张，你还活不活了？面子也不要了？”
林玄面无表情地把表格递还给她，“不要。”
听到林玄的答话，余萌竖起了大拇指，“你行。那沈翎呢？也扣了很多分，不怕被说？”
沈翎发呆发得好好的，被高义叫了几声，连忙“嗯”了几句。反应过来是在问什么，他又改口：“我会注意的，谢谢小鱼干提醒。”
林玄看着他那前言不搭后语的蠢样，说：“他和我不一样脸皮薄着，还是希望小鱼干能帮忙捞捞，就这一次。”
余萌第一次听到林玄求人，想了想还是答应。
“我也扣了很多分呐，小鱼干帮帮我呗。”高义笑着说。
“滚啊，我都不知道帮你多少回了。”余萌边回班边拒绝。
“求你了……”
不知道众人已经进教室了的沈翎在最后几秒被来检查的张妄抓了个正着。
“学校的天是很好看啊，繁星点点。”
沈翎刚想看是谁，转头看见张妄的脸，吓了一跳，“哈哈哈，老师真幽默，我就出来走走。”
他咬着唇向班里冲去，刚回位就问：“你刚刚怎么不叫我？”
“你太专注，不好意思打扰。”
张妄走上讲台，扫视全班，坐下玩手机。
“我数了一下，班费还有七八千。鉴于我们班最近的状况，我和班干部决定在运动会后带你去聚餐，也算放松一下，具体时间再定。”
教室顿时哇声一片。
张妄笑骂：“你们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好了，再吵就都别去了。”
听到这话，全班大气不敢喘一个。
张妄在整理讲台，“今天十点钟下课。”等他再抬头，班上人已经走了一大半，他小声嘀咕：“小兔崽子们。”
季渊虽说和林玄一起回宿舍，但自己经常先行一步。在和高义不同路后，他都和沈翎回家。
“林玄。”沈翎叫了一声，林玄回过头。
望着林玄的脸，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离得不远，却一言不发，现在呢？比之前距离更近，可沈翎依旧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没什么，就问一下明早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