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边的叫许耀。对了，你同桌叫叶松泠，他今天有点事就没来学校。他人是挺好的，看着高冷，其实就一闷骚男，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还有我和你说……”江峰完全沉浸在与新同学聊天的世界里，全然没注意到教室里的声浪早已经悄然降下去。
“江峰，‘沉住气’来了，快别聊了”杨帆急忙说道。
“江峰，你聊得挺开心的啊。上课铃都没听到是吧？看来你已经对数学炉火纯青了，下次月考不考个120你说不过去啊。”数学老师的眼神锁定江峰笑眯眯地说。
江峰听罢，先微微低着头，再抬眼直视老师，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老师，我与120分就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这大概就是数学的浪漫主义悲剧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教室里学生们哄然大笑。
“好了好了，别贫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说吧。我们来讲一讲昨天考的试卷，那个谢云舒是吧？许耀或者江峰给人一张试卷，然后你俩一起用一张。那我们开始讲题了啊，那几题需要讲说一声，不然我就直接跳了啊。”
“兄弟，我的试卷就交给你了，记得帮我订正啊。”江峰故作不舍地双手将试卷递了出去。
谢云舒被他逗的嘴角上扬。
那张从江峰手中“缴获”的试卷被谢云舒放在桌面上。谢云舒的目光像高速扫描仪，从第一题开始到最后，把江峰的错题全部一一在试卷上写下解答。
一下课谢云舒便将手里的试卷递还给江峰随口答了句谢，也没怎么看那张试卷就拉着谢云舒和许耀去食堂吃饭了。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谢云舒知道了数学老师叫陈驻荠，所以大家叫他“沉住气”。还知道语文老师叫钱多多，大家都叫他财神。江峰把班上的事噼里啪啦的一股脑说给谢云舒听。
拖江峰的福，谢云舒差不多知道了班上大概的情况。等下午的课过去后，谢云舒也差不多认全了班上的人和老师。
下午放学的铃声终于敲响，教室里紧绷的空气瞬间松弛、瓦解，学生们的喧哗如同潮水般涌出，顷刻间灌满了整个走廊。谢云舒被江峰邀请问要不要和他们去附近熟悉熟悉环境，谢云舒以先回家收拾东西为理由拒绝了。谢云舒心里只想赶回去揉揉自己的手腕。
谢云舒终于挤出教学楼，外面是更加开阔的喧闹。自行车铃清脆地叮当乱响，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沉闷而急促，同学们呼朋引伴的说笑像无数细小的浪花在四周飞溅。就在这喧闹与寂静的夹缝中，口袋里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谢云舒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林书豪”。一丝微小的讶异掠过心头，指腹在微凉的屏幕上划过。
“喂？”谢云舒的声音出口，干涩得如同被这干燥的夏风吹过。
“哈！舒舒啊！猜猜我和蒋辉现在在哪儿？” 听筒那端的声音猛地撞进耳朵，是那标志性、带着点戏谑的洪亮嗓音。
谢云舒：“……”
谢云舒一时语塞，只听见电话那头背景音里传来属于谢云舒此刻所在学校的、熟悉的放学喧声。
“啧，没劲儿！给你个提示——” 林书豪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得意洋洋的坏笑，“抬头！往你新学校大门这边儿看！现在！立刻！马上！”
夕阳的光线正浓烈得如同熔化的金子，从校门外那片开阔地倾泻进来。在那片过于耀眼的金色光晕里，两个身影懒洋洋地斜倚在紧闭的雕花铁艺大门上，仿佛一幅被强光勾勒出的剪影。
“看见我们没？感不感动啊？” 他带笑的声音几乎和眼前那个剪影的动作同步。
谢云舒不紧不慢地走向那个身影，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的散漫说：“就这么离不开你谢哥啊。”
“是啊是啊，太舍不得了吧。”林书豪眨巴着眼睛说道。
“看看你在这怎么样，有没有哥几个需要的地方随时说。”蒋辉则说道。
“喂，说真的，” 谢云舒侧过头，看清了他染成金色的发梢下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你们怎么突然跑来了？学校那边…没事？”
林书豪嗤笑一声，搭在我肩上的手随意地挥了挥，仿佛驱赶一只无形的苍蝇。“能有啥事儿？我和老吴说我去搞那个牙齿，他就放人了，不过明早我得回泉城。那蒋辉你就绷担心他了，他和你都是老吴的“挚爱”。况且，我舒哥开荒新地图，我们怎么能不来看看？” 他拖长了调子说道。
“少来。” 谢云舒忍不住反驳，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暖意被他的不着调冲淡了些，但肩膀上的重量却奇异地带来一种久违的安定感。“就为了这个？”
“不然呢？” 他挑眉反问，随即又咧开嘴，“顺便看看你小子是不是乐不思蜀，把兄弟们忘干净了。” 这话半真半假，带着点对谢云舒的试探。
他们沿着校门外的林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两个路口，空气里渐渐弥漫开城市黄昏特有的气息——汽车尾气的微辛、行道树落叶的腐殖质味道、还有不知从哪个巷口飘来的、若有似无的食物香气。林书豪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林书豪四下张望，鼻子像猎犬一样嗅了嗅，然后眼睛一亮，精准地指向街对面一条灯光略显昏暗、但烟火气明显更浓的小巷子口。那里支着几个简易的棚子，红色的灯箱招牌在渐深的暮色里亮起，其中一个歪歪扭扭地写着“超好吃烧烤”。
“喏！” 林书豪眼睛放光，一把揽住谢云舒和蒋辉脖子，不由分说地带着谢云舒和蒋辉往那边走边说道：“咱三现在先解决一下人生三大事之一，那家肯定好吃，咱喝点小啤酒。” 巷口的风裹挟着浓郁的炭火焦香、孜然辣椒面的辛香和油脂被炙烤的诱人气味，劈头盖脸地涌来。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烬在远处高楼缝隙里挣扎着熄灭，天空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蓝紫色。林书豪的头发在巷口烧烤摊的霓虹灯牌下，折射出更加跳跃、更加肆无忌惮的光芒。他脚步生风，嘴里嚷嚷着“老板，先来五十串牛肉，二十串腰子，一串鸡翅，两打生蚝，再烤个茄子，多放辣椒！”，那声音洪亮地穿透了巷子里的嘈杂声。
“行，你们先找个位置去做，搞好给你们送过去”
林书豪拿着几瓶冰镇的、瓶身凝结着水珠的啤酒“砰”地戳在桌上。
“来来来！满上满上！” 接着一把抓过开瓶器，动作利落地撬开瓶盖，淡金色的泡沫汹涌地溢出瓶口，带着麦芽的微酸气息。他不由分说，将三个一次性塑料杯倒得满满当当，泡沫几乎要溢出来。“第一杯！” 他粗声粗气地吼着，眼睛在烧烤摊昏黄的灯光下亮得惊人，“敬咱们谢哥！”
杯子重重地碰在一起，塑料的脆响淹没在周围的嘈杂里。冰凉的液体带着一股冲劲滑下喉咙，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瞬间压下了喉咙里的干涩，也冲开了某种无形的闸门。
肉串在嘴里撕扯，滚烫的油脂混合着辛辣的调料在舌尖炸开。林书豪和蒋辉两人一左一右把谢云舒夹在中间，嘴里说着往事，林书豪塞了满嘴牛肉，含糊不清地大笑，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蒋辉的杯子里。
他们三个少年肆无忌惮地揭着老底，那些在新环境里被刻意封存、几乎蒙尘的糗事和热血，此刻被酒精和炭火烘烤得鲜活滚烫。一杯杯冰啤下肚，辛辣的烤肉填满肠胃，耳边是林书豪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和蒋辉时不时精准的吐槽，那层薄冰被这熟悉的、带着汗味和机油味的温度迅速融化。
林书豪最后嫌啤酒喝的不过瘾，硬是让老板上了几瓶江小白，非得和谢云舒你一瓶我一瓶这样干。
最后林书豪指着谢云舒的鼻子，仿佛在控诉谢云舒的“背叛”，“在咱那儿多自在！想干嘛干嘛！那破新庙有什么好？啊？” 他的质问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护犊子般的蛮横。
“豪子，你少说两句。” 蒋辉还算清醒，试图劝阻，但语气里也带着微醺。
“老子偏要说！” 林书豪梗着脖子，又给自己倒满一杯，动作已经有些摇晃，“不就是那破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和我和辉子一起，啥事都能扛过去。” 他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冰凉的酒液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流下，打湿了衣领。
“不行，不行我要吐了，蒋辉我要吐了啊，我要水。”林书豪喊道。
蒋辉急忙边扶着林书豪，边说“老板，送点水来啊。”
“好嘞，小泠，你去帮我倒个水送过去，我这有点忙不开。”老板侧身对着一个低着头的少年说。
谢云舒此刻意识模糊，视线昏花，看到邻桌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端着托盘走过。
谢云舒的手伸出去，却完全失去了准头，没有碰到预想中的水杯，而是重重地、带着醉汉的笨拙力道，撞在了那个端着托盘的身影的手臂上！
“哗啦——！”
托盘上放着被送来的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精准地泼洒下去——不偏不倚，全浇在了端着托盘少年……的裤子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谢云舒迟钝地抬起头，醉眼朦胧地试图看清眼前的“受害者”。
在汗流浃背的混乱里，他像一块突兀的冷玉。很高，肩线平直而利落，穿着一件明显洗得发旧却异常干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手腕。一条普通的黑色工装裤此刻被深色的污渍迅速浸染，紧紧贴在大腿上，勾勒出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腿部线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下颌线清晰得如同刀削斧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皮肤是冷感的象牙白，在烧烤摊昏黄油腻的灯光下，竟透出一种格格不入的、近乎透明的质感。额前几缕碎发垂落，遮不住那双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正低垂着，看向自己裤子上那片迅速扩大的、肮脏湿冷的污迹。
那眼神里没有暴怒，没有惊慌，甚至没有明显的厌恶。只有一种极致的、冻入骨髓的冰冷和平静，像西伯利亚荒原上万年不化的冻土。
然而，酒精彻底烧坏了谢云舒的脑子。那冰冷的视线非但没有让谢云舒清醒道歉，反而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某种失控的、不知死活的念头。谢云舒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直勾勾地顺着那湿透紧贴的裤子轮廓一路往下滑……
裤子的布料被液体浸透，变得半透明，紧紧包裹着，清晰地勾勒出下面紧实饱满、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尤其是大腿根部到小腹下方那充满雄性荷尔蒙的轮廓……
“呃……” 谢云舒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脸上扯出一个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极其愚蠢又轻佻的醉笑，舌头像打了结，声音含混又响亮地冒了出来：
“嚯……哥们儿……看不出来啊……你这下面……发育得还挺……挺好的嘛……嘿嘿……”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彻底冻结了。
蒋辉听罢倒抽一口冷气，脸都白了，急忙赶上去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帅哥他喝多了，嘴里讲胡话呢，你这裤子我们赔，真对不起。”
“不用了，就当免费洗裤子了。”他的话轻飘飘的，没有一丝烟火气。之后变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