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闻人狐的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竟化作金线游走,与赤霄真人额间的纹路如出一辙。顾怀书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师父!这是......”
“无妨。”闻人狐拂袖抹去血迹,那抹金色却已渗入石缝,“二十年,足够准备了。”
萧晚音指尖凝霜,轻轻点在闻人狐脉门。霜花刚触及皮肤就化作黑水,巫萤儿瞳孔骤缩:“是金蚕缚魂咒的变种!”
谢不渡的〔劫烬〕突然自动出鞘,雷光在剑身炸裂:“赤霄在血云里藏了后手。”
闻人狐轻笑,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虎符——正是当日从周国龙脉取出的那枚。此刻虎符已经布满裂纹,却仍散发着淡淡金光。
“数年前,我路过周国边境时就察觉龙脉有异。”他摩挲着虎符,“赤霄用三百年布局,我又何尝不是在等今天?”
叶逐风突然单膝跪地,〔孤光〕插入地面。剑身星图中浮现出周国皇宫地底的画面——九根青铜柱环绕血色祭坛,每根柱上都缠着与赤霄真人相同的金线。
“九幽锁龙阵......”闻人狐眯起眼睛,“难怪要选周国。就为了杀我,做这么大的局。”
巫萤儿突然“啊”了一声。她腰间的〔百蛊啼〕剧烈震颤,剑身蛊虫疯狂游向某个方向。她顺着望去,发现谢不渡腰间的雷纹玉佩正在发光。
“师兄你的玉佩......”
谢不渡一把按住玉佩,脸色阴沉得可怕。萧晚音敏锐地注意到,玉佩上的雷纹与青铜柱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闻人狐叹息一声:“看来有些事,今日必须说清了。”
他袖袍一挥,众人眼前景象骤变。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座被寒气笼罩的湖泊上空。湖心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静静漂浮。
“这是......”叶逐风瞪大眼睛。
闻人狐指向婴儿:“不渡,这是你。”
谢不渡浑身僵硬。那婴儿手臂上,赫然浮现着与他玉佩一模一样的雷纹!雷纹扭曲着,组成了“魔神之子”四个字。
“你是魔道之人。你被一个魔修扔进了仙不语后山的寒湖。现在想来,那个魔修应当是赤霄的手笔。他想把你献祭给魔神以复活他,但是那魔修失败了。你的雷灵根,是继承了魔神的。”
“赤霄在你身上打的主意失败了,又去打逐风的主意。我和他的对弈,他下了你们二子,我报以晚音、怀书、客儿、萤儿四子。他不知道,天机阁有预言,你们六人散则彼此相克,合则共铸剑道。你们是彼此命中注定的兄弟姐妹。”
萧晚音的〔霜天晓〕突然自动出鞘,剑尖指向远方:“师父,掌门师伯的传讯剑。”
一道金光破空而至,在空中展开掌门手谕:
「九幽台异动,各峰主速归」
闻人狐收起虎符,目光扫过众人:“今日之事,止于剑阁。”他特别看了眼谢不渡和叶逐风,“有些仇,二十年后再报不迟。”
叶逐风突然上前一步:“师父,周国那边......”
“自有人处理。”闻人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那位太子哥哥,可比你想象的能干得多。”
巫萤儿突然感觉袖中被塞了东西。低头一看,是片暗金色齿轮——沈客不知何时留下的。齿轮内侧刻着行小字:
「给小师妹的新玩具,能咬断金线的那种」
————
仙不踏峰顶,掌门望着消散的血云,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身后四位峰主神情凝重。
“闻人师弟这次......”紫袍峰主欲言又止。
掌门抬手打断:“他既敢放虎归山,自有打算。”罗盘突然停住,指向北方,“倒是北境魔渊的封印......”
话音未落,腰间玉佩突然传来闻人狐的传音:
“师兄,你看看天璇镜。”
掌门笑着摇摇头,袖中飞出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人的倒影,而是周国皇宫地底此时的场景——九根青铜柱正在缓缓下沉,柱上金线寸寸断裂。
“原来如此。”墨篆峰峰主恍然大悟,“他早派了......”
“叶追云。”掌门轻抚长须,“好一招以凡破仙。”
剑阁偏殿,闻人狐独自站在星图前。他手中虎符已经粉碎,金线却顺着经脉游走到心口。窗外,六个年轻弟子正在练武场比剑。
〔霜天晓〕的流光、〔劫烬〕的雷暴、〔千机骨〕的机变、〔百蛊啼〕的诡谲、〔孤光〕的煞气,还有顾怀书姗姗来迟的〔载山河〕泼墨剑气。
闻人狐笑着咳出一口金血:“赤霄,你且看着——”
“这才是真正的破道之剑。”
练武场上,六道剑光终于同时收势。沈客直接瘫倒在地,暗金色的〔千机骨〕散落成零件铺了一地。
“累死了......”他抓起水囊往脸上倒,“谢不渡你练剑跟拼命似的!”
谢不渡嫌弃的扫他一眼,〔劫烬〕剑身的雷光还未散尽。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难得显出几分狼狈。
“是你太废。”谢不渡甩了甩手腕,雷纹玉佩突然发烫——自从知晓身世后,这玉佩对雷灵力的感应越发敏锐。
萧晚音轻轻落地,〔霜天晓〕在她手中化作流水般的绸缎缠回腰间。她看了眼瘫成大字型的沈客,指尖凝出一朵冰花弹在他眉心:“起来,地上凉。”
“大师姐偏心!”巫萤儿从树梢翻下来,发间银饰叮当作响。她〔百蛊啼〕里的蛊虫正懒洋洋地晒太阳,“怎么不给我也来一朵?”
叶逐风默默递过一个竹筒。巫萤儿接过来猛灌一口,突然喷出:“噗——这什么?!”
“蜂蜜水。”叶逐风呆呆的,“你说练剑累了想喝甜的......”
“你练傻了吧!你这是加了多少蜂蜜!”巫萤儿被齁得直跳脚,她吐了吐舌头。
“没有啊,这不很好喝吗。”萧晚音抿了一口叶逐风递给她的蜂蜜水,红唇沾着晶莹的水光,一脸无辜地眨眨眼。
叶逐风顿时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耳尖红得能滴血:“我、我是按照大师姐平时喝的口味调的......”
“哈!”巫萤儿一把抢过萧晚音手中的竹筒,咕咚咕咚一气喝了个精光,“叫你偏心,让你晚音姐姐喝不到!”
然后她气鼓鼓地把自己的竹筒举到众人面前,给他们每人分了一点:”你们评评理!这都能黏住蜜蜂的腿了!”
沈客尝了一口,顿时五官皱成一团:“好家伙,叶师弟你这是把蜂窝直接榨汁了吧?”
谢不渡冷着脸接过竹筒,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间,一滴琥珀色的蜜汁顺着下颌滑落。“还行。”他面无表情地评价,却悄悄把颤抖的左手藏到身后——雷灵根修士最怕甜腻之物。
顾怀书笑得直拍大腿:“小师妹你看,连谢不渡都说......哎哟!”话没说完就被巫萤儿一脚踹在小腿上。
“你们合伙欺负人!”巫萤儿眨巴眨巴眼,硬挤出几滴泪,突然从腰间锦囊掏出一只碧绿的蛊虫,“再笑就让我的‘甜甜’咬你们舌头!”
萧晚音眼疾手快地用霜气冻住蛊虫,顺手往巫萤儿嘴里塞了颗梅子:“解腻的。”然后转头对叶逐风温柔道:“下次少放两勺蜜就好。”
叶逐风呆呆点头,没敢说自己其实放了六勺。
顾怀书倚在青石边笑出声,〔载山河〕斜插在地,剑穗上的小酒壶已经空了。他晃了晃壶身:“小师妹要不要尝尝真正的甜?竹叶青兑......”
“顾怀书!”萧晚音柳眉倒竖,“别跟沈客学!再敢教她喝酒,今晚的药膳全归你!”
沈客:……
谢不渡突然皱眉,雷光在掌心炸开。众人瞬间噤声——只见他劈手夺过巫萤儿腰间锦囊,从里面抖出只通体漆黑的蝎子。
“又偷养毒物?”
巫萤儿吐吐舌头:“这是药蝎!我想试试它能不能解师父那种金线......”她突然闭嘴,小心地看了眼偏殿方向。
六人一时沉默。自那日血云之战后,闻人狐就时常闭关,偶尔现身时,衣领下隐约可见蔓延的金线。
“喂。”沈客突然翻身坐起,零件自动组装成一个小傀儡,“看好了!”傀儡蹦跶着跳到叶逐风肩上,咔嗒展开——竟是微缩版的周国皇宫模型。
叶逐风瞳孔微缩。模型正殿地下,九根青铜柱清晰可见。
“机关鼠昨晚挖到的情报。”沈客压低声音,“你太子哥哥正在拆祭坛。”
萧晚音指尖轻点,模型瞬间覆上冰霜:“私自窥探凡间王朝是......”
“是我让去的。”闻人狐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见他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中把玩着那片暗金齿轮,“叶追云拆一根柱,赤霄的金线就淡一分。”
巫萤儿眼睛一亮:“那要是全拆了......”
“不够。”闻人狐摇头,金线在他颈侧一闪而逝,”九幽台才是关键。”他忽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金色血丝。
“师父!”萧晚音的冰霜最先裹住闻人狐手腕。
谢不渡的雷光紧随其后,却在触及金线时被弹开。巫萤儿的蛊虫刚靠近就焦黑蜷缩。
“别白费力气。”闻人狐摆摆手,突然露出惯常的懒散笑容,“不如想想晚饭吃什么?”
顾怀书解下酒壶:“弟子新酿了......”
“药膳。”萧晚音斩钉截铁。
沈客哀嚎一声,零件哗啦啦掉了一地。叶逐风默默捡起几个,组装成小碗和小勺递过去。
巫萤儿突然拽闻人狐的袖子:“师父!我找到《蛊经》里关于金蚕缚魂的解法了!”她兴奋地比划,“只要用〔百蛊啼〕和〔孤光〕共鸣,再......”
闻人狐弹了下她额头:“先去喝药膳。”
暮色渐沉,七道影子在练武场上拉得很长。闻人狐望着在他前面打闹的徒弟们,指尖金线悄然褪去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