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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今晚的第三次侧身之后,杨洡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

    三秒后找到沈靖妤的头像戳了进去,顺手拍了拍对方。

    “我拍了拍“沈靖妤”肩膀说:你好,打劫!”

    杨洡半躺在床头,捏着手机等待对方的回复,没有让她等太久,三十秒后一个语音通话弹了过来。

    修长的手指按下绿色按钮,杨洡还没来得及出声,手机那头的游戏背景音提前一步占满了整个卧室,顺带的,还有沈靖妤的吐槽声。

    “交闪!交闪啊!等什么呢?!现在不闪你等着它给你生个小闪现出来吗?你a他呀,我说你俩会不会玩游戏?放点狗粮在键盘上,我们家炒蛋都能上王者!意识呢?我请问?”

    “炒蛋”是沈靖妤养的一只黑色豆柴,之所以叫炒蛋,是因为她原本想取“操蛋”,意为这操蛋的人生请全都分给小八嘎,结果她妈觉得她过于粗俗,不仅把狗子带走了,还把“操蛋”改成了“炒蛋”。

    沈靖妤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终于想起自己刚刚打出去了一个语音,她无语的看着面前灰暗的屏幕,顺嘴调侃了一下杨洡:“哟呵,什么风把咱花儿局吹来了?”沈靖妤瞥了一眼左上角的时间,咦了一声:“不对啊,这都快十二点了,你咋还没睡?”

    杨洡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沈靖妤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队友点了投降。

    她说:“禺知想来蜀城找我借住一段时间,我猜应该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什么!谁?你那个十几年的白月光?!她要来找你睡觉?!”沈靖妤激动得语无伦次。

    杨洡这个白月光沈靖妤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知道具体情况的,虽然其他朋友也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但要论细节,还是沈靖妤知道得更多一些。

    奈何杨洡对这个白月光总是三缄其口,要不是沈靖妤读书那会儿不小心撞破了杨洡的秘密,说不准她们所有人到现在都不会知道这个白月光的存在。

    好在沈靖妤小时候总是冒冒失失的,却用最迟钝的观察力发现了杨洡不仅天天练字,还偷偷写信。

    不然这些年光靠杨洡一个人憋着,多少要憋出点什么病来。

    可沈靖妤说是知道具体情况,其实也就比别人多知道一点点而已,就这还是杨洡偶尔实在憋不住了,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些,冰山一角罢了。

    反正不论怎么说,沈靖妤感知到的是:这个白月光是杨洡心里的执念、是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期的存在,从杨洡感情意识萌芽阶段开始直到现在,代禺知…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杨洡今年27岁,认识这个白月光已经15年,她们相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杨洡的半个人生,所以这个人要来,沈靖妤却是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你能正常点吗?”杨洡捏了捏鼻梁,因为经常戴眼镜的缘故,她总是喜欢在取了眼镜之后捏一捏。

    大概是因为躺了许久,杨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朦胧,“她前天给我发的微信,明天上午十一点落地,我要去接她,但我现在失眠到睡不着了。”

    “昨天演出我就看你状态不对,原来是心里有事儿。”沈靖妤亢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她这个人最喜欢八卦,但偏偏自己迟钝得要命,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才发现,要不是今天杨洡主动找她,她还以为杨洡不对劲的状态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导致的疲惫。

    沈靖妤怀疑杨洡工作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杨洡大学毕业后听从父母建议,考进了蜀城的体制内。

    最近一年多,也许是领导想要往上提拔她,经常把她借调到其他部门熟悉业务逻辑,上个月听说她被借调到了宣传委,忙得天昏地暗,连休息日都在工作。

    既然杨洡已经开头了,那沈靖妤自然拿捏住了自己的身份。

    杨洡这个人吧,她认死理儿,加上又是处女座,犟种一个!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进入体制内后养成了一些“坏”习惯,讲话总是说10%,藏90%,但这些根本难不倒沈靖妤这“恋爱军师”,虽然她自己没谈过恋爱,但杨洡不也没谈过么...

    所以沈靖妤因着自己看过多国的爱情剧,自发的、没有名分的成为了杨洡名义上的恋爱导师,嗯...她自封的。

    “我觉着吧,这是个契机,你想,她怎么就只找你呢?说明你在她心中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再一个,你刚刚不是说她跟男朋友吵架了吗?我跟你说这就是你的机会!你得牢牢把握住!”

    沈靖妤的声音一点点传过来,“常言道: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挖不倒的墙角!杨洡,站起来吧!该你上场表演了!”

    坐在漆黑一片的卧室里,窗帘拉得很紧,一点光都透不进来,环境太过安静,只有杨洡轻微的呼吸声。

    片刻后,杨洡放开咬着的下唇淡淡开口:“我跟你说过的,他们已经快要结婚了。”

    “可是他们吵架了!她现在还要来找你!”沈靖妤不死心道。

    “溪西当年准备结婚的时候,没有跟她老公吵架吗?”不是杨洡固执死板,而是她们身边就有这种例子。

    当年她们共同的好友鄢溪西和她军人老公准备结婚的时候就经常吵架,吵到差点悔婚的程度,可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人家照样结婚了,现在还非常幸福。

    杨洡将自己和代禺知的关系定义为——朋友,或许她们的一开始确实是从朋友这个位置出发的。

    而现在她确信,她对于代禺知来说依旧是朋友,可代禺知对于她来说,不单单是朋友这么简单的关系可以囊括的。

    其实杨洡更倾向于将她们两人的关系用拆屋效应来形容。

    从心理学来说,先提出一个较大的要求之后,接着提出一个较小的要求,人们往往更容易接受那个较小的要求,这样能有效的降低他人拒绝自己的可能性。

    所以,杨洡在两年前选择退回朋友的位置,不再露出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至少…在代禺知面前她打算做好朋友的本分。

    所以,杨洡也就没有办法拒绝代禺知两天前的请求,或许她也不想、更做不到拒绝对方,不论是出于什么缘由。

    当然,杨洡还是付出了代价,从前天开始她就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正常作息睡觉了,昨天晚上的演出状态也有点不好,鄢溪西当时还问了她几句,她只说自己最近工作忙加班有点严重。

    说到演出,杨洡跟沈靖妤、鄢溪西为了将生活与工作彻底分开,组了一个乐队,乐队每个月14号会在一个叫SHEEP的酒吧演出,老板是杨洡和沈靖妤的老同学,雷绵。

    昨天演出的时候雷绵破天荒的不在店里,据沈靖妤的小道消息,似乎是因为前女友的事儿耽误了。

    “那咋办嘛?你不能未战先败吧杨洡同志,作为一名优秀的党员干部,你要拿出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你看你工作也好、学历也好、人也好看、手指又长、运动天赋也还可以、体力看起来也不错,你可不能给咱1丢人啊!”

    “别给我扭扭捏捏的不像话!这还是你吗杨洡?”

    沈靖妤的话让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杨洡突然睁开双眼,黑暗里,她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似乎有太多的情绪想要宣泄出来,整个房间忽然变得格外压抑...

    最后还是被杨洡强行压了下去。

    “是啊,那还是你吗杨洡?”杨洡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

    是不是真的打算一辈子屈居朋友的位置,是不是还要冠冕堂皇的准备一些劝和不劝分的贴心话,是不是依旧不打算为自己争一争。

    等了半天沈靖妤都没有等到杨洡的回答,她不死心的继续说道。

    “我觉得你真行,你这条件干啥不行,非得喜欢个直女,要不然咱就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要不然咱就做好朋友的本分,好好地招待她,再好好的送走她。”

    沈靖妤分析道:“反正你现在就这两个选择,没有第三个了。”

    “嗯。”

    “你嗯个什么劲儿?”沈靖妤的声音大了些:“你倒是说说看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没想好。”

    “我说姐姐,你明天都要去接人了,你跟我说你没想好?”

    “嗯。”

    杨洡的回答让沈靖妤差点破防,合着她刚刚那一通鸡血白打了?

    沈靖妤也知道杨洡需要自己考虑清楚,再加上自己突然来了点其他事儿,所以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别的。

    “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姐妹儿我就先撤了,溪西那厮说要跟我吐槽她的老公,十万火急紧急呼叫我呢!”沈靖妤边说边挂了电话,最后还偷偷自夸了一句:有我这样的免费金牌恋爱导师,是你们的福气。

    挂了电话,房间里唯一的光便灭了,杨洡依旧半靠在床头,一点移动都不曾有过。

    黑暗里她微微仰头,看向正对着床的那面墙,原本的电视墙上并没有被装上电视。

    如果打开灯就能看见,这面墙上挂着三幅看起来并不昂贵的画,不是什么大师的作品,甚至笔触看起来都有些稚嫩;奇怪的是,装裱却极为精美,这又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眼力不精、见识太短,不认识某位画界泰斗,以至于有眼不识泰山。

    无神的朝着那面墙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睛开始酸胀难受,杨洡才闭了眼,一丝光都没有的房间里,本来是看不见画的,奈何杨洡早已将其刻在心里,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光就能“看见”那三幅,陪了她很久...很久...的画。

    等到再次拿起手机,杨洡发现已经半夜三点了,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乐队的聊天群里,沈靖妤在一个小时前跟鄢溪西互道了晚安。

    家庭群里,母亲在昨天十点钟的时候发了一个朋友圈文章链接,上面写着:体制内如何打好与领导的关系。

    这篇文章杨洡到现在都没有点开,她也不打算点开。

    她妈妈隔三差五的就要发这些东西在群里,再之后会打电话或发消息过来提醒她务必要认真看,不过今天还好,估计是觉得太晚了没有专门过来找自己,毕竟只要回家,杨洡都会在九点半准时上床休息。

    只因杨妈妈认为,年轻人就需要多休息才能身体好。

    尽管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杨洡将手机熄屏之后放在床头,之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颗白色药丸出来就着水吞了下去。

    躺好、被子盖好、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在一系列的准备之后,杨洡准备依靠刚刚的那颗药丸强行让自己的大脑“关机”睡觉,毕竟明天还有正事要做。

    药丸效果很不错,刚躺下去三分钟,杨洡的意识就有点模糊了,正等着沉睡的她却忽然单手撑了起来,连忙抓起手机看了一眼,直到反复确认明早的5个闹钟已经定好之后,这才安心的放任自己睡下。

    睡不着这件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对杨洡来说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两年前去浙城的前几天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只不过当时她更多是激动导致的睡不着。

    那天她也像今天这样拍了拍沈靖妤,沈靖妤还调侃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怀春的少女。

    从浙城回来之后她也有段时间睡不着觉,可那时候她没有再找朋友倾诉,只是自己默默的接受黑暗、融入黑暗。

    她在每个睡不着觉的深夜,一遍一遍地想代禺知,一遍一遍地看那三幅画,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朋友是她今后要演好的角色。

    刚刚吃的药丸不是什么维生素片,那是医生给她开的处方药——劳拉西泮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