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挡着,你站起来我看看。”
确认宣槿妤面上无任何不妥后,苏琯璋往上举着手,展开被子,替二人围出一个安全的简易帐子来。
他们这里是一处角落,只有一条路通到这里来,也只有那一处旁人可以看到他们。
宣槿妤站了起来,借着被子的遮挡,忍不住伸展了慵懒的身子。
苏琯璋也慢慢站了起来。
宣槿妤这两个时辰只是靠在他怀里安稳睡着,并没坐在他腿上;是以他这会儿双腿除了有点僵,还算灵活。
帐子拉高了,宣槿妤抬头看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的苏琯璋。
“我能出去见人了吗?”她小声问。
苏琯璋才被她刚起床时的娇媚吸引,正想对她做点什么,闻言动作一顿。
“你随时可以出去见人,槿妤。”他被她话中的忐忑触动,摸了摸她的脸,“没有那么多讲究的。”他温声道。
宣槿妤眼中的不安顿时散去,那股让苏琯璋十分熟悉的娇俏又回到了她眼角眉梢。
分明没有光照过来,他却觉得她似是站在煦日之下。
苏琯璋忍不住低头吻她,热烈而缱绻,夺走她的呼吸,也卷走了她的心神。
宣槿妤被他吻得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下意识抱住他精瘦却有力的腰腹,到最后也忍不住回应起他来。
一吻毕,她才慢慢回过神来,“还没洗漱呢!”她捂着红艳艳的唇,嘟哝着。
苏琯璋看着她,唇边弧度微扬,提醒她,“在家里,我们也常……唔。”这样。话消失在他嘴边。
宣槿妤踮起脚尖,捂住他的唇,不让他说完。
她脸上已经红了一片,“不许再说了。”她凶巴巴地说。
像一只小奶猫儿,自以为凶巴巴的,实际爪子都还不锋利,只引得人心里越发怜惜。
他亲了亲她的手心,“好,我不说了。”
宣槿妤像是被烫到了般,忙将手缩回去。
这男人有点不对劲,一大早的就像只夺人心魄的公狐狸,勾得她神魂颠倒。
不能再和他单独待在这里了。
“好啦,快给我检查。”
这被子撑开有好一会儿了,待会儿旁人都要以为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裙子有点皱……嗯,现在好了。”
裙子是伸展的面料,宣槿妤只抖了一下便恢复了柔顺。
旁边的地上放着水囊,里头是睡下前苏琯璋才灌的滚水,放了一夜,现在还有些温热。
宣槿妤简单漱了口,再把帕子打湿擦了脸和手,然后犹豫着看苏琯璋。
他太高了。
若是让他弯下腰……她想起了方才那个极尽缠绵的吻,心里颤了颤。
“我自己来就好。”苏琯璋放下了被子,接过她伸过来的水囊,快速洗漱完毕。
他们那个角落撑起被子时,也没多少人往那里看上一眼。
偶有眼神不自觉飘过去的,也会被同僚狠狠踩上一脚,低斥:“看什么呢?你这双招子不要了?”
再是落魄,人家也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姑娘,家里宠得跟什么似的。
假使侥幸不被京中知道,光苏家这些人,即便他们是戴罪之身,他们怕也是得罪不起。
宣槿妤和苏琯璋很快从角落里并肩走出来,他们身后的铺盖已经被收起,妥善地放在角落里。
苏琯璋紧扣着宣槿妤的手心,似是随意地往方才低斥声响起的方向扫了一眼,目光冰冷。
他们二人走过去时,被他目光扫过的人,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浸透了。
因着雨一直不停,一行人只简单地吃了点干粮,权当早饭了。
干粮是些粗饼子,又干又不好吃,噎得一群男人水灌了一口又一口。
倒是女眷和孩子们,吃的和大家伙不一样。他们面前都是一碗才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鸡蛋羹,上边撒了些红糖碎,吃起来甜滋滋的。
鸡蛋是昨夜苏琯璋去林子里打猎时在野鸡窝里掏的,今日就用上了。
饭后,陈阳、王虎走过来和苏家男人们议事。
李晓明昨日午时用过饭就带着他的人走了,如今仍是兵部副尉陈阳和禁军千户王虎在带队。
七个人围坐一处,要说的是四月多雨要怎么上路的事。
陈阳率先开口,“我们只有三辆空马车,若遇到雨,就让女眷们和几个孩子上马车躲避。”
苏琯璋看过那几辆马车,也是坐着其中一辆出的城门,他道了声“不妥”。
众人齐齐看他。
苏琯璋解释,“那几辆马车用料一般。若是遇到大雨,恐不止马车顶部会漏雨,车身也不安稳,怕是会开裂。”
他说的用料一般还是委婉了些,真要说的话,那几辆马车明显是偷工减料做成的。
这几日是没遇着雨,马车里也没人,空车才显得安稳些。不然即便是小雨,他也不敢让家人坐上去。
昨日他打猎回来经过那几辆车,发现装了行李的那辆马车车窗都有了一点裂缝。
听苏琯璋说起他的发现,陈阳想起昨夜手下和他汇报过的事情。他当时还亲自去确认过了,不禁点头。
苏琯璋神情自若,其余人面色各异。
苏声、苏琯煜、苏琯文和苏琯武这四个苏家人还好,面上只微微惊诧了一瞬很快就收敛了神色。
王虎却没有这样快速掩饰情绪的能力,下意识去看陈阳。
马车是兵部送过来的,为此来送行的几家人赶来的马车都被原样送了回去。
兵部不是站苏家一头的?怎还送这样劣质的马车来?
陈阳被他看得尴尬,掩饰地笑了笑,“我们大人当时是随意找了几辆空马车,我们这些粗人也看不出马车有问题。”
他并没有为岳丰和自己开脱的意思,只他们兵部这些武夫,心思确实不够细腻。
“宣家三哥有准备马车。”
苏声想起在刑部死牢时,亲家公宣兆和他们说过的话。
亲家母林清婉在十里亭的时候也和宣槿妤提了一嘴,他当时离得不远,也听进了心里。
苏琯璋点头,“是,但岳母和三哥约定的是在余安府会合。按我们现在的脚程,还得走上十来日。”
尤其今日雨势这样大,还至少得再耽搁一天。
若他们当时是从燕京城城西出发,乘坐马车前往余安府,也不过只需一日的时间。
林清婉这安排本是十分稳妥的,宣文晟和他们两头都不必着急赶路。
但兵部和皇帝没有经过商议,却联手打乱了他们的布局。
这回王虎跟着陈阳一起尴尬地笑——他们都理亏。
理亏的人会下意识做出弥补或讨好的举措来。
陈阳主动提议,“我们要不绕道,进村镇买些防雨的油布盖在马车上?”
路线本是他们兵部定的,他来当第一个开口改的人,也是迫于无奈了。
王虎摸了摸鼻子,也给出了提议,“不如将马车送去木匠家直接修补?”
“周遭小镇能修补得了吗?”陈阳反问他。
“马车本就是劣质的,再不修补,再在路上滚过几个泥坑就都该散架了。”王虎不服气陈阳的反驳,梗着脖子道。
这就吵起来了?
苏琯煜、苏琯文和苏琯武三人才和这两个人相处过这么会儿时间,并不了解他们的脾性。
方才他们也一句话还没说。此时看着两个人互相瞪着彼此,不由得面面相觑。
再说下去不打起来也要伤和气了。
苏琯璋及时打断陈阳和王虎之间互相的言语攻击,“等天晴了我们去最近的小镇看看,油布要买,马车也要加固。”
防雨是紧要的,但确保马车不散架要更要紧。
短暂的议事闹得不欢而散。
领队的两名队长闹得不愉快,惹得他们的属下也跟着互相看不顺眼。
雨花四溅,也冲不散废庙里头紧绷的气息。
直到不知是谁“哈哈哈”率先笑了起来,然后两伙大男人才互相对视一眼,跟着也绷不住笑开,才将这股莫名其妙互相看不顺眼的劲头搅散。
气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他们都在笑,好搞笑哦!”慕哥儿小声对亲姐姐燕姐儿说道。
燕姐儿认同弟弟的话,“大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她说。
宣槿妤正坐在姐弟俩旁边,将这话听了个正着。
她被逗乐了,先是揉了揉燕姐儿的小脑袋,再去捏一捏慕哥儿鼓鼓的脸颊。
“说得真对。”她夸赞道。
孩子们方才自顾自地玩着,才没心神去理会大人们之间的弯弯绕绕,现在听到满堂的笑声,才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她听了全程,知道是陈阳和王虎之间闹起了不愉快,才惹得这废庙里的人也跟着互相看不顺眼。
她都以为要打起来了。
苏琯璋听着她的分析,失笑,“怎么会打起来。”
“怎么不会打起来?”宣槿妤小声嘟囔,“我看他们两队之间肯定是有矛盾在的。”
这几日她多是待在苏琯璋背上,清闲得很,便观察这两队人,发现他们彼此之间很少说话。
都是陈阳和王虎这两个老大在交流正事,旁人基本就是互不相识的状态。
就连陈阳和王虎之间,意见不合的时候也多是好脾气的陈阳在退让。不过陈阳精明,也没让王虎讨得多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