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孤雁飞自觉已经过了很久了,可细细一算,不过才半月有余,兴许是心中始终怀揣着不安,不仅来自于未知和陌生,也来自于自己空空的钱袋。

    孤雁飞独自坐在屋外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这些天她住在苏临月这里,自然是没有付钱的,可是总得找个活干。

    想到此处她不禁又在心中抱怨,穿越就算了,怎么还能把储物袋丢了,都怪这劳什子木头。

    “哎,你在看什么?”

    苏临月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转头一看,这人刚刚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包蜜饯,“接着。”

    说罢,那纸包便飞到了孤雁飞面前,孤雁飞忙伸手接住。

    “你一天天都去做什么了?老是见不到人。”

    “我?好不容易来趟凡间,自然是要多玩多看。倒是你,十几年未曾下山,倒也呆得住。”

    孤雁飞听了微微摇摇头,苦笑,又见苏临月一幅月族打扮,便问:“我听说你们一族擅长蛊术占卜?”

    “我族确有许多人擅于此道,怎么你也想卜一卦?”苏临月不知道拿出一根铃铛摇了摇,粲然一笑,像史书上那些招摇撞骗的月族人。

    “那你也擅于此道?”

    “你说说看吧?走,屋里说。”

    孤雁飞挥了挥手收起了东西,边进屋边随口道,“那你算算我来此是凶是吉?该去往何处?”

    “既然遇到的是我,想必是吉非凶。至于你该去往何处……”苏临月装模做样地掐算了起来,那银铃一响,她又道,“你以前想去而未去的,想做而未做的,都可以去,也都可以做。”

    看着苏临月一脸高深莫测却又言之无物,孤雁飞摇摇头,讪笑道“招摇撞骗。”

    苏临月抬高音调道,“别人想被我骗还没这个机会呢!”

    苏临月一抬手,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又道“我可不是随口说说,你不是说,昔日在师门之时,师尊管得太过严苛,我想那时是因为你刚刚入门还在修炼。可如今你既然下山了,自然可以随心而为,观世情观天地,说不定也有助于你的修为更上一层。“

    孤雁飞自是理解苏临月的意思,可是苏临月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此事太过离奇,连她也不知如何说,要不要说。

    “不过这占卜一道太过玄学,就算我也是魔族,也不那么相信。”

    “一天天的魔族多难听啊,你们不是有自己的名字吗?月族。”

    “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上了?”

    不介意?怎么可能真不介意?若月族人当真不介意,也不至于在多年以后还有那么多月族人追随为她们“正名”的观云越了。

    不过她没打算和对方接着插科打诨,正色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到此地来也是因着一次机缘,若不能妥善处理,便无法回到宗门。只是此事关系甚大有关宗门,所以不便告知于你。”

    孤雁飞说得不甚明了,苏临月也心领神会并不追问,只问道“所以你是想通过占卜探探路?”

    孤雁飞点点头,“曾有专精此道者告诉我,我此次机缘与水有关,难辨凶吉,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虽在占卜一道上并无建树,可我从小便知道所谓占卜,只不过是推定了一种可能性,若深陷其中,反受其害。既然你说是机缘,那该到时自然会到,何必多想。”

    孤雁飞见问不出什么,也点点头道,“但愿如你所说。不过我只怕是要同你道别了。”

    “这么突然,你要去往何处?在我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来此之前我出了些意外,身上带的东西起码丢了一半,现在的我,可称得上一贫如洗咯,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吧。”

    苏临月一挑眉,干脆道,“也罢,我不留你。既然你说缺钱,再往前十里有个镇子,那里的药房收毒蛇珍草,凡人要捕蛇九死一生,对于修士来说却并不困难。”

    “那你之前所说灵石兑换点,是否也是这个方向?”

    “是。”苏临月拿出来一枚温润的珍珠,“这是鲛人泪珠,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通过这个与我对话。不过,在联系三次之后此物便与普通珍珠无异了。”

    孤雁飞不明白对方哪里来这么多法宝,尽管都不算珍稀,但要能随手送人,还是很难的。

    “这……我在此处多有叨扰,还要收你的法宝”孤雁飞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那我这个人情怕是要还不清了?”

    “你若是不收,我下一次要如何才能联系得上你,莫不是想赖账?”

    孤雁飞笑笑,从善如流地收下了。只是心中升起了某种不安,就好像再提醒她,这世上没有像苏临月这样的人。

    不过这隐隐的忧虑,因为自己即将与对方分别,被冲淡了。

    这也是孤雁飞最后一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喝茶,自那以后,日子就没有平静过。

    自从离开那山谷,她便以上山采药、捕捉毒物换取银两,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此处药房竟然收取许多价格昂贵极其稀少,却对凡人无甚作用的药材。

    她没有多想,只道是有修士曾往这里购买药材。

    但从来到这里的第七天起,她就频繁遇到怪事,比如本不该在此处出现的已经认主的灵虎袭击她,又或是莫名在山中迷路。

    此时已经是一月以后了,孤雁飞面前放着一杯浅黄色的茶,茶色浑浊,她并没有端起来,并不是因为这茶劣质,而是因为她心下忧虑。

    连日烟雨让着大街小巷都染上泥泞,她坐在二楼客房,面色凝重,透过那条并不算大的缝隙看着街道上的情形,楼下这波人已经过去了两拨,却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之前被灵虎突然袭击,身上的伤还未大好,此刻因着阴雨还有疼。

    最近七日她就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直到此时她才确定了是千机阁的人。

    好在她察觉后有意隐匿身形,对方并未真正找到她的所在。

    她饮下面前的茶,暗道,难道往这边药房购置药材的,竟然是千机阁?

    接下来的几日,都十分平静。她掂量了下自己的储物袋,最近的生活应该是够了。

    “吱呀”——门被推开,孤雁飞正在愣神被这声音惊到,转头看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那老妇堆着笑脸道,“小姑娘,你这几日住得还好?”

    “很好,承蒙关照。”孤雁飞面色不改,只是点点头。

    那老妇收拾了桌子却没有着急出去,又殷切道,“我见你今上午同那个黑衣服的人说话?”

    “嗯?”孤雁飞细细回想了一下,“你说的是那个配剑的刀客?”

    “是,她是外地人。你们是相约这几天要出去?”

    “怎么了吗?”孤雁飞不置可否。

    “这几日宵禁特别早,白天也管得严,不是必要的话,姑娘最好不要出门。”

    “为什么?”这几天到街上的捕快的确多了起来。

    “你们都是外地人,所以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里每至寒食前后阴气就重的很,夜间常有食人的怪物出没。前两年这里新上任的县令请了仙门中人来看,方才收服了这怪物,但是听说这两年这怪物的后代也出来作乱,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喜欢挑你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小姑娘。”

    “你的意思是这怪物开了灵智,能确认谁是有背景的,谁是没背景的?”

    那妇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摆摆手,“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前两年就有像你这般年轻的女子和男子,殒命于此,家里又远,连收尸都没人收啊。”

    见孤雁飞没有什么反应,那妇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准备端着,东西出去。

    “哎,等等。”孤雁飞上前,又从袖中拿出些碎银来赛给对方,“住这些日子劳烦关照了,这是有一点心意。”

    那老妇忙不迭地收下,然后被孤雁飞拉了回去重新坐下。

    “唉,那您多说一些,我初来乍到的确实不太清楚,那怪物是何模样,可有人见过?”

    “我听说那怪物通体金黄,可大可小,眼睛最厉害,像是火炉一样烧着。之前有人看见了便瞎了眼。”

    “见过这怪物的,还有活口?”

    “是呀,这也是他精神正常的时候说的,可惜人不久之后就疯了。到现在已经死的半年有余了。”

    “老婆婆,您知道的倒是很多。”

    “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这地方邪性。也就是我看你面善,不忍你出事,方才告诉你。”说着说着,这妇人啐了一口,“这官府每年都发通告,说是能降伏这怪物的人可得黄金百两,只是我看能收复这怪物的人啊,恐怕是看不上我们凡人的这点钱咯。”

    那老妇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收拾好了东西出了门。

    孤雁飞捻了捻手指,心道到底是仙门中人,变化得了容貌,学得了神态语气,却不了解凡人,一个常年从事浣洗的人,手上居然一点茧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