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御雪发觉九一迅速竖起尖刺:“我没有耍你。只是——”
“只是年纪大不懂这些?你当你是叶着霜?”
夏御雪的眼神忽然暗了下来,她缓缓站起身,钢笔在桌面上滚了半圈。
“叶着霜叶着霜......”她轻声念道,轻得几乎听不见,“......怎么老爱提她。”
“什么。”九一皱眉,“你刚说什么。”
夏御雪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淡:“我不希望听到学员随意议论纪检部部长。”
九一往枕头上一躺:“好大的官威。”
夏御雪坐回办公桌前,耳边是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九一在翻身。
“睡不着?”
屏风后的动静停了:“关你什么事。”
夏御雪起身走去,她刚靠近屏风,九一又说话了:“你离远点我就能睡着。”
于是夏御雪转身返回,却听见九一倒吸冷气的轻嘶。
“伤口疼?”她立刻折返。
“别过来。”九一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慌乱。
屏风被猛地推开,夏御雪看到九一正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西往枕头下塞。
但已经晚了——她看清了那个银色的小瓶子,是止痛喷雾。
夏御雪伸出手,低喝道:“给我。”
“我的。”九一准备用被子把自己完全包裹,被夏御雪一把揪住。
“理论课怎么学的?禁术反噬不能用普通止痛药,这是常识。”
“你好聪明啊。”九一明显不服她呵斥自己。
夏御雪直接一手撑在床头,另一只手探向枕头。九一去挡,却疼得蜷缩起来。
夏御雪顺利摸到了那个冰凉的小瓶子。
“还我。”九一伸手要抢。
夏御雪后退两步,拧开瓶盖闻了闻,脸色一沉:“黑市的禁药?”
“效果好。”九一满不在乎。
“简直胡闹!”夏御雪气得不轻,“你一天到晚在黑市窜什么窜?”
夏御雪把瓶子重重放在桌上,转身从保险柜取东西。她回到床边时,九一已经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茧。
“出来。”
被团一动不动。
夏御雪直接掀开被子一角,捉住九一的手腕时,她才发现九一又开始在发烧。
夏御雪:“......”
拿过来的药膏是淡蓝色的,夏御雪蘸取少许,轻轻涂在九一右手手掌的暗纹上——那是禁术反噬留下的痕迹。
九一猛地抽手:“我不要。”
但夏御雪握得很紧。药膏渗入皮肤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九一疼得咬着牙不出声。
“忍一下。”夏御雪放轻动作,“要揉开才有效。”
“假惺惺。”
夏御雪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禁药我没收,以后不许再买这种东西。”
“不——”
“抗议无效。”夏御雪将药膏抹完,起身将禁药别进腰间,“现在,睡觉。”
寂静重新笼罩房间,只有香炉里依旧袅袅升腾。
“集训那件事叶队长给你争取了表扬的机会。”还没睡着,夏御雪冷不丁划破寂静,“手机在震,要拿给你?”
九一轻轻应了声“嗯”。夏御雪靠近时衣摆带起一阵凉凉的风:“你手不方便,我给你拿着。”
她划开接听键,手机举在九一耳边的动作格外轻柔。
手机听筒里溢出柔柔的呼唤:“九一姐——”话音未落,两道清亮的男声几乎同时炸开:“九一!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九一被吓一跳。
“你们两个!让九一好好休息。”两个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小,像叶浅予把两个人推开了,“让安源说。”
九一轻声:“怎么了。”
“没事,问问你怎么样了。”安源说话也轻轻的,她好像在笑,“睡了好久,可让我们几个担心坏了。”
“没什么事了。”九一说。
“我也要说我也要说。”一个男生激动的窜上来,安源只好把手机给他,他说:“九一!九一!”
“什么。”
“我们的负责人!巨巨巨漂亮!”男生连珠炮似的话语裹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天呐!她真人比授勋照还要绝,冷白皮高鼻梁丹凤眼......还高!”
旁边响起另一个男生憋笑声:“我就知道他要说!”
“等你好了你一定要看看,我敢说——”最先开口的男生拔高声调,“没看过的直接嘎巴死了得了。”
夏御雪正垂眸调试输液泵,手机公放的音量不算大,却恰好让每字每句落进她耳中。寂静中,九一听见一声极轻的笑声。
“好。”九一听他们几个轮流说完,把通话摁掉。
夏御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要再近距离看看吗?”
不等九一开口,夏御雪以近乎优雅的姿势单膝点地,垂落的发丝扫过九一缠着绷带的手背。
“我叫夏御雪,异能事务所五十一区负责人,你的直属上司。”
缠绕绷带的指节无意识蜷缩,九一注意到对方脖颈处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勒痕。估摸是禁区底下束缚绳搞的,那晚上太黑自己没发现:“嗯。”
沉闷的叩门声传来,夏御雪缓起身:“进来。”
“这是送过来的东西。”两名男生提着盒子推门而入,将东西搁地上特意去瞧书架后。但夏御雪几乎被书架挡完,他俩只好慢吞吞倒退出办公室。
人离开后,夏御雪转回头。小床上的人已经背过去了。她本就强撑着精神,几番交谈后困意如潮水漫上来。
睡吧。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大部分人都在训练场或者做自己的事情,夏御雪拉开门站在门口。
——
橙色制服带起的风掠过走廊,抱着文件夹的男生几乎是飞到夏御雪面前:“半小时后例会。”
他气喘吁吁地递出一本黑色手册,紧接着又砰砰敲响隔壁办公室的门。
夏御雪在门口挂『临时外出』的牌子,一个个子稍高的男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后面,他穿着运动衫,外面套了件外套,夏御雪好像知道他过来了,没被吓到。
男人先开口:“夏姐,我是林稚——我是新副负责人。”
夏御雪淡淡扫了眼包装精美的盒子:“贿赂人是得送钱的,林副队。”
“没有没有!这是我个人心意。”林稚慌忙摆手,夏御雪又把门打开示意他进来。
林稚提着糕点站在那,夏御雪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放在哪:“前阵子在网上刷到热门的糕点铺,想着大家尝尝鲜。”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林稚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把礼盒堆在沙发上。他抹了把额角的薄汗,尴尬道:“那......夏姐,我们去开会?”
两个人走后不久,医疗部的白大褂慢腾腾的走来了,他没注意窗户上的『临时外出』:“哎哟喂,夏大小姐,这医务室离这边那么远,我还得提前估量着来,等我待会走回去,就又可以拿着药过来换了。”
办公室里面没开灯,窗帘也是拉着的,四周静悄悄的:“夏大小姐?”
“姓夏的!”他只好把灯打开。
他提着刚刚两个自荐的小男生带来的盒子,一边走到九一床榻前一边嘟囔:“那么积极,平时咋没见有人给我拿东西。”
“什么。”九一阴悄悄的。
“吓我一跳。”中年大叔正在捣鼓药剂,吓得老花镜滑到鼻尖:“臭丫头,我刚刚问,你怎么不说话?”
“你又没叫我。”九一说,“我要坐起来。”
他又只好把手里的东西给放下,把九一给扶起来。
“我睡多久了。”九一把枕头往身后塞,大叔捡起旁边的矿泉水瓶丢掉,开了一瓶新的往里面灌葡萄糖。
“四天!姑奶奶,你再不醒姓夏的要给我整死了。”大叔情绪很激动,“这下我能睡个好觉了。”
九一皱眉:“你能不能睡好觉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大叔将刚好输完的输液瓶换下来。
“还要多久。”九一问他。
“你醒了就不用了,但是姓夏的说万一醒了也再搞一天。”大叔估摸了一下,“明天后天吧可能。”
“也不知道她抽什么疯,非要给你放办公室里,我每天就走来走去——当学员那会就爱折腾人,现在还折腾我。”
九一喝过甘甜的水:“学员?”
“对啊,你夏队长以前也是事务所的,比叶部长小了一届。说来也奇怪,放着万人敬仰的战舰高职不要,跑回来做什么。”
“躲清闲吧。”九一不在意的问答。
“那我问你,你要去了回不回来?”大叔白了她一眼。九一“啧”一声:“我不输了。”
“不行,给我待在这!你跑了我怎么给姓夏的交代?”
九一拿起他兜里的棉签,再次麻溜的扯出针头,摁着手背翻身下床时眼前一黑,扑通摔地上。
糟糕。好晕。
大叔的惊叫卡在喉咙里,慌忙去扶她单薄的肩膀,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红底高跟靴碾过地板的声音像死神的脚步。“夏、夏大小姐!”大叔结结巴巴道,“我拦了!我真的拦了!”
九一挣扎着抬头,正撞进那双淬了冰的瞳孔。还未反应过来,一边胳膊已被对面扣住。
预料中的呵斥并未落下。夏御雪单手将她拎起来稳稳放在床榻上:“就一会儿没看着你,又想跑?”
大叔拿着急救箱僵在原地,看着夏御雪从他手里抽走碘伏棉签。
沾着药液的棉球轻轻将九一手背的血迹擦掉:“不许动。”她命令道。
九一喉间溢出带着不服的闷哼:“管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