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小区门口，一辆出租车刹在路灯下。拉开门，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踏出车门，皱着眉，满脸不悦。
破老板，让他加班到这个点，地铁都没了，只能自掏腰包打车回家。
林西叹了口气，刷着手机往家走。
小区门口只有烧烤店还没关门，这个点，除了从城东中学放学回来的高中生，便只有他这样的社畜了。
路上的高中生三两结成一伴，一边等烧烤，一边谈笑，隔得最近的女高叹息：“萨迪厄斯的好感我都刷满了，什么时候才能和他结婚啊。”
如果是旁人听到这，可能会小小地震惊，但林西知道，女生说的是一个游戏里的烫门角色。
旁边的短发好友安慰：“过完主线就可以了，不过你还得准备好戒指，你主线不是都到西部城了吗？很快了，别着急。”
年轻真好，如果回到十年前，他也是这样，现在忙工作，都不知道多久没登录游戏了。想到这儿，他看了眼手机，加快了脚步。
明天还要上班，这版方案还不行的话，这个单子拖的时间也太久了。
钱没挣几个，烦恼还不少。
林西家在小区十一栋，在小区最里面。是他上高中后家里才买的。绿化和各种设施都不错，连路灯都是那时候吹嘘的安装了智慧喷雾系统的高级设施。
实际上就是在路灯上装了个喷雾系统，没两年市区所有路灯都装上了。
湿哒哒的水雾笼了他一头，他的眼镜像吃热面条时那样被蒙了一层雾，没一会儿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林西取下眼镜，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拭，这副黑框眼镜他戴了好几年，眼镜框也有些磨损。
不过这条路他再熟悉不过，即使前面的东西他几乎完全看不清，他还是保持着肌肉记忆往前迈。
余光中，十一栋门口的长椅越来越近。
只是……
前面的长椅上怎么有一团绿油油的东西，模糊的配色色块有些熟悉。
他戴上眼镜，视线清晰的瞬间，他不需一秒便认出了长椅上的人，或者说角色——塞蒂亚里多。
林西怀疑自己加班累出了幻觉，不然为什么会在十年后的小区楼下看到自己年少时喜欢的角色。
这太不真实了。
无论过去多少年，一个经久不衰的假设总会出现在各种游戏论坛：如果你推来到三次你会怎么办？
各种答案层出不穷：
常规版：接近ta，和ta相爱结婚。
穷鬼版：跪下来求ta给我一点钱。
大胆（仅限于女玩家）版：我不信我怀不上。
coser版：扒ta衣服，那可是原版cos服啊。
还有纯爱版：远远的看ta一眼，因为害怕ta很快又会离开。
林西此刻脑中思绪万千，曾经的他也在论坛口嗨过，如果他在三次遇到了塞蒂亚里多，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激动地冲上前抱着啃。
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他还是愣住了。
粘在脸上的湿雾提醒着他，他是清醒的。
可他好像听到了牧场夜晚才有的野笛声。
坐在长椅上的人抬头，用碧绿澄澈的双眼看着他，然后开口：“林西…我终于找到你了。”
昏黄的灯光打在长椅上，他眨眼，恍若隔世。
眼前的人只是多年前他玩过的一个游戏里的NPC，之所以他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款游戏是他的第一部游戏。
而他似乎还有着一段穿进那个游戏里的记忆。
那段记忆久到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个没头脑的梦。
这听起来很荒谬，可当游戏里的那个人真真切切出现在他视野里时，过往那些嘲讽他做梦做疯了的言论仿佛骤然消失，只剩下数不尽的思念在他胸腔中徘徊。
他想把那个被封掉的论坛扒出来，告诉里面嘲讽他的每一个人。
他没有做梦！他不是精神病！他确确实实穿进了游戏里！
他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在原游戏里没有半点剧情的NPC。
而那个人按照约定，来找他了。
林西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对游戏的态度和老一辈的家长一样。
在他的眼中，游戏是毒害青少年的恶果，是不好的东西。
教室最后一排那些混日子的同学，每天嘴里都是游戏和女朋友，成绩一塌糊涂，根本就是自毁前途。
林西第一次接触到那部游戏，是因为他爸为了奖励他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给他买了一台二手电脑。
那个时候家里刚买了房子，背了二十年的贷款，经济很紧张，原定是买新电脑，但因为房子，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这个二手电脑。
这个电脑的原主人是小区一个大学生，他刚换了新的，旧的就挂在小区群里卖，刚好被林爸看中。
林爸有些愧疚，为了买这个房子，家里连给孩子买新电脑的钱都拿不出来。
但林西全不在意，只说：“挺好的，我只是用来学习，不需要多好的电脑。”
这句话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电脑桌面有个游戏没有删除，林西本来是想卸载的，结果一不小心双击打开了。
既然都打开了，那就玩玩吧。
他其实也很好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沉迷游戏。甚至就在今天下午，他还听到前桌班长和她的同桌讨论。
“新出没多久的那个游戏你玩没？”
“没，咋啦。”
“快去玩啊啊啊，好玩，而且里面那个橙头发勇者你绝对喜欢，建模一流，阳光小狗。”
过道边的男生插话：“你们女生怎么都喜欢他，要我说，还是珍妮小姐…”
“闭嘴！”
班长继续向她同桌安利这款游戏。
安静地坐在后桌记单词的林西反倒记住了这个游戏的名字，晚课下课，他回家关上房门。
他打开电脑，原本准备看会儿网课，但不小心点开了游戏。
就是白天班长提到的那个游戏，刚好在他电脑里也有这个游戏。
过完一段开场动画，他用自己的号码注册了一个新账号。
名字？他随手取了一个名字，森林。
于是，游戏里的角色胸牌上浮现出“实验员：森林”。
这个游戏角色好像可以自己捏形象，林西不太感兴趣，挑了一个白头发和红色瞳孔，但是其他的部分他实在懒得捏，直接输入了一张自拍，然后生成了一个立体的形象。
神色和他很相似，但却有一头雪白的长发和深红色的瞳孔。
林西很满意，点了继续。
画面一转，游戏里的形象坐在工位前，不得不说，这个游戏的建模相当精致。
眼前的办公桌像真的一般，甚至桌前的书架也十分清晰，能看到每一本书脊上的文字。
林西按照提示，把人物往前挪动，然后点击书架。
书点开了，却没什么其他反应？他再点，奇怪？还是没反应。
林西怀疑自己是不是按错了按键，毕竟他之前没玩过游戏。
屏幕上显示：［按F交互］
正当林西准备继续尝试时，房间门突然被打开。
开门的瞬间，林西合上电脑，把桌边的试卷盖在上面。
林母端着牛奶走进门，“已经很晚了今天别学了，来，喝点牛奶早点睡觉。”
好在林母一向对他放心，看着他喝完牛奶便离开房间。
林西松了口气，但今天确实太晚了，他退出游戏，收拾着上床睡觉。
第二天大课间，班长又在和她的同桌讨论这个游戏。
林西翻着数学试卷，手却没动，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
“玩了吗？”
“玩了，下了一个多小时才下好，只来得及捏了个外貌，现在剧情才刚开始。”
“你现在到书架了吗？”
“你说办公桌前的书架？我按了几次交互，点开了，但没有接下来的剧情了。”
“你鼠标挪一下，第三排那本最鲜艳的童话书才有剧情。”
过道男生插话：“你都不看游戏社区的吗？这些都有攻略的。”
“要你管！”两女生齐声反驳。
林西一一记下，晚上回家，他关好房门，再次打开游戏。
他点开第三排红色的那本书，书本展开，画面开始转变，同时，耳边响起一段旁白：
“这是西部城勇者的故事。”
“他的血脉鼓动着烈火的意志，埋落在一个中部小村庄。”
“野草掩盖不住他的锋芒。”
“他像烈火和太阳，追逐着黑暗，企图消灭一切魔物。”
“可魔物也爱太阳，他终将被吞噬。”
“数不尽的勇者啊，请成为他的烈火。”
俗套的拯救勇者，成为新的勇者路线。
书页翻尽，一封老旧的信封从书里滑落在地。
［按Ctal下蹲］
游戏里的小人蹲下，然后拾信封。
这信封看着有些年头了，边缘泛黄，封口的塑封泥裂了几条缝，隐约能看出上面是个小蝙蝠翅膀的图案。
森林展开信封，这是爷爷奶奶留下的一封信，信里写到：“亲爱的森林宝贝，也许我当初不该让你踏上我原走的那条道路，你的倔强让你一直向前，但这封信是我留给你的退路。如果你不愿继续往前走，可以回到太阳镇，这里是你永远的家。——爱你的爷爷奶奶。”
林西按照提示收起信封，磕磕绊绊操纵这人物站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外，身着白大褂的人来来往往，神色紧张。
房间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实验台，上面堆满了文件和各种试管架子。
实验室的人头上时不时冒出对话。
“实验数据又出错了，哎，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了。”
“糟了糟了，这批试验品置入剂量过多，又变异了。”
“A3实验室出现异端，制暴队迅速赶来支援，全身防护，注意全身防护！！！”
整个房间十分压抑，林西刚玩游戏操作很不顺利，连左右走动都会撞到东西。
紧张的氛围更让他有些手忙脚乱。屏幕上的任务指引却还在反复提示：［迅速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