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站在院子里看被叶梁枝砍秃的那片竹子,抬手抚了抚被斜着削出来的竹尖,头顶突然一声“大师姐”,随后叶梁枝降落在面前。
叶梁枝从屋顶跳下来,顺便扫下两片瓦,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瓦解释道:“你院子后门不开,我只能从上面过来了。”
大师姐不笑不怒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叶梁枝脱口而出:“想你。”
大师姐:“……”
大师姐:“你跟其他人也喜欢这么说话吗?”
叶梁枝往四周看了看:“哪有其他人?”转回头看大师姐,“这里只有大师姐和大师姐心爱的师妹我啊。”
大师姐皱眉:“我没这么说过。”
叶梁枝:“无妨,我与大师姐心意相通。”
大师姐:“……”
叶梁枝绕着大师姐转了半圈,扶住她刚刚爱抚过的那截竹尖:“那么我亲爱的大师姐,我削一截竹子不过分吧?我想做个笛子吹曲给你听。”
大师姐:“……滚出去。”
最后还是大师姐亲自动的手,虽然大师姐嘴上没说,但是——
“你大师姐一定是怕你糟蹋更多。”何苹说。
“哪有。”叶梁枝大言不惭,“它们都是死得其所。”
大师姐削好了竹子,在叶梁枝殷切的目光下雕了九个孔,最末一个在尾端,叶梁枝接过看了眼:“其实八个就够了。”弯眼笑得谄媚,“不过这样好看,谢谢大师姐。”
叶梁枝拿着笛子摆了摆姿势,试了几个音,清了清嗓子:“好多年不吹了,不知道有没有退步。”然后现吹了一曲。
大师姐听完问道:“这是什么曲?”
叶梁枝:“小毛驴。”
大师姐:“未曾听说过。”
叶梁枝嘿嘿笑了几声:“还有词呢,我有一头小毛驴呀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大师姐认真听了听,审慎提问:“这跟你刚才吹的是一首曲子吗?”
叶梁枝眨了眨眼:“微调,微调。”
何苹:“跑调就是跑调。”
叶梁枝以表演辛苦为由在大师姐这里蹭了个午睡,睡醒又理直气壮蹭了顿饭,边吃边问:“你每天都在喂,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黑雀?”
大师姐看着她道:“嗯,别的狗也喂。”
叶梁枝点了点头:“哦。”
何苹:“你师姐在骂你。”
叶梁枝:“休要挑拨离间。”
-
清虚门最近发生了两件怪事。
一是有几名外门弟子接连失踪,有去打水没回来的,有半夜上厕所一去不返的,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因为那几名弟子平时都独来独往且性格内敛不惹人瞩目,所以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失踪了。直到一位弟子看着自己同院的室友一个接一个失踪,担心下一个轮到自己,才战战兢兢禀报了长老。
长老派人去调查他们的生活痕迹,发现他们失踪前没有任何异常,就是人突然就没了。查了住所周围和最近的活动地点附近也没有任何阵法印记,打斗痕迹也没有,也就是说他们既不是被传送也不是被绑架,是自己走的。
蹊跷得很。
还有一件事是连续多日叶梁枝院门上都施了手法低劣的符咒,画符用的草木灰都是质量最差的那种,不用风吹就簌簌下落,人路过都免不得沾一身灰。
不过对比前一件事不足挂齿,无人在意。
连叶梁枝自己也不在意,直接把门拆了,然后闹着说自己院里闹鬼又豁风,要去大师姐那里住。
闹不闹鬼另说,豁风是显而易见的,虽然门不是不能修,但在叶梁枝的死缠烂打下大师姐还是默许了。
唯一计较了两句这件事的是大师姐和聂清淑。
大师姐:“你觉得是谁?”
叶梁枝托腮道:“不知道。”
她一开始以为是元清歌,因为之前门上也出现过一次,烂得旗鼓相当的技术,又菜又练还好意思拿出来秀的人少有。但元清歌现在在后山关禁闭应该没精力作这闲妖,趁夜跑来回都能给她累够呛,师尊没在后山给她布禁出结界也是纯看她本事低微翻不出花,据送饭的弟子回禀说元清歌在山洞里成日睡觉,仿佛余生打算就这么自暴自弃。
“那符咒是干什么的?”大师姐又问。
叶梁枝:“一些小恶意,吹个阴风招个蚊子什么的,小孩儿把戏,就是烦人。”
聂清淑幸灾乐祸:“你不是不知道是谁,是得罪的人太多想不起来了吧?”
叶梁枝扭头看她:“你的崇高道德允许你这么说风凉话吗?”
聂清淑点头又摇头:“道德我还有,对你不必。”
叶梁枝又在大师姐面前扮委屈:“大师姐你看她~”
大师姐看她一眼没说话。
叶梁枝抱住膝盖低头嗫喏:“我觉得这世上根本没有人爱我。”
大师姐看了她一会儿:“有。”
叶梁枝期待抬头:“是谁?”
大师姐:“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肯定有好你这口的。”
叶梁枝皱了皱脸:“大师姐好这口吗?”
大师姐转开脸:“我们还是去查一下弟子失踪的事吧,师尊最近很为此烦忧。”
-
鹤落最近愁得头发都多白了几根:“怎么最近坏事一桩接一桩没完没了了?是不是莫苏苏背地里又闯了什么祸?”
长宁道:“你这话就纯出于偏见了,苏苏最近安分守己。”
叶梁枝猛点头。
鹤落划了下胳膊负手背过身:“就算这事与她无关,她也未必安分守己。”
叶梁枝冲大师姐做了个委屈表情,大师姐默默移开了视线。
杳念道:“守山的弟子说没见他们下山,我怕是他们疏忽为自己免罪派人去山下查,也没查到那几人的消息,若是人活着,应该还在山上。”
鹤落道:“若是死了呢?”
杳念道:“应该不会吧,那几名弟子素日与人无冤无仇。”
鹤落道:“又不是一定要有冤仇才会迫害,做坏事的人还跟你讲道理吗?”
平丘道:“至少现在还没发现他们死了的证据,说明活着的可能性更大,接连消失一定有背后的原因,我们可以先从此入手。”
长宁道:“现在门内门外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自己是下一个消失的,最重要的是先安抚弟子们的情绪。”
杳念道:“要不将弟子们集中起来,设下结界保护?”
鹤落道:“敌人还没露面我们就这么诚惶诚恐未免让人看扁。”
长宁也点点头:“况且现在还不知道弟子‘消失’的途径,若是将他们集中起来,反倒方便了幕后之人一锅端咋整?”
平丘提议:“要不直接搜山?人在山上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长宁道:“这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弟子们活动的范围有限,但平时人迹罕至的地方也很多,怎么搜,派多少人搜,搜山途中又有人无故失踪该如何?”
鹤落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等到造乱者自己跳出来吗?”
长宁思考一会:“我暂时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长宁看向叶梁枝:“苏苏,你认为有什么法子可以暂时安抚众心,给我们调查真相腾出时间?”
叶梁枝道:“他们现在害怕的无非是下一个消失的人是自己,让他们相信不会是自己就行了呗。”
长宁:“如何让他们相信?”
叶梁枝:“消失的那几人有共有的特点,平时独来独往,消失时独自外出,也就是说凶手基本对他们都是单独下手的,只要让众人暂时抱团避免落单,应该能安稳一阵子。”
鹤落皱眉道:“人还没死怎么就是凶手了?”
叶梁枝:“万一死了呢?我只是提前假设了一下。”
鹤落:“……”
鹤落:“若是这么做了还有人消失呢?”
叶梁枝:“那再编新的理由呗。”
长老几人商议过后觉得好像只能先这么办,然后就涉及到怎么分组抱团的问题。
叶梁枝果断抱住了大师姐。
鹤落是万万不想他的爱徒再跟莫苏苏沾边的,可是聂清淑说:“师尊,我睡相不好还打呼,我觉得除了莫苏苏没有人该受此折磨。”
叶梁枝:“……”
叶梁枝:“?”
叶梁枝在师尊的指示下给每组弟子发了一根灵线,让他们把彼此系在一起,若是灵线断了长老们会感知到方便及时解救。
叶梁枝、大师姐和聂清淑三人手上缠绕的灵线围了个圈,每两人之间的长度不足一丈。大师姐睡床上,叶梁枝睡桌上,聂清淑睡地上。
叶梁枝原本也要睡床的,她之前搬到大师姐院子里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她还没睡上聂清淑就挤了进来,并扬言如果叶梁枝要跟大师姐挤一张床那她也要挤。
叶梁枝默了片刻:“你要不要脸?”
聂清淑心安理得:“比你绰绰有余。”
是夜,聂清淑果然如她自己所言鼾声如雷且睡姿极差,叶梁枝只能庆幸不是她睡桌上自己睡地上,不然夜里不小心合眼指不定被砸死。
叶梁枝侧头看了一眼,大师姐果然还睁着双眼,瞳孔在黑暗里泛着微弱的光,叶梁枝翻了个身面对她:“大师姐你睡不着吗?”
大师姐看了眼地下四仰八叉的聂清淑,过了会儿说:“刚刚眯了一会儿,梦见有人锯我腿。”
叶梁枝笑了下坐起来,拿出笛子:“你睡吧,我给你吹曲。”
叶梁枝吹了一首现代晚安曲。鼾声和着笛声渐渐不那么刺耳,像一首裹着雷声的梦谣,大师姐缓缓闭上眼睛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