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徐荇正在为开学典礼的事犯愁，想了一会儿还是来到了梯形教室。
“林玄，沈翎，出来。”徐荇在门外向内喊。
在老师和同学们齐刷刷的注目礼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
徐荇没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只是在落地窗前和两人交谈。
徐荇：“春天到了，枝芽萌生，万物都在长哈。”
“嗯。”
“最近恋爱的……”
沈翎有点应激反应，“我们没谈恋爱，我们是好学生！”
空气在霎时间停止流动，徐荇看了沈翎一眼“干嘛那么激动？，”停顿一下，他接着把剩下的话说完：“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品学兼优，所以把你们叫来是商量开学典礼的事。”
沈翎尴尬地笑了笑，把插着兜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
徐荇：“今年几天的晴天，刚好把没办的开学典礼开了。这次是轮到A班做国旗下的讲话，你们想好主题了？”
两人摇头，正中他的下怀。
“要是还没想好主题的话，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想法——就干脆宣读‘谈恋爱的十种风险’吧，我已经备好了稿子。”
“啊……”
沈翎和林玄相视一眼，腹诽：我们……演讲谈恋爱的十种风险？好像诈骗犯发表不要诈骗的言论哦。
徐荇这两人迟疑，眉眼一紧，“怎么？也别为难，不行的话，我再找别人好了。”
这样一说，两人更觉得难以拒绝。
“没什么为难的，我们什么时候去拿稿子。”林玄妥协，虽然心里一阵发笑，但面无表情地满嘴答应。
“下周一开学典礼，从今晚开始，十点到十一点期间，你们来我办公室练习。”
“……不了吧，”沈翎每晚只想快点回到家，抱住他柔软的枕头，安心地玩手机，“我们要不直接背稿子，到这个周末再对吧？”
“你这就外行了，这样多费时间呐……”徐荇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还得按我说的来。”
“？”
沈翎趁徐荇不注意，把他喷涌而出的口水抹去，生无可恋地点头。此时他只想逃离唾沫星子的攻击。
“那就这么说定了。”徐荇笑着让两人回去。
两人偷偷从提醒教室的中部逃生门进入室内，坐回位置。
沈翎不知道从哪掏出几张湿纸巾，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被口水玷污了的手和脸，同时还不忘记递两张给林玄。
王丽在讲台上看见这幅图景，打趣：“沈翎，徐主任就有这么埋汰？和他说完话你还得做个深度清洁？”
这个班哄堂大笑，沈翎囧得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时，不知又从哪冒出一句：“老师你是不知道徐主任说话一急那个唾沫飞横，啧啧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整个图书报告楼没什么人，他们足足笑了五六分钟才平息。
下课后，高义被余萌催着过来打探情报，叶菁也竖起耳朵听八卦。
高义：“水怪找你们干嘛？”
徐荇每次说话的习惯大家都了解，于是私下里就有人给他冠名“水怪”，传开后就变成了他的特定称谓。
林玄：“下周一开学典礼的演讲。”
“?そうですか(原来如此），你们终于想好主题了？”
沈翎：“水怪说主题是……”
沈翎不是一般的窘迫，特别是林玄也在场，他顿了几秒才继续开口：“恋爱的……十种风险……”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高义大声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整个班又开始了长达一分钟的“笑刑”。
余萌见沈翎脸色不对，眼疾手快地拍了高义一下，低声说：“看着点说话。”
高义心领神会，咳了两声，“让你们两个公认的校草去演讲不能谈恋爱？是水怪傻了还是我们疯了？你们俩站在台上，不该谈恋爱的学姐学妹们也该春心萌动了呀！”
余萌呵呵几声——拜托，年糕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快上课时便各自回到座位上。
……
“老师，我们到主任那里去一趟。”
两人同晚习的值班老师打了个招呼，向徐荇那边走。
办公室里开着灯，徐荇见两人进来，忙把手中的烟掐灭。
闻到烟味的沈翎喉咙有些发痒，干咳几声后开口：“主任，我们来……咳……练稿子。”
徐荇把打印好的稿子分发给两人，“怕你们回家不会背，来，坐到我面前先背一会。”
沈翎知道局势不可逆转，把嘴边的“我们回家一定背”重新咽回肚子，和林玄坐在徐荇眼皮子底下背书。
终于熬过了这一酷刑。
“行了，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徐荇把办公室的门锁好。
沈翎一到家就跳到了沙发上，打开手机，指尖不停地上下滑动。
“谁路上说累来着？”林玄倒了杯热水，无情地吐槽。
沈翎这才掀起眼皮，把手机摁灭，“就是很累呀。”
“累？那你还不快去洗脸睡觉，都几点了！”
“十一点二十，还早。”沈翎转移话题，“林玄，你知道最近的事不？”
“什么？”
“我听说很多学生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被堵在校外的那条黑巷子里，之后钱就被一群混混抢了。”
林玄睫毛微颤，脑中闪出一个画面又觉得不太可能。
“反正我们平常一起走，他们总不能两个一起抢吧。”沈翎心大，站起来准备去洗漱。
林玄本来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三天后竹斐垂头丧气地走进教室。
一群人围在他身边不停地安慰他，时不时地上一张纸巾。
直到上课铃响才陆陆续续地归位。
高义和竹斐两人志趣相投，交情不错。因此，高义也最先了解到竹斐的伤心事。
沈翎深谙这点，在吃晚饭时和高义交接情报。
沈翎：“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高义把手上最后一块苹果啃完，“就是今天中午不是雨挺大的嘛，然后天又很暗，竹斐刚好想起要买一些东西就带了钱出来，就像传言那样啊，走到巷子边的时候就被人敲诈了，而且还被揍了。”
言简意赅，林玄大概明白了。
“还能长什么样？”
“好像一个是染绿毛的，眼底有条疤；另一个是蓝毛的鼻梁高高的，有些痞；还有一个就普通发色，戴了个墨镜，寸头，应该都是隔壁三中的。”
“你问这个干嘛？”
林玄：“防止被堵。”
“哦。”
下晚习后，林玄和沈翎结束了枯燥的背稿环节，一起走回家。
小区门口，林玄定在原地，对，正在开门的沈翎说：“今天盈姐找我有点事，我去一趟，可能今晚不回来睡。”
沈翎知道他在孙盈的照相馆那兼职赚生活费，有时候值夜班，晚上也就不回来，第二天早上也经常请一两节课的假。
所以沈翎像往常一样点头。
但望着林玄的背影，他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平常他不会有这种想法，但今天他眼皮跳的厉害，想想还是撑了把伞偷偷跟上。
不出所料，林玄果然没去照相馆，而是从后门进了一家网吧。这也是孙盈照相馆不景气后分出来的一小块资金，虽然只有几台机子。
沈翎眼睁睁地看着林玄进了巷子里的小门店，之后他悄咪咪地躲在一个纸箱边，洞察内部的情形。
孟焰看见林玄进来，先是震惊，在一阵瞳孔地震后，从他身边结果湿漉漉的伞。
“有几个没点眼力见！林哥来了也不知道那个位置，他妈的。”
众人也知道林玄和孙盈的关系，赶忙让出一个c位。
林玄毫不犹豫地坐过去，他身边的一个小混混以前和他交过手，在医院里躺过几天，现在看到他都毕恭毕敬的，“林哥今天怎么来我们这块了？平常不都在前屋吗？”
林玄没回话，单给了他一计眼刀。
那个小混混汗涔涔地闭嘴。
红毛递过去一根烟，林玄顿了半晌，还是接了过来，身边的人给他点上了火。
太久没抽，林玄不太习惯烟草的呛味，但还是尽量在众人面前保持镇静。
沈翎在门外看着林玄处于五颜六色的奇异发色中，口中缓缓吐出烟雾，脸若隐若现。
他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强压心中的疑问，沈翎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室内。昏黄的暖光打在林玄身上，烟雾缭绕，竟有些痞帅。沈翎的眼睛一下也没离开过。
孟焰把林玄身边的人踹开，自己坐在那里。
“怎么想着来看看？”
林玄把烟掐灭，“知道最近三中勒索学生的事？”
“知道。”
空气中漫着烟草味与酒精味，刺痛着林玄的感官。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抢别人我不管，但我好像再三强调过——我们班的人最好别动，对吧？”
“他们……是后起来的，也不服盈姐管，自然不守规矩。”
“呵呵，你们有谁认识那个后起之秀？”
孟焰没说话，他对林玄生气时的表情再熟悉不过了，他现在可还记得初中是因为有人欺负了林玄班上的一个女同学，结果当晚就躺进了医院，还是林胜帮忙擦了屁股。不过自那以后，林玄就被齐娥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治得服服帖帖。确实啊，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架了。
红毛用手指着一个方向，“那两台电脑就是。”
林玄站起身，孟焰拉住他，低声说：“别打架。”
林玄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放心，打架是下策，我有分寸。”
沈翎在门外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只能看见林玄穿着一身不合群的校服，像个待宰的羔羊一样走到角落。
靠近他们四五步内便听到几人的污言秽语。
“同学。”林玄叫了声。
其中一个绿毛把耳机摘下来，没好气地开口：“干嘛？”扭头看见南陵中学的校徽，声音更加挑衅：“哟，南中的？给老子送网费来了吧！”
林玄的眼神明显暗了一个度，继而开口：“我是林玄。”
林玄，这个名字是无论好坏，基本作为学生就听过的。
绿毛本和他就不是一个阵营的，切了一声，把口中的槟榔吐出，“有事？”
“当然，”林玄笑得有渗人，“听说你们最近勒索了我们班的同学。”
所以是来找麻烦的。
绿毛把头重新转回电脑，“那又怎么样？”
“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和你们大哥说一声，别欺负我们班的同学。”
“我凭什么……唔……”
他还没说完，林玄便摁住他的脑袋向电脑桌上扣，孟焰想劝架又害怕林玄生气起来连自己一起揍，终是没有动静。
林玄的笑容依旧，声音却冷了很多：“你说什么？嗯？”
绿毛的同伴见状根本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绿毛在武力压迫下同意了林玄的“提议”。
“早这样不就好了，”林玄心满意足地放开他，“对不起啊，冒犯了。”
这件事平息后林玄等人坐回到沙发。
沈翎在门外一哆嗦，心脏一抽一抽地痛，打了个喷嚏，他垂头丧气地离开。
林玄不想待在这，嗅嗅自己身上的烟味，怕被沈翎发现。
“孟焰，前面是谁在值班？”
孟焰想了几秒，“好像是王二。”
林玄打了个哈欠，“我到前台睡一会儿，别和盈姐说今天的事。”
“明白。”
前台，王二正在和新谈的女友打视频通话。
“诶，亲爱的，你后面有人来。”
听到你有这么说，王二转过头来看见林玄正倚在门旁。
他怎么来了？
王二笑着给林玄腾出位置，“林哥。”
林玄：“你去后面玩，我想在前面睡觉。”
“好好。”有人帮忙值班，王二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屁颠屁颠地跑到后面。
林玄给沈翎报备了一下，用校服盖着头，撑着脸睡觉。
沈翎收到他消息时，这双目无神地往家里走。亲眼目睹了林玄威胁别人的全过程，虽然绿毛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自己也没为这个生气，但他还是觉得林玄没把真实的一面展现给自己。
林玄在他面前可以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也可以是一个抽烟喝酒威胁别人的少年。沈翎可以接受某些不良习惯，但他无法忍受别人的隐瞒，特别是林玄这样和他关系亲密的人。
漫步到家，他没回林玄的消息，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脑袋一沉，他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深夜，沈翎迷迷糊糊才发觉自己估计发烧了，浑身使不上力，嗓子哑得话都说不出一句。他想起身去拿药箱，可身子却不听使唤。没辙了，只能费力够到手机，下意识地拨通了林玄的号码。
两三声音电话铃后，林玄拿起手机，他没想到沈翎会在凌晨两点打电话来，愣了一下，接通。
“喂，沈翎？”
那边不回话，也回不出话。
林玄眉头微皱，“沈翎？打错了？”
正当他要挂电话的时候，那边突然传出了声音。
“……阿玄……我……好难受……我……好累……”沈翎疲惫地吐出几个词。
他头痛得厉害，已经分不清虚实，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入林玄的耳中。
听到这话，林玄一下子清醒过来，抓起校服，边披上边让王二回原位。打起伞就冲了出去。
半路上觉得打伞实在碍事，把伞收起，林玄冒着雨线向家中赶。
千万别有事，千万别……
林玄打开门，屋内没灯，只有沈翎的房间内传出微弱的光线。
天气很凉，瓷砖的冰气透骨，林玄顾不上穿鞋，着急忙慌地打开沈翎的门。
眼前的人双颊染上不自然的红，浑身散发热气，睡衣袖子挽到手腕，领口处的扣子松开，露出大片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