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山谷之时已经是天明了。
苏临月自己处理了伤口以后,接到宗门的传信回复了几笔,有些头疼,便阖目休息了一会儿。
片刻,她忽然想起孤雁飞似乎受的伤不算很轻,便想看看孤雁飞此刻情形如何。
可罕见的是孤雁飞的房间没有关门,她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进来了?”
她走进房间,孤雁飞并未在床上休息,只是靠着墙坐在地上并不动作,苏临月关切道,“你还好吧?”
“头有点晕……”孤雁飞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苏临月快步过去查看,孤雁飞的伤口之上有一层蓝色的荧光,这也是蛊毒的一种。
“我刚才歇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她居然没有注意到孤雁飞的异常。
细细回想,那几人中应该只有那使判官笔的善用毒,若是那时候就已经中毒,怎么能撑这么久?
孤雁飞看着苏临月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又道:“怎么了吗?”
“哦,没事。应该是那水镜的力量帮了你。此时灵力空虚,人放松了毒才发作。”
“我中毒了?”孤雁飞的声音软绵绵的,虚浮无力,微微上扬的语调勉强能听出来这是问句。
“你这是中了焚心散。你之前还吃过什么有抗性的东西吗?”
孤雁飞摇摇头,整个人往苏临月身上靠,面色苍白,身上却滚烫。
苏临月小心扶着她,把她半揽进自己怀里,孤雁飞身上原就有许多伤口,这下毒性发作,想必伤口会又疼又痒。
焚心散,中毒者会丹田受损,修为溃散,严重之时会浑身发烫。
苏临月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心道不妙,好在她会随身携带一些丹药,“你等等,我找找我这里有没有压制这毒的丹药。之前一声不吭的,拖到现在。”
她方要把孤雁飞靠在一边,可雁飞便伸手一抓,断断续续像是想说什么。苏临月听不清便又把耳朵凑近,只听见对方奋力吐出来几个字,“好难受。”
苏临月差点无语得笑出来,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道:“刚刚打架的时候没见你这样。”
孤雁飞不说话,嘴角向下撇了撇,眼睛眨巴眨巴的,像蒙了一层水雾,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还能走吗?”
孤雁飞摇摇头。
“我抱你去床上歇着。”
孤雁飞又点点头,整个人靠在她怀里,“我……以为……是因为受伤,忍一下……就……结果喝水”
“你以前没遇到过蛊师?”
“听过。”
“也怪我,大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
“嗯,对。”孤雁飞极小幅度地点点头,眼神迷惘中带着委屈。
“嗯?对?”
苏临月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孤雁飞,道,“你别说话了,一会烧傻了。”
“……”
孤雁飞只是迷迷糊糊的,点头也不过是因为这是之前在蜀山养成的习惯,并没有她说的这么严重,一听这话,干脆沉默了。
苏临月从储物袋中翻出各式各样的丹药,从中挑拣了两颗,又给孤雁飞兑了些水喂了下去。
她哪做过这种照顾人的事情,不太会喂,让孤雁飞呛了一口水,一边帮着顺气,一边尴尬道,“抱歉啊,我灌的太急了。”
孤雁飞无暇理她,好不容易又缓了下来,胸口因为呛水猛烈地起伏着。
苏临月拉过孤雁飞的手把脉,“还好,不知道为什么这毒在你这里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应该不伤及根本。”
孤雁飞想点头,突然发觉有一道极舒缓的灵力流入自己的心脉。
原本觉得心口似有火在烧着,此刻已然平复了许多,“你……”
“我先帮你缓解一下。”
孤雁飞微微偏过头,看着给自己输送灵力的苏临月,心中感动,话说出口却是,“你不是也中毒了嘛?”
苏临月暗道自己居然忘了这茬,不动声色道,“这种程度还是做得到的。”
“没关系的。”
“什么?”
“我也没有那么难受。你现在肯定也不太好受吧。”孤雁飞说完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一副担心的样子。
苏临月被对方炙热的眼神烫到,只干巴巴地回了句没关系。
心头的不适舒缓以后,其他地方的疼痛便明显起来,孤雁飞便调整了一下姿势。
她本来包扎的就不是特别经心,刚才毒药发作,伤口又痛又痒,衣服和绷带也都半散不散的。
于是此刻脖颈处的伤口,不经意地又露了出来。
孤雁飞微蹙着眉,颇有病若西子胜三分的气质。
“很疼吗?”
“不疼。”
“我先给你配一剂药,”
“你还会这个呀?”大概是因为虚弱,孤雁飞此刻的话语带了几分孩子气
“会下毒的人,自然也会配解药。”
等苏临月回来时,孤雁飞已经睡着了,本想先叫对方起来吃药,暼见那仍然裸露的伤口,苏临月决定还是先帮对方包扎一下。
由于她用了些草药,贴近伤口时会有些灼烧感,孤雁飞眉头皱了皱,却没有醒。
“师姐……”
“什么?”
“我受伤了,好难受呀,我明天不出任务了。”
?
听孤雁飞这样说,苏临月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心疼。
也不知道这小道士在山上过的是什么生活?又是被师尊天天监督修炼,又是出任务,你给自己包扎伤口都不会。
就连中了毒,也觉得忍一忍就好……
若非孤雁飞突然醒了,苏临月简直却要根据这点莫名其妙的细节脑补到九霄云外。
“咦?”床上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现自己上半身有一半露出来,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手,然后被疼到嘶的一声。
“你……”
“我看你伤口好像没有包扎好,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孤雁飞莫名觉得不太自在,虽说之前也有同门之间相互包扎的事情,可同门是同门,苏临月是苏临月。
她愣了一下,突然发觉这不太礼貌,只说了句,“谢谢”
“这些药草应该能够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性,更有用的东西我得后面才能炼出来。”
“谢谢。”
“又是谢谢,受了伤连话都不会说了?平时看着挺活泼的,说些话让人接不上来,这会儿不会烧傻了吧?”
“……”孤雁飞被她呛了一口,心中的不适减了不少——她方才到底在不好意思什么?
“你在此处休养几天吧,千机阁的事之后再说。”
孤雁飞急急忙忙的把药喝完,抹了抹嘴道,“千机阁的事情,我想知道更多。”
“不难喝吗?喝这么着急?”苏临月月从前修此道时,也喝过这种药水,以她今天着急的熬制方法,只会更难喝。
……
“倒是不必提醒我,刚才喝下去多难喝的东西。”
“……”孤雁飞被她呛了一口,心中的不适减了不少——她方才到底在不好意思什么?
“你在此处休养几天吧,千机阁的事之后再说。”
孤雁飞急急忙忙的把药喝完,抹了抹嘴道,“千机阁的事情,我想知道更多。”
“不难喝吗?喝这么着急?”苏临月从前也喝过这种药,以她今天着急的熬制方法,只会更难喝。
……
“倒是不必提醒我,刚才喝下去多难喝的东西。”
苏临月忍俊不禁,“不着急,你要是想知道,我之后再和你说,你先休息。下次再有不舒服,第一时间叫人。”
“我想和你一起调查,就是关于你说的预言那件事。”
“为什么?”对方再三强调,苏临月不得不皱起了眉。
自孤雁飞来此,所发生的种种就与千机阁脱不了关系,她抿了抿唇,略微思索道,“我知道你调查此事定然有你的目的,而我之前与你所提的机缘正好也与东神木有关。要查清此事,绝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如果你信得过我……”
苏临月打断道,“我自然信得过你。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同你说说,她们主要是通过莲花阁的交易与朝廷联系,也就是当下这位皇帝,他为政不勤,倒是对修道一事很是迷信,但自身没有天赋,上位以后沉迷于收集散落在凡间的法宝,而千机阁也就乘虚而入。不过她们也不是大发善心,如今已然在凡间有了一批信徒,而且她们似乎还有意控制粮食、黄金的商贸要道、险要关隘,凡人也不是傻子,所以那天我们所见双方言语之间的冲突正来源于此。“
“为什么?总不能是真想做皇帝吧。”
苏临月摇摇头,“我倒是可以理解,修士人少,整个修仙界的结构也简单,大宗门建立规则掌握大部分资源,各个宗派只用做好管理,遵守规则。也有散修,不成气候,掀不起什么风浪。对于普通修士,并不需要忧心粮食之类的,最重要的资源是灵石,若是不思进取,随手赚些灵石也勉强过活。而凡间人多,资源有限,须得糊口,格局不稳定。而粮食、黄金、朝政、武力,正关乎着万千黎民命运,中央的政策往下走,却各有各的特色。若是日后两界不分,规则重塑,想要统筹修士凡人,必须要从此处下手。”
“那我们能从这中间渗透进去吗?”
苏临月摇摇头,“莲花会是千机阁的一个分支,直接对千机阁首领负责但是对预言一事所知不多,也只是听命行事。我试过也很难渗透进去。千机阁奉行神秘主义,几乎没有人见过她们阁主,也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千机阁究竟在哪里。”
“这样啊。”孤雁飞垂眸,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苏临月不忍,又宽慰道,“不必太过忧心,莲花会只管凡间事,又不管修士。你说自己之前被千机阁算计了,想必她们中其他人应该盯上你了,或许可以从此入手。”
孤雁飞方才想点头,又觉得不对“谢谢你提醒我不仅受伤,还已经被人盯上了。”
“……那个,你还难不难受啊?”
“还好。”孤雁飞微微摇头,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之前我在镇上的时候,发现此处有修士扮作凡人混迹其中,就比如我之前去过的药坊。”
两人正说时,门忽然动了一下,挤进来一只青色的小兽。
它像是踩在豆腐上一样,东拐西拐走过来,苏临月走过去把它抱起来,它顺势在苏临月怀中睡了起来。
孤雁飞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是喝了什么?”
“你这儿能有什么?”
沉默片刻,两人忽然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