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禺知下楼的时候看到杨洡站在车边,于是她快步走上前。
“等很久了?”
“今天路况不错,提前几分钟到了。”
“那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也不差这几分钟,我们不是约定了五点半?”杨洡侧过身替代禺知打开副驾的车门。
等代禺知系好安全带,杨洡主动介绍了一下自己乐队的朋友们。
代禺知对沈靖妤的印象要更多一些,主要还是因为杨洡很少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在蜀城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贴心,考虑到她没什么朋友的缘故;以前代禺知没细想过这些,如今跟杨洡朝夕相处着,自问比以前要更加了解杨洡一点,她想...说不定还真是这个原因,毕竟杨洡这个人实在是细心。
沈靖妤是杨洡初、高中的同学,两人曾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同桌;一般来说有沈靖妤在的场子气氛都不会冷,她性格很好,朋友也很多。
鄢溪西则是沈靖妤高二分科之后认识的好友,因为唱歌好听,被沈靖妤薅过来当乐队主唱,渐渐的也跟大家玩在一起;她老公目前在部队服役,常年不在家,加上鄢溪西的家是杨洡、沈靖妤住所的中点,所以她们乐队的排练地就在鄢溪西家里。
杨洡带着代禺知进门的时候沈靖妤已经提前到了,对方直接无视了先进门的杨洡,一脸好奇的盯着跟在杨洡身后的代禺知。
“咳。”杨洡的眼神里带了一些威胁和提醒。
沈靖妤连忙闪到鄢溪西旁边,站得跟个兵一样,像是马上准备给首长敬礼的那种状态。
代禺知换好杨洡给她拿的拖鞋后也没动,就站在杨洡身边。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角带笑看着对面的两个新朋友。
“这是代禺知,我的...朋友。”杨洡的介绍十分简单。
“这位是沈靖妤,这是鄢溪西。”杨洡侧身给代禺知指了一下两人的顺序,避免代禺知认错人了尴尬。
沈靖妤笑得很开心,她笑起来有一颗小虎牙,显得她更加可爱,左耳戴了一个十字架耳环,衬得她可爱中又带点酷酷的味道;鄢溪西笑得没有沈靖妤那么夸张,但还是能看出她是一个温柔得体的女人,当然,是否是表面上的得体,还未可知。
“知知姐,我叫沈靖妤,你可以跟她们一样叫我靖狗,也可以叫我靖妤,随你怎么叫都行。”沈靖妤热情的跟代禺知打招呼,眼神都没离开过代禺知。
不知道为什么,代禺知总感觉沈靖妤的笑容里掺杂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代禺知笑着应她:“靖妤晚上好,经常听洡洡说起你。”
沈靖妤嘿嘿笑了两声,趁着鄢溪西问代禺知喝点什么的时候,偷感很重的挪到杨洡旁边,小声打趣,“洡~洡~呕!”
杨洡没理她,反倒是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很快...沈靖妤收到了杨洡发来的信息。
杨洡:不准叫知知、也不准叫姐。
沈靖妤:谁管你!嘴长我身上。
杨洡:转账888元。
沈靖妤:收款888元。放心吧花儿,马上改口!
趁鄢溪西去给大家拿喝的间隙,沈靖妤顺势开口,“那个...禺知,我还是叫你禺知吧,我感觉你看起来好小的,叫你姐显得我有点装嫩的嫌疑。哈哈...哈哈...”
代禺知倒是不介意,名字而已,随便沈靖妤怎么叫。
来之前杨洡就已经跟代禺知说过,她们通常要排练完之后再吃晚饭,不然主唱大人可能会因为吃太饱而吐。
任何一个看起来很奇葩的规定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很明显...这位主唱大人就曾经因为吃太饱而唱吐过。
“禺知,你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在客厅看电视,或者想看我们排练也可以来书房。”鄢溪西作为主人,理所应当的担起了照顾客人的责任。
“方便看你们的排练吗?”
“当然啦!走走走!”沈靖妤边说边准备过来拉代禺知的手,又在杨洡的眼神中强行把自己已经抬起来的手顿在空中,尴尬的移动手指往书房的方向指,嘴里还找补着,“就在那间房里排练,溪西的书房专门改造过,只要关上门就不会扰民。”
书房里放着一张沙发,平时三人排练累了会在上面休息,现在换代禺知一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放着鄢溪西给她拿的一些零食,怕万一她们排练太晚,代禺知饿。
这其中...当然有杨洡的提醒。
鄢溪西是什么人?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她,所以在杨洡提前提醒她之后,她转头就找沈靖妤八卦去了,沈靖妤那边倒是没多说什么,毕竟是杨洡的私事儿,只说两人是特别要好的朋友,认识的时间很长。
乐队演出跟杨洡之前表演过的钢琴独奏完全不是一回事,流行乐和古典乐的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其中最最明显的,应该是杨洡半挽着的袖口和解开两粒扣子的领口。
外表的变化,自然是被最先发现的。
这一面,代禺知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是一个更加慵懒、更加随意、更加有魅力的杨洡,言谈间她的声音都带点蛊惑,讲乐理的模样很吸引人。
至少代禺知现在是完全挪不开眼的,就像杨洡十五年前的那次独奏,尽管只是排练,但依旧耀眼。
乐队三人平时各自的工作都很忙,为了能在每个月的14号奉献一场完美的演出,她们通常都是先在群里确定歌曲,之后再分别练习,最后在固定的时间排练,这次排练之后她们会互相提修改建议,而在正式上台之前,她们不会再合体练习。
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本身水平就很高,不需要浪费更多的时间来做重复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们是一支现场表演的乐队,live的魅力就是如此,在舞台上就算是错了,那也是不一样的体验,三人皆享受于此。
虽说享受live的魅力,但一个月就这一次的合体排练还是很重要的,三人的默契早就在时间长河里慢慢形成,通常是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的想法,就比如现在。
杨洡站在键盘前轻笑,沈靖妤也放下手里的电吉他拨片,两人同时一动不动的看着主唱大人。
鄢溪西承受不住这两道戏谑的眼神,主动坦白,“我承认,我偷偷吃了东西,辣的...”
“我真想给你一下!”沈靖妤举起手里的吉他拨片就往鄢溪西身上扔,“那咋办?!”
“要不你俩先合一下?我去喝点水消化一下?”鄢溪西双手合十,祈求得到组织允许。
“走走走走!你赶紧走!”刚刚动作太大,沈靖妤这会儿正在调整吉他的位置。
鄢溪西出去后,杨洡和沈靖妤的沟通变得更加专业,她们口中所说的升降调和梵音位置都是代禺知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她看见杨洡拿着自己的五线谱和沈靖妤讨论改编的想法,两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认真,讲到不认同的地方杨洡会稍稍皱起眉头,然后继续跟对方阐述自己的想法,对于自己的专长,杨洡并不是随波逐流的人,她有自己的坚持。
代禺知看了半天总算是看出来,这两人对于这首歌的改编有不同的意见,所以她们正在尝试着将两个不同的改编都试一试。
正巧这会儿,鄢溪西端着杯热水走进来坐到代禺知身边。
“这俩又激烈碰撞了?”鄢溪西对于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轻松的跟代禺知聊起天。
“嗯,好像是有点不同的看法。”代禺知笑着点头。
“害,这都是正常的,这俩有一回在我家,为了一首歌的改编争论到了凌晨一点,最后谁也说不过谁,还让我来当评委,选出最好的版本。”鄢溪西遥想当年都是一口气,“关键是什么你知道吗?!是两个版本都很好听,我完全选不出来。”
“那最后呢?”代禺知端着茶杯,有些好奇的问道。
“最后一人一段呗,那首歌的副歌有两段,一段用靖狗的、一段用花花的。”鄢溪西拿起沙发上的平板翻了翻,找到那场演出的视频后递给代禺知,“当时那个视频还小火了一把,后来再遇到这种分不出高低的情况,我们都默认按照这个模式来改编。”
“哟~咱们吃多了的主唱大人回来了?”沈靖妤坐在椅子上调侃,看样子应该和杨洡有了统一的意见。
“呸!老娘只是喉咙有点辣而已,你们改好了?”鄢溪西起身往前,留下还在看视频的代禺知。
“改好了,花花的想法更适合这首歌的表达,你快来,我感觉这首歌现在强得可怕。”
代禺知专注的盯着手里的平板,视频里的杨洡穿着一件亮色夹克,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她还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舞台下面站着一群为她尖叫的粉丝。
这一幕,跟15年前代禺知看过的画面相去甚远,但她又觉得这并不违和,至少在15岁的代禺知的想象里,杨洡就是应该待在舞台上的,可是为什么...她后来选择了法学?还考进了体制?
原本以为是杨洡放弃了音乐这一条看起来更艰苦的路,可分明从今天来看、从视频来看,杨洡都拥有继续走下去的能力,或许...是她后来发生过什么吧。
代禺知由此想到了自己,是啊,人生哪有那么多应该或不应该的,就像她自己,不也曾差点放弃吗?
除了第一首歌的分歧比较大以外,后面几首歌她们都过得很快,只是偶尔会停下来沟通一下想法,大部分时间杨洡都是更沉默的那一个,就是沈靖妤老是喜欢cue她说点乐理知识,她也不拒绝,十分配合。
杨洡在朋友面前和在自己面前有些不同,这一点代禺知今天的感觉非常明显,以前不知道杨洡在其他朋友面前会是怎样的状态,今天才发现,原来杨洡跟朋友的交往间,会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疏离感,她仿佛游离在这个圈子的边缘,不远不近。
需要她了,她可以靠近,其他时候,她都站在一旁。
可杨洡在她面前,细心周到、体贴关心,通俗一点来说就是:
杨洡在其他人面前:你不要啊,那算了。
杨洡在她面前:你不要啊,那这个呢?或者这个?有想要的吗?
考虑到代禺知一个人干坐着也不好玩儿,今天排练的进度拉得很快。
杨洡是故意的、沈靖妤知道杨洡是故意的所以很配合,鄢溪西则是被这两个人裹挟着往前跑,毕竟她一个主唱,也没什么要沟通的。
“今天吃什么啊?”沈靖妤转了下左手手腕。
代禺知被交谈的声音拉回思绪,这才发现她们已经结束排练了,这会儿...她拿起手机,才刚刚八点,可鄢溪西不是说,她们之前都要排到半夜的吗?
“禺知,有什么想吃的吗?”鄢溪西收好自己的谱子,朝着沙发走去。
“我都行,不挑食。”
“别点太辣的。”杨洡补充道。就凭对鄢溪西的了解,此人对麻辣情有独钟,就从她排练前都要偷偷吃点辣的东西来看,她要是不补充,指不定最后没一道菜是代禺知能吃的。
“烤鱼行么?不吃火锅就吃烤鱼!咱们蜀城的城市名片。”鄢溪西提议道。
“有清蒸的烤鱼吗?”杨洡问。
鄢溪西阴笑着凑近杨洡:“你丫别太荒谬,哪家店会做清蒸烤鱼!”
“那我点两道家常菜过来。”杨洡妥协了,但她还是争取了一下,“点香辣,别点麻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