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晨钟刚敲过三响,沈砚就从噩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右手下意识摸向泪疤的位置——那里正传来阵阵灼痛。窗外,一道异常的金色光晕笼罩着西境城墙,那是裴云川启动的防御大阵。

    "大人!"墨夷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面铜镜,"边境急报!"

    铜镜中映出的不是墨夷的倒影,而是西境沙漠的骇人景象:一片巨大的绿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王城移动,所过之处,枯萎的火髓矿脉重新泛起红光,但矿工们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面容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年轻。

    "时间逆流..."沈砚的指尖划过镜面,泪疤突然绽放出三色光芒,"移动绿洲在吸收生命时间。"

    墨夷翻开沈明远的遗稿,指向一段模糊的记录:"三生子试验第七日,容器出现时间紊乱症状,每刻年轻一岁...需以永生泉水稳定。"

    沈砚猛地攥紧拳头。五年前沈昭消散时,确实有一瓶永生泉水不翼而飞。

    "备马。"他抓起挂在墙上的鳞纹匕首,"我要去西境。"

    "不行!"裴云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的左肩还缠着浸血的绷带,光翼比往常暗淡许多,"巡逻队最后传回的影像显示,绿洲中心有冰镜反应。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沈砚解开袖扣,露出手腕——那里的皮肤已经出现透明化迹象:"我们没得选。如果让绿洲继续移动,不出一日就会抵达王城。"

    两人对视片刻,裴云川的光翼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一根羽管自动脱落,在空中化作金色粉尘,组成一行文字:

    「辰时二刻绿洲边缘」

    "这是..."

    "光翼的预知能力。"裴云川脸色凝重,"我们还有半个时辰。"

    当两人策马赶到西境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同时勒住缰绳。本该是荒漠的地方,此刻矗立着一片翡翠般的绿洲。藤蔓缠绕着水晶构成的树木,树冠间悬挂着无数冰镜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年龄的沈昭。

    "时间流速异常。"沈砚的泪疤开始发烫,"外围比内部慢十倍不止。"

    他们刚踏入绿洲边界,沈砚就感到一阵眩晕。抬手时,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小了一圈——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地年轻了一岁。

    裴云川的光翼自动展开防御,但原本流畅的羽翼动作变得生涩起来。"能力在退化。"他皱眉道,"按照这个速度,日落前我们会退回少年时期。"

    绿洲深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音。两人循声走去,穿过一片水晶竹林后,竟看见一座精致的亭子。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局未下完的棋,黑白子组成的图案赫然是青州堤坝的构造图。

    "这是..."沈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沈昭七岁那年,我们教他下的第一局棋。"

    石桌对面,空气突然扭曲。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缓缓显形,银纹与青黑异瞳在阳光下妖异非常。他歪着头露出天真的笑容:

    "哥哥们来得真慢,我等了好久呢。"

    沈砚的指尖触碰到棋子的刹那,整个亭子突然扭曲变形。黑白棋子腾空而起,在空中重组为青州堤坝的微缩模型。十岁的"沈昭"歪着头,异色瞳孔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哥哥还记得吗?"孩童的声音带着天真的残忍,"七岁生辰那天,你们把我一个人留在堤坝下面。"

    裴云川的光翼骤然展开,却发现羽管变得细软无力——他的身体正在退回十五岁的状态。更糟的是,随着时间逆流,某些记忆正在变得模糊。

    "不对..."沈砚按住太阳穴,泪疤灼痛难忍,"那天我们明明..."

    记忆突然断层。他清楚地记得教沈昭下棋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天的结尾。棋盘上的堤坝模型突然崩塌,黑子化作汹涌的洪水。

    孩童的身影在水幕中扭曲:"父亲说,完美的容器需要经历七次崩溃重建。"

    绿洲深处传来冰镜碎裂的声响。沈砚猛然惊醒:"这不是沈昭!是记忆陷阱!"他一把扯下腰间玉佩砸向棋局,玉碎瞬间,幻象如玻璃般破碎。

    两人面前出现了一条水晶铺就的小径,两侧悬挂着无数冰镜,每一面都映出不同年龄的沈昭。最可怕的是,镜中的"沈昭"都在做着同一件事——修改某个机械装置的设计图。

    "是冰傀..."裴云川的光翼突然刺痛,"他在改良当年困住雪祭司的冰傀装置。"

    小径尽头是一座水晶宫殿。殿中央悬浮着一面完整的冰镜,镜中映出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二十岁的沈昭被无数锁链贯穿身体,每条锁链都连接着一个水晶婴儿。

    "看啊,我的杰作。"雪祭司的声音从镜中传来,"用你们最爱的弟弟做成的,活体封印。"

    沈砚的泪疤突然迸裂,三片花瓣形态完全展开。预知的洪流中,他看到了五年前被刻意遗忘的真相:沈昭消散前,确实有一缕魂魄被秘密保存——用沈明远藏在鳞纹匕首中的永生泉水。

    "匕首..."沈砚转向裴云川,"你当年交给我的那柄鳞纹匕首在哪?"

    裴云川还未回答,冰镜突然射出刺目寒光。孩童的身影在光中膨胀变形,最终化作十八岁的沈昭模样,只是右眼完全变成了雪祭司的银纹。

    "太迟了。"他微笑着伸出双手,腕间缠绕着与镜中如出一辙的锁链,"欢迎来到我的记忆迷宫,亲爱的哥哥们。"

    水晶宫殿内寒气刺骨。沈昭——或者说有着沈昭外表的那个存在——缓步走下冰镜,锁链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痕。他的右眼已经完全化为雪祭司的银纹,左眼却还保留着沈砚熟悉的青黑色。

    "你们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双重音色,既有沈昭的少年清亮,又混合着雪祭司的冰冷回响,"我准备了这么久,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裴云川的光翼突然剧烈震颤,原本已经退化成少年形态的身体再度缩小。他单膝跪地,看着自己正在变得透明的手指:"时间逆流...在加速..."

    沈砚的泪疤完全绽放,三片花瓣形态在昏暗的宫殿中发出刺目红光。预知画面如利刃般刺入脑海:

    -十二岁的裴云川被困在冰镜迷宫

    -自己的泪疤蔓延至心脏

    -最后一块拼图是...鳞纹匕首?

    "鳞纹匕首!"沈砚猛地抬头,"沈明远在匕首里藏了什么?"

    冰镜中的锁链突然收紧。沈昭——姑且还这么称呼他——露出痛苦的表情,银纹右眼却闪烁着愉悦的光芒:"父亲总是这样,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他抬手一挥,宫殿地面裂开,升起一座透明的水晶台。台上静静躺着那柄失踪五年的鳞纹匕首,匕首下方压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三生子最终契约》..."裴云川勉强读着纸上的文字,声音因身体退化而变得稚嫩,"''''以双生子之一的心脏为祭,可重塑完美容器''''...这是什么鬼东西?!"

    沈昭的左眼突然流下一行血泪:"哥哥现在明白了吗?我从来就不是你们的弟弟...只是父亲制造的活体契约。"

    雪祭司的声音从银纹右眼中传出:"选择吧。用裴云川的光翼之心维持沈昭的意识,或者用沈砚的预知之眼逆转时间——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宫殿开始震动,悬挂的冰镜接连爆裂。每一块碎片中都浮现出沈昭不同年龄段的记忆碎片,最令人心惊的是,所有记忆里的双生子都是模糊的——仿佛被刻意抹去了面容。

    沈砚突然冲向水晶台。在触碰到鳞纹匕首的瞬间,匕首表面的鳞纹纷纷脱落,露出内里藏着的一滴金色液体。

    "最后一滴...永生泉水..."他的声音发抖,"父亲把它封在匕首里,是为了..."

    沈昭的左眼突然恢复清明,青黑的瞳孔剧烈收缩:"哥哥...快走...他在利用我的身体吸收你们的时间..."

    雪祭司的冷笑回荡在大殿中:"太迟了。契约已经启动,你们的时间...归我了!"

    锁链如毒蛇般缠上两人的身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云川的光翼突然全部碎裂,无数金色羽管在空中重组为一把长弓。

    "原来如此..."十二岁模样的裴云川拉开光弓,"光翼退化的真正用途..."

    金色箭矢离弦的刹那,沈砚同时将泪疤按在那滴永生泉水上。泉水与血相融,化作一道红光射向冰镜。

    整个记忆迷宫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