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孤雁飞便是大摇大摆地入了场,从昨天听到的对话来看,前面的竞卖场并不是重点,待竞买结束自由活动时,她便跟着莲花会的人绕去了阁楼后面。

    阁楼后面便是莲花会的住所,远远望去,一间厢房,灯火通明,其中几人穿着暗红色云纹黑衣,脚着官靴,看起来身份高贵。

    孤雁飞藏在房檐上偷听他们对话,大部分都是在说水镜和朝廷的事情,一人拿出匣子,另一人打开查看,一面镜子当当中中地放着,镜面如水仿佛有波纹,只是顶上看起来缺了一颗镶嵌的东西,此时她手腕上的印记立刻与之起了共鸣。

    “关于水镜的消息,公主那边我自会禀报的。不过,莲花会在江南的行事,最好还是收敛些。”

    “这些年,莲花会可敛了不少财,可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孤雁飞又远远看见厢房另一边走过一群提灯的人,她定睛一看,有几个像是之前在交子的千机阁见过的,便从房檐下去接近那群人。

    那群人走进房间,其中一人拿出一张堪舆图来,在和旁边的人指点着些什么,只是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孤雁飞不由得走近了些,突然间有一人从背后拉住她的肩膀,捂住她的嘴,她一惊,刚要挣脱,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中——苏临月。

    苏临月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略一抬手,面前显出几条灵气构成的银色丝线来,孤雁飞小声道:“她们也是修士?”

    苏临月点点头,带她绕去了另一边,使着传音术,偷听里面的人说话,尽是些孤雁飞并不太感兴趣的话题,无非就是千机阁掌握了哪些经济命脉,又或是从凡间收了多少天赋尚可的徒弟,又有哪些适合献祭的人。

    若是当世,孤雁飞必听得全神贯注,只是这并非属于她的时空,千机阁与凡间时局如何,早已是定数,倒是身边这位,叫她感兴趣许多。

    苏临月听了几句,对千机阁这边的情况已是清楚许多,看孤雁飞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开口打趣道,“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是偷偷摸摸的。”

    孤雁飞一挑眉,“可能是因为你是江洋大盗吧,所以总在我偷偷摸摸的时候撞见我?”

    苏临月闻言笑了起来,点点头道,“也对,和我藏在一处倒是委屈捕快大人了。”

    孤雁飞面上一热,想必之前她与那守卫的对话被她听了去,又问,“你和千机阁有仇?”

    “算不上,想看看这群人要做什么而已。”

    孤雁飞看到走廊出去几人,又忙道,“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

    说罢,便往那屋檐上飞去,眼看那人上了马车,孤雁飞一路跟着,特地寻了一僻静处施法将马车停下。

    待上面的人下来查看时,她便施法将他们打晕,随后翻进马车中寻找方才的水镜,只是她刚刚找到,便传来一阵笛声,笛声幽怨,如泣如诉,极具穿透性。

    孤雁飞听得头昏脑涨,身子往外一探,只见周围万物失色,飞鸟停滞,落叶不动,周边万物静止下来。

    一黑影站在屋檐上,手中的横笛发出淡淡的光亮,又有一人朝她飞来,速度极快,形如鬼魅,手中一把匕首直刺她的咽喉。

    是修仙者。

    她疾步后退,唤出飞刃往那人身后刺去,那人反手一刀挡住,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片刻间此人瞬移到她身后,刀锋直指孤雁飞的腰腹,她身形一转,下意识召唤灵器与对方短刀相撞,却意外发现自己的飞刃上竟然出了一层水膜,自兵器相接处迅速蔓延到对方手上,如同一股切不断的绳子。

    对方想要脱手,那股水绳化作一层寒霜结在对方手上。

    那音乐忽然激烈起来,如同银瓶乍破,与她对战那人便后退数十步不再管那层寒霜阻碍,结出剑阵朝她飞来,孤雁飞身形诡异,侧身一躲,像是试探般唤出一片水幕,将剑阵席卷,反朝那人飞去。

    片刻间,二人又交了数招,孤雁飞逐渐占据上风,对这突然其来的水元素驾驭也熟练起来。

    她分神调整一片飞刃,划出诡异的弧线,绕开面前那人,攻击那吹笛者,那人分神抵挡,笛声被迫停止。

    瞬间,灵力运转也顺利了许多,孤雁飞便趁机朝那两人发起一阵猛烈的攻势,往一边退去。

    使匕首那人还想追上去,却被吹笛人拦住,孤雁飞也并未回头,那片因她们交战而被迫空中停滞的树叶也终于安然落地。

    那黑影对另一人道,“你拦我干什么?”

    “你打得过吗?你没看见方才水镜与那人起了共鸣,说不定还是原主。”

    “若是走远些也好,在莲花会出来几步就被人抢了,他们这么多武林高手居然没一个人知觉,不得怀疑上我们这群修仙的。”

    “……这还不简单,不是有苏临月吗?到时候就说是她盗取的,与我们无关。”

    自此,苏临月身上又添一传闻,数位大内高手运送宝物,苏临月无形中盗取宝物,直至京城竟然无一人察觉,当然,这是后话了。

    孤雁飞方才出来,街上还是一幅热闹模样,人群来往,也有不少戴着面具的年轻人,她便也稍作修饰,戴着面具游于街上。

    想到已经拿到这水镜,尽管还不知晓这有何作用,心中亦是畅快不少。

    她方才准备走小道要往客栈去,暗处突然飞出一道无形利刃,离她面上不过几厘米时她才察觉,不禁心中一惊,瞬间也成了一道气劲便往那草丛探去,却被消解于无形。

    孤雁飞只觉有一道力要把她面具揭下,她手持飞刃转身刺下,只听一道清脆金属相撞声,对方将兵刃往上一拉收了力道,又往后退了几步。

    孤雁飞下意识还要继续进攻时,那人道,“是我。”

    见眼前人正是那苏临月,孤雁飞松了一口气,问,“你也这么快出来了?抢我面具干嘛?”

    苏临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是啊,你跑得倒是快,我可就倒霉了。”

    “怎么了?”

    “你知道你走以后,她们打算如何编排我吗?”

    孤雁飞面上不解,问,“她们怎么说的。”

    “她们说,已然变出一假的水镜,待到京城便会消失,再留下我的名号,到时候就是苏临月于无形中盗取宝物,冒犯天威。”

    孤雁飞听了并无半分愧意,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本就生得冷清貌美,笑起来两眼弯弯,如同冰山雪融,山茶花开,眼中却带着一丝猫儿的狡黠,道,“那你的名号岂不是会更响一些了。”

    苏临月无奈地摇摇头,“罢了,面具还你,今夜元宵盛会,你要是闲的,陪我逛逛吧。”

    说罢,也从袖中掏出一面具,十分可爱,甚至有些搞怪。

    到此时,苏临月也算是帮了她两回,再加上之前通信,孤雁飞对她便极有好感,便答好。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孤雁飞施法换了一身银色云纹的襦裙,袖袍宽大随风而动,又披上雪貂毛领的绛色斗篷,华丽典雅,仔细整理完毕后,二人走上街去。

    “你要带着这个面具?”孤雁飞老是往苏临月面上瞅,总觉得这也太不适合苏临月了。

    “我见它像我养的狸奴,便买下了。”苏临月转头答道。

    孤雁飞把这面具同她的正脸联系起来,觉得十分滑稽,忍俊不禁。

    苏临月也嗔怪道,“刚遇见你,你一副冰山模样。但从刚刚到现在,你就笑了两回,我看起来有这么好笑吗?”

    “不是,你这个面具未免也太可爱了些。”

    “你的面具也不搭你今日的打扮。”苏临月作不满道。

    “那我们换换?我倒是觉得这银狐同你很搭。”孤雁飞摘下苏临月的面具,伸手给她戴上自己的,随后点了点头,配上苏临月的一身打扮十分贵气,“好看。”

    孤雁飞见自己给苏临月戴上面具,对方也不躲闪,觉得对方的脾气应该不错,自动把她和蜀山的某些好心师姐联系起来,便决定接下来要表现得亲切可爱一些。

    苏临月也施法给自己原本的面具加了一银边,消去了那意义不明的几道红笔,让它便不显得那么滑稽而是显地生动,方道, “那你便戴上我的面具吧。”

    苏临月极有分寸,只是说话并未伸手。这也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觉得孤雁飞心防较重,应当自己要表现得有边界感些。

    果然,孤雁飞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就这样,两人怀着各自的揣测小心相处着,愉快地逛完了整条街,甚至孤雁飞还在手上拿了一串冰糖葫芦,提着糖炒栗子。

    二人坐在湖边看漫天的孔明灯和远去的莲花灯。

    “你下山多久了?”

    “嗯?呃,好几个月了吧。”

    “以前有经常来凡界吗?”

    “我七岁之前就在凡界,后来便很少下山,就算下山也多有任务,匆匆来去,难得如此清闲。”

    “我从小便生活在修仙界。到我下山历练时,觉得凡界种种有趣便多住了一阵,还给自己做了个身世,混迹武林。”

    孤雁飞也十分好奇她在凡界的事情,开口问,“你当真这么闲,我听人说你盗宝无数。”

    苏临月摇摇头,“凡间游历几年后,我回到修仙界之后五年再来,发现我不仅并未在江湖销声匿迹,反而被官府通缉,名气越来越大,被传得神乎其神。”

    孤雁飞吞下最后一颗山楂,好奇道,“还有这种好事?”

    “估摸着多半都是像莲花会这般,不仅放出传言还编造证据,我又不在凡界自然是无从反驳。这一件推一件,悬案推到我头上,监守自盗也往我身上推,到我再来凡界时已是说不清了。”

    孤雁飞笑得头上的步摇都晃动起来,伸手道,“那你也太惨了点吧,喏,吃颗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