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栩原先要把植物园的作物都采来，后来考虑到经济类作物大多不能直接吃，药用类作物不能随便吃，他就只光顾了水果、粮食、蔬菜三个区。
叶清栩进去时一身行头干干净净，加上他出众的气质，进植物园就像总裁考察，那是一个端庄贵气。
出来时的他相比之下略显狼狈。
虽然他打架时用棺材盖挡着飞溅的诡异血液，但待在那种环境中鞋底难免踩上脏东西，身上也难免浸染上怪味儿。
他脑后随手扎的小揪揪，随着发圈出逃肆意散落，颇为凌乱。
宝蓝色的衬衣贴着身体，印出一道道汗痕，背后出汗多的地方，更像是直接淋了水。
他空着双手出来，加上一副狼狈模样，看上去像是刚被诡异追杀逃出来。
陆烬就是这样认为的。
“清栩，你遇到，怪物了吗？有哪里，受伤？”陆烬抓住叶清栩的两边胳膊上下检查。
叶清栩挣脱，语气冷淡：“没事，跟我回去，有话问你。”
陆烬唯唯诺诺地跟上，不知道叶清栩怎么生气了，是在里面被怪物欺负了吗？
他问：“你在生气，怪物，欺负你了吗，我去，帮你报仇。”
叶清栩斜了陆烬一眼：“在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惹我生气。”
陆烬茫然：“我，惹你生气？”
叶清栩：“哼。”
那就是了。
陆烬反思，他刚除了呼吸好像没做别的事，但叶清栩生他的气一定是他的问题。
“对不起。”陆烬虽然不知道哪里错了，但认错速度很快。
叶清栩没应他，陆烬察言观色没敢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进楼里。
陆烬还在想怎么让叶清栩消气，叶清栩开口了。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主楼的客厅灯光亮堂，白金配色的家具衬得整体装潢富丽，叶清栩坐在最中间的长沙发上，掀起眼皮望着陆烬，像是国王在训斥犯错的骑士。
忠诚的骑士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老实摇头：“不知道。”言语间，还有点委屈。
叶清栩勾勾手，陆烬走近把脸递到了叶清栩指尖，又说：“我错了。”
陆烬和叶清栩相处时间不久，但聪明如他，已经摸清叶清栩的脾性。
叶清栩吃软不吃硬，还特别喜欢他这张脸，只要他示弱装可怜，叶清栩就会心疼他。
叶清栩见状手掌转了小半圈，在陆烬脸上轻拍了一巴掌，冷斥：“别装可怜。”
陆烬被这一巴掌打得心脏砰砰直跳，他顺着弯腰的姿势单膝跪在叶清栩脚前，手搭在叶清栩双腿两侧，抬着头，水晶吊灯的光线落在他眼里，点燃他眼底灼热的火苗。
他望着叶清栩的眉眼，余光描摹叶清栩的鼻尖、嘴唇轮廓。
“没装可怜，清栩，告诉我，哪里错了，我改。”
他看起来处在弱势地位，满脸写着天真无害，叶清栩却有种被猛兽桎梏凝视的压迫感，仿佛随时都会被扑倒咬住喉咙。
叶清栩身体一僵，这压迫感他深有体会，昨晚陆烬压着他开始不听话的时候就这样。
他刚那一巴掌把人扇爽了？
叶清栩眼神微妙：有点意思。
他食指戳着陆烬的脑门把人推开，声音冷沉：“滚开点，不是在奖励你。”
叶清栩翻开右手，个大鲜红的苹果凭空出现在他手里，他觑向陆烬问：“喜欢吃苹果？”
陆烬怔了一下，点点头，脸上浮出笑意，十分欣喜的样子：“喜欢，你特地，为我，摘的吗？谢谢。”
他伸手去拿，叶清栩避开，眸子凝视陆烬的眼睛，道：“再给你次机会，真的喜欢吗？”
陆烬目光波动了一下，仍旧点头。
“陆烬，”叶清栩声音丝丝冰凉，透人心骨：“知道我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不等陆烬应答，他继续说：“骗我的人。”
“对不起我错了。”
叶清栩话音刚落，陆烬又凑上去认错，大概是熟能生巧，认错的六个字说得字正腔圆，不带一点磕绊。
叶清栩揪住陆烬的耳朵，问：“所以，喜欢苹果吗？”
陆烬任由叶清栩揪着，老实应道：“不讨厌。”
叶清栩补充陆烬的话：“也就是说谈不上喜欢。”
又问：“为什么说喜欢苹果。”
陆烬答：“苹果在门口，门口安全。我不吃，没关系，清栩找到喜欢，就好。”
果然和叶清栩猜得一样。
叶清栩进入植物园地下层第一眼看到苹果时，就对陆烬的心思有了八九分猜测。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陆烬为他着想，他高兴，但他不喜欢陆烬事事想着旁人，不对自己好点。
植物园是陆烬的心血，说到植物园时陆烬眼中有光，心有向往。
他说植物园里的植物是优育的品种，如果有机会传播出去，可以解决很多人的衣食问题。
也因此担心植物被他碰到污染，不曾踏进植物园一步。
这么多年来明明被人类排挤，不仅没有心生怨怼，竟还对人抱有善意。
叶清栩站在陆烬的角度想，他是忍不了一点，谁要是敢欺负他，他必定报复回去，如果没能力报复，他就蛰伏，找个机会和敌人同归于尽。
别人不把他当人看，他就发疯阴暗爬行。
绝不会像陆烬，什么都往肚子里咽。
陆烬太为旁人着想，自己过得太压抑，叶清栩希望陆烬可以自私一点。
也不是说推倒陆烬心里的道德标杆，磨灭陆烬的温善，这些都是陆烬的美好品质，也是构成眼前这个陆烬的不可或缺。
叶清栩希望和他在一起的陆烬，可以相信他，可以依赖他，在他的庇护下稍微放肆点、任性点，遵循内心，展露欲/望，放松些，开心些。
“陆烬，”叶清栩揪着陆烬耳朵的手移到陆烬侧脸，轻轻捧住，他循循善诱地问：“可以跟我说说，植物园里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陆烬：“荔枝。”
植物园面积有限，园中水果种得并不多，A区在所有区域中面积也最少，种得大多是结果率高又易保存的水果。
荔枝不在种植目录，没有单独的恒温房。
但陆烬自己爱吃，在B区粮食区的豆类植物区内栽种了两棵，B区是诡异重灾区，陆烬担心叶清栩为他涉险就没说。
叶清栩闻言凭空取出一根枝杈的荔枝，在陆烬错愕的目光中摘下其中一颗剥出白嫩果肉塞进陆烬嘴里。
“好吃吗？”叶清栩问。
陆烬回神，慌张地去扒叶清栩的衣服，一边问：“你去B区了！？我看看，有受伤吗？”
叶清栩被他弄得发痒，摁住他的手：“出来时你不是检查过，我没受伤。”
“陆烬。”叶清栩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陆烬坐上来。
等陆烬坐好，他郑重其事地说：“我很厉害的，在植物园里，我把遇上的怪物都杀了，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你。”
“我在植物园地下层看到苹果时我就知道你骗我，我可生气了，把植物园里能吃的东西都摘了一遍。”
“我想要惩罚你，让你把我从植物园摘的所以东西都吃下去，再说说哪个最好吃。”
“可现在我又舍不得了。”
叶清栩抚上陆烬的眼睛：“你的眼睛总是看起来很悲伤，我看着好揪心，不想再让你难过一点点。”
“以前的你是一个人，遇到的事好的坏的都习惯往肚子里咽，受了委屈也一个人受着。”
“你现在有我了，陆烬，你可以依赖我，心中想什么、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好吗？”
九百年多时间对陆烬来说是残酷的牢笼。
他本来是人，却变成不人不鬼的存在，他被人类排挤，被世界遗弃，他想死，却不得不为责任活着。
他孤独了九百多年，没有说过话，没有吃过东西，没有睡过觉，每天面对冰冷的仪器一遍一遍又一遍做实验，而实验一次一次又一次失败。
他都要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怪物，还是实验室里的人工智能。
而叶清栩告诉他他是人，一个可以被保护、被关心、被心疼的人。
陆烬紧紧抱住叶清栩，想要把人融进血肉里，转念又怕把人弄伤松了很多力道，变得小心翼翼。
叶清栩环着陆烬的腰回抱，比起小心谨慎，他更喜欢被直白炙热地对待。
他附在陆烬耳边，引导：“你可以用力抱，我受得住。”
陆烬舍不得弄疼叶清栩摇了摇头：“会弄疼你。”
叶清栩：“不疼，我喜欢你用力抱我。”
陆烬紧了紧怀抱。
温热的体温在彼此之间传递，氛围祥和又美好。
“清清，我可以这样喊你吗？”陆烬问。
他早就想这么喊了，之前一直没敢，只敢叫“清栩”，现在叶清栩纵容他，他惯会得寸进尺。
陆烬这会微夹，声音是带点磁性的青少音，一声清清喊得叶清栩心神荡漾。
“嗯。”叶清栩欣然答应。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陆烬又问。
他心里有个疙瘩，不吐不快。
“嗯。”叶清栩应道，美男在怀，没什么不能答的。
陆烬：“你是不是只喜欢我的脸和身体？”
叶清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