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正下着,孤雁飞走进院子,院中并无一人,只是石桌上还沏了一杯热茶,一道清亮声音从空中传来,“雁飞,你怎么来了?”

    树上飞下来一鸟化作人形,正是灵玉。

    “怎么,你是住我们蜀山了?”孤雁飞无暇顾及她的称呼,只问道。

    “暂住一阵,你又来找你们林长老呀?你不是秦逸潇的徒弟么?”灵玉似乎对她频繁造访有些不满,一幅主人样子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她。

    “林长老不在吗?”

    “不在。”

    见孤雁飞四处张望着,灵玉又扬眉道,“你非要见她干嘛?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我也可以为你解惑。有一件事,论修为,那日要不是因为我受伤,出手又有收敛,你们可拦不住我。”

    孤雁飞只是来找林长老商量去东梧山一事,本想就此离开,突然间灵光一闪,问道,“真的?我这儿还真有。”

    “说吧。”灵玉也不客气,坐在院中石桌边上,饮了一口热茶,一幅要问便快问的样子。

    “你认识莫缘派的人吗?”

    “认识,你想打听什么?”灵玉挑眉问道。

    “早年间莫缘派中有一月族,和那观岚关系不错,精通炼器术法,曾游学于蜀山、玄天宗和莫缘派,是个散修,应该还很有些名气,将受邀参加仙门盛典。”

    “观云越”,灵玉不假思索肯定道,还自信地点了点头。

    当然接着她就看到孤雁飞的表情,又讪讪地笑了笑,“其实还是有那么几个人的,你等等,我想想。她入过观云宗吗?”

    “没有……可能没有吧?”孤雁飞迟疑道,也许这人入过,但因为如今观云宗早已覆灭,不便说出。

    灵玉沉思片刻,道,“这几个人,东梧山的凌波道长、扶摇泊的月华道长,麻姑山的名瑶道长,我想可能符合你所说的几个特征,不过其中就有两个不出世的。”说罢,灵玉方才想起来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

    “算了,我也没兴趣。”灵玉摆摆手,又问,“你特地跑来找林雪就为了这个?”

    孤雁飞正欲答时,林雪刚走到院门口,又见两人在庭院中和睦相处,诧异道,“雁飞,你们两人怎么在这儿?”。

    “无事,只是向灵玉前辈打听了点东西。”灵玉站在孤雁飞身后,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

    林雪笑了一笑,又道,“我想起来了,你定是为去东梧山一事而来。”

    半月后东梧山下

    灵玉、林雪、孤雁飞三人刚到山门口,便看见有一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道童四处张望,见她们来了说道,“我家道长说今日有客来访,想来定是三位了。”

    “凌波道长果真是料事如神。”林雪道。

    “请三位道友至前厅等候。”那道童将她们引至观中,观中清雅,移步换景,到了前厅灵玉好奇道,“咦,我们都可以见她吗?”

    那道童摇摇头,对着孤雁飞道,“请这位和我来。”灵玉一幅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失望样子,林雪道,“好了,本就是带她来的。”

    三人说着,又有一人奉茶来道,“二位可先饮热茶,稍作休息。”

    孤雁飞则被引至书房,方进屋就有一股腊梅清香扑面而来,只见有一人坐于那屏风之后,“道友见谅,我近日采药不慎自山崖滑落,面上有伤,不便示人。”

    “您这是哪里话,小辈冒昧求见,多有叨扰。”

    “你叫什么名字?”屏风后那人又道。

    “孤雁飞。”

    “我前阵子夜观天象,发现五星错行,东神木所在的东海之滨所对应的卦象有异动,想必是神木择主。今日山内精怪异常活跃,又有访客,道友应是神木所选之人?”

    “是,在那之后我梦见一人,但醒来后全然忘记对方面貌。后又于梦中得一书籍,竟可以与之对话。我听闻道长善于观天象,通占卜,特来一问。”

    只听得屏风后那人叹气道,“我与你有缘,关于你的命数细的也算不太准。”

    孤雁飞诧异道,“我和你有何种缘分?”

    “算不准,不可说。”

    孤雁飞腹诽这也算不准,那也不可说,又问,“那请问您可算到东神木择主与何有关?”

    “这次许是因为这卦象也会波及我,古怪得很,此次卦象运转之时看不出走向,仿佛同时处于在有和无、吉与凶之间,完成之时又显出一种确定具体的结果,却又不知所云。”

    “这……。”孤雁飞对这占卜之道不能说是一窍不通,只能说是知之甚少,此时也只能词穷。

    “不过我也的确算出来一些东西,可告知道友。你此次的机缘与五行有关……等等。”

    只听得空气中传来一声微弱的甲壳裂开的声音,孤雁飞不明所以,便问, “什么?”

    “我方才问了你的名字,便又算了一卦,卦象上说,山中虎啸,有风过境,水滴穿石,此时北斗转向,众星移位,阴阳逆转。”

    孤雁飞听得不明不白,“这如何说的通?”

    “这便是古怪之处了,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总之,关于此事,我所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

    见那人并无再说的意思,孤雁飞便道,“那多谢道长了。” 本想就此告退,毕竟占卜一道,玄之又玄,她本不抱太多希望,来此只是更想看看这人是不是书中那人。

    但刚进来不久这一想法就被推翻,书中那人言辞之间总给她一种邪气张扬的感觉,而此处主人居处清雅、言语沉稳,想必并不是那人。

    她正想着,屏风后那人忽又道,“道友可再上前几步?”

    孤雁飞起身照做,屏风后的身影微动,片刻后,那人以一种怀念的语气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道友亲切,若能帮上忙就再好不过了。”

    出来后,她把方才的预言同另两位细细说了一边,林雪对占卜一道也并无多少了解,孤雁飞只好带着一肚子困惑又回了蜀山。

    无独有偶,另一个时空的观云越也同样被一个预言困扰着。

    自清音宗人来访已半月有余,观云越仍是未能解开为何这书能联系旁人,但从术法上看并无异常,干脆也没有深究为何会有另一人也能在这书上写字。这些天两人交流频繁,她自觉时机成熟,又道,“我前些日子不是向你推荐了那本玄机录,你可有一看?”

    对方迟疑片刻,又显出一行,“我在藏书阁里没找到这本书。”

    “蜀山的藏书阁哪有这种东西?”观云越失笑道。

    “你当真觉得那观云越不错?”

    “我倒想问问,你为何对那观云越有如此大的偏见?”

    “纵使观云越真的就才华横溢,但我以为她太过偏执,所图之事,痴心妄想。我以为万物中长存者方为胜者,而这般异想天开的失败者不值得你我追随。”

    “失败者?”观云越一字一顿地念着,提笔写下这几字,心中不解。

    “不是吗?她都被封印多少年了。”一行秀丽的字迹出现在纸上。

    她心中不觉一震,这些年萦绕在心头的一丝隐忧,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掀开。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刚好吹过,把窗前的几页宣纸吹飞起来,她伸手去抓时不慎把笔架打翻了,弄得札记上一滩墨迹。

    她忙在那滩墨迹下写道,“抱歉,我这边有风把东西吹落了。”

    对方又道,“你这札记还有几页,这要是写完了该怎么办?”

    “无妨,用法术自可除了这墨迹。”

    观云越回想起两人先前对话中的不自然,从功法思路中看,此人确师出蜀山,但关于蜀山的观点又有许多对不上的地方,但又不似作假。

    此刻她便产生了一个大胆而充满吸引力的想法——对方与自己并不在同一时空。

    乍想仅凭这人一面之词便做出如此的猜想实在可笑,但观云越这么想却并不奇怪,毕竟她真正所图,如今旁人虽还还不知,却倒是称得上惊世骇俗、痴心妄想。

    想当初她还在玄天宗时,曾进入那藏宝阁禁地,就在尘世镜中看到自己会被一老者封印。当时她还想多看,只见镜子里已换了一幅画面,又有人持剑朝这老者而去,这一剑威力不容小觑。她再细看,这人竟然是一年轻修士,眉眼俊秀,冷清出尘。

    只一眼观云越就记住了对方的模样,也就是她面前这副女子画像。

    她至今仍未找到这老者和这年轻修士是谁,看镜子里的情形,这老者修为不低,或许是不出世的高人。但这修士看起来尚且年轻,如今的年纪应该比自己还小,若为自己所用,说不定可避免此事,只是派人秘密寻找三年,未见人影。

    尘世镜是具有危险性和迷惑性的法宝,只择有缘人,既然她让自己看到如此画面,必有用意。

    她师尊曾说,“所谓尘世镜,顾名思义,反映世间诸事,有缘者可窥见过去、现在、还有未来,但是你所见的和你所想的未必相同,未来也瞬息万变未必发生。”

    那镜中画面,究竟是何意?

    观云越的疑惑要等到很久以后方可解,但孤雁飞的预言却很快便可应验。

    蜀山那边,孤雁飞很快就到了下山历练的时候,她方才踏出蜀山地界,走到山间第二个路口,就有狂风至此,穿过树林,声同虎啸。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当时预言的意义,还来不及思索什么叫阴阳逆转,眼前便是一黑。

    待她苏醒时,周围已经是另一幅模样,四周空间不大,似乎是一个仓库。视线移至自己身上,她这才发现就连自己身上的服饰都已全然变化。

    她试图移动自己的手,却发现手上关节不同以往,现在的她,竟是一个木偶!

    片刻后,这木偶开始逐渐转化成她的身体,完成后,她再移动四肢或调用灵力时便已经无碍,用起来几乎和自己原本的身体一样,只是手腕上多了一道蓝色印记。

    刚好她身旁有一张镜子,她走到那镜子面前端详自己,这木偶模样竟然也与自己有五分相似。

    她正看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快点,演出要开始了。”

    她随着人群到那戏台子前,细细看着面前的众人和感受着周围的灵气,暗想道,这应该就是交子地界。

    所谓交子地界,便是人界与修仙的交接之处,越靠近凡人界,这里的修士生活便越接近凡人界。

    台下众人几乎要满了,再看台上,有一年轻女子入场,青衫执剑,顾盼神飞,报幕者道,【第一幕,仙门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