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通道里，陆沉舟一只手抓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半妖，另外一只手把姜溯紧紧护在怀中。
他们顺着陡峭的滑道一路向下，最终“砰”地一下，摔进一个潮湿的水潭里。
姜溯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这是个地下溶洞。陆沉舟在不远处咳嗽着站起来，衣衫被划破多处，但眼神依然锐利。
他扛着那个半妖，蹚水走过来，把半妖撂在地上，手指轻轻拂过姜溯肩头的伤口，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死不了。”姜溯勉强笑了笑，突然发现他的左手不正常地垂着，“你的手……”
“脱臼而已。”陆沉舟面不改色地握住手腕，“咔嚓”一声自己接了回去。水珠从他发梢滴落，划过紧绷的下颌线。
姜溯捂着自己肩头上的伤口，望着陆沉舟，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祭坛下面有暗道的？”
说到这里，陆沉舟脑海中浮现出一些陌生的画面。
一个虚弱的小男该，被两根锁链锁着脚腕，锁在在祭坛中央，看见祭坛中央的上方有水雾在上升，那就说明，下方有暗道，在一个老爷爷来给他送饭时，小男孩抓住机会，用锁链勒死了他，然后三两下就砍断了锁链，从暗道逃了出去。
陆沉舟心想，这应该是原来的陆沉舟的记忆，难道……陆沉舟小时候就被抓过来取过血？
可这些他并不想告诉姜小迟，因为那是另外一个男人的事，与他无关。
陆沉舟眼神恍惚说道：“猜的，没想到真被我猜准了！”
他环视四周，没给姜溯继续问下去的机会：“这水道应该通向山外的月泉。跟紧我，别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他们顺着地下河前行，黑暗中只有水流的回声。
姜溯刚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寂静的氛围，前方突然出现一点亮光。陆沉舟立刻将她拉到身后，手中的剑已出鞘。
亮光渐近，竟是阮筝举着月光石走来，身后还跟着陆星野。
“总算找到你们了！”阮筝惊喜道，“外面都已经闹翻了天，霍拂雪以为你们逃出去了，把大部分守卫都调去了山庄外围。”
陆星野皱眉看着面前狼狈的三人，又将目光全部集中在陆沉舟背上的那只半妖问道：“就救出来这一个半妖？”
“地牢里只有这一个。”陆沉舟沉声道，“其它的应该早就被转移到别的地方了。”
“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阮筝注意到姜溯肩头上的伤口，递给姜溯一颗药丸，说道：“这药能暂时压制噬灵虫的毒性，回头再找个医修给你瞧瞧！”
五人沿着狭窄的水道前行，终于从一处隐蔽的泉眼钻出。
众人回到汉阳城时，天已大亮。
医馆内弥漫着苦涩的药香。那只半死不活的半妖被安置在床榻上，苍白的面容在晨光中泛着不健康的青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一名白发医修提着药箱走近，枯瘦的手指搭上半妖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他掀开半妖的衣襟，露出胸膛上几道狰狞的伤口，血液已经干涸，但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失血过多，又中了噬灵虫的毒。”
医修嗓音沙哑，从药箱里取出一把银刀，在烛火上烤得通红，“得先把腐肉剜掉，否则毒素蔓延，神仙难救。”
半妖在昏迷中仍因剧痛而抽搐，陆沉舟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防止他挣扎。
姜溯站在一旁，看着医修的刀尖精准地剜进伤口，黑血顿时涌出，或许是因为太疼了，半妖猛烈地挣扎起来，也许是他体内的妖力作祟，他的力气很大，几乎快要挣脱掉陆沉舟的束缚，还发出几声野兽般的嘶吼声。
“快帮忙按住他，别让他乱动。”医修沉声对一旁的姜溯道。
姜溯闻言立刻上前，帮忙固定半妖的手脚。
陆星野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目光在医修的动作和半妖的反应之间来回扫视。
医修的动作极快，剜净腐肉后，迅速撒上止血的药粉，又取出一根银针，蘸了某种暗红色的药液，沿着半妖的经脉刺入。
“这药能暂时压制噬灵虫的毒性，但要想彻底解毒，还得找到霍家的解药。”医修一边施针，一边说道。
半妖的呼吸渐渐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医修又取出几味药材，研磨成粉，混入温水，掰开半妖的嘴灌了下去。
“失血太多，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医修擦了擦手，看向陆沉舟，“你们得让他静养几日，否则就算救回来，也是个废人。”
陆沉舟点头，目光落在半妖身上，若有所思。
姜溯走到医修身旁，低声问道：“他……能活下来吗？”
医修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看他的造化。”
阮筝叹了口气，拍了拍姜溯的肩膀：“至少现在，他暂时脱离危险了。”
说完她突然又想起了姜溯肩头上的伤，于是问那医修，“前辈，这噬灵虫的毒，只有霍家的解药才能解吗？”
医修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白胡子认真道：“理论上说，确实如此，但……”他看向床榻上的那只半妖又接着说：“噬灵虫的毒对普通修士来说很是棘手，但对半妖来说却不一定，我还看不出来他的妖体是什么，所以也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你们还是……”
阮筝打断道：“前辈，我不是说他，”说着她把姜溯拽到自己身前，“我是在说我师妹，她也中了噬灵虫的毒。”
那医修看都没看姜溯肩头上的伤口，直接了当的说：“这毒我也解不了，你们最好还是去找霍家要解药吧！”
陆沉舟抱臂站在一旁，冷声道：“你是真的解不了，还是不敢解？”
陆沉舟的眼睛太过犀利，那医修自以为自己已经藏的很好了，竟还是陆沉舟看出破绽来，但他还是稳住心神道：“我才疏学浅，是真的解不了，少侠您又何必为难我一个老头子呢！”
“呵。”陆沉舟冷笑一声，剑尖突然抵住那名医修的咽喉，“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是解不了，还是不敢解？”
医修额头渗出冷汗，喉结在剑尖下滚动。他偷偷瞄了一眼窗外，压低声音道：“少侠明鉴……霍家在汉阳城耳目众多，老朽帮那只半妖清理伤口，已经是冒险之举了，若是……”
“若是怎样？”陆沉舟剑尖往前送了半寸，“霍家能要你的命，我就不能？”
姜溯见状连忙上前按住陆沉舟的手腕：“你别为难老人家了。”
她转向医修，轻声道：“前辈只需告诉我们解毒之法，我们绝不连累您。”
医修长叹一声，颤巍巍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老朽私藏的解毒丹，能暂时压制毒性七日。”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若要彻底解毒……需以百年雪莲为引，配合……”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医修脸色骤变，一把将瓷瓶塞进姜溯手中，压低声音急道：“快走！霍家的人来了！”
陆星野一个箭步冲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到十余名黑衣护卫正在挨家搜查。为首的正是霍府管家，手中捧着一个泛着幽光的罗盘。
“那是寻踪盘！”阮筝脸色一变，“他们能追踪噬灵虫的气息！”
陆沉舟当机立断，一把抗起床榻上的半妖：“从后门走。”
医修慌忙拦住他们：“后门也有护卫……等等！”他突然拉开药柜后的暗格，“这里有地道通往后巷。”
众人刚钻进地道，前门就被粗暴地踹开。霍府管家的声音隐约传来：“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逼仄的地道中，姜溯肩头的伤口突然剧痛起来。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却还是被陆沉舟察觉。他单手抱着半妖，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腰：“没事，有我在。”
地道尽头是一间废弃的茶肆。众人刚爬出来，就听见巷口传来护卫的呼喝声。陆沉舟将半妖交给陆星野：“带他们去城南的破庙汇合。”
“你呢？”姜溯抓住他的衣袖。
陆沉舟轻轻掰开她的手指，眼神锐利如刀：“我去引开他们。”说完纵身跃上屋顶，故意弄出声响。
“这边！”护卫们果然被引开。
阮筝扶着姜溯快速穿过小巷，低声道：“我们先去破庙等他。”
姜溯回头望去，只见陆沉舟的身影在屋脊间腾挪，很快消失在晨雾中。她握紧手中的瓷瓶，肩头的疼痛似乎更剧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