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碎石路,苏萤萤被颠簸得整个人弹起,又跌回座椅。楚堰时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住她单薄的肩膀:“抓好扶手,前面要过桥了。”女孩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细瘦的手指抓紧安全带,泰迪熊歪歪地靠在她怀里。
车载电台突然噼啪作响,漏出一段模糊的童谣。苏萤萤的睫毛猛地颤动,细弱的声音跟着哼起来:“小星星,亮晶晶……”跑调的歌声混着发动机的嗡鸣,楚堰时觉得胸腔里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一下。
他伸手调低了车速,让摇晃的车厢慢下来,后视镜里,女孩哼歌时翘起的嘴角,比任何异能火焰都要温暖。
苏萤萤跑调的歌声里,楚堰时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头——某个同样颠簸的午后,妹妹抱着布娃娃挤在副驾驶,用稚嫩的嗓音唱着这首童谣。
电台的杂音越来越大,苏萤萤的声音却愈发清晰。她唱到忘形处,细瘦的胳膊还跟着节奏轻轻晃动,泰迪熊的耳朵也跟着一起摇摆。楚堰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后视镜里女孩专注的神情,恍惚间竟让他回到了末世前的时光。
“哥哥,这首歌好听吗?”苏萤萤突然停下,仰起头问他。楚堰时喉间发紧,只能点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上的裂纹。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快要决堤的回忆强行咽下,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好听,继续唱吧。”
苏萤萤得到肯定,眼睛弯成月牙,重新哼起走调的旋律。楚堰时余光瞥见她脖颈处未完全消退的掐痕,指节在方向盘上捏出青白。曾经妹妹唱这首歌时,总会蹦跳着把剥好的水果塞进他嘴里,而此刻眼前的女孩,连唱完一整首歌都要因为喘息而停顿。
车载电台突然爆发出刺啦的电流声,苏萤萤的歌声戛然而止,小脸瞬间绷紧。楚堰时立即放缓车速,腾出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头顶:"别怕,只是信号干扰。"掌心下的发丝干涩粗糙,却在他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了僵硬的身体。
远处传来隐约的嘶吼,藤蔓在公路缝隙中若隐若现。他将车内暖气调得更足。
废弃温室的玻璃碎片在查宫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他坐在潮湿的腐殖土旁,指尖缠绕的藤蔓正将一株泛着幽光的幼苗缓缓植入土中。变异小苗的叶片呈现出火焰般的赤红色,每片锯齿状的边缘都流转着火红的脉络,如同血管般跳动。
"快些长大吧。"查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扯开袖口,毫不犹豫地用刀片划开小臂,黑色血液滴落在幼苗根部,瞬间被贪婪地吸收。
远处传来变异丧尸的嘶吼,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专注的神情。查宫抚摸着小苗的叶片,仿佛在触碰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与此同时,百公里外的公路上,苏萤萤突然指着窗外惊叫:"哥哥!那边有蒲公英!"楚堰时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荒草堆里几株蒲公英在风中摇晃,绒毛球被吹得四散纷飞。
楚堰时鬼使神差地踩下刹车。车门刚推开,裹挟着沙砾的冷风瞬间灌入车厢,苏萤萤已经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跳下车。破旧的裙摆被风掀起,露出她嶙峋的膝盖,可她全然不顾,目光牢牢锁定路边摇曳的蒲公英。
她踮起脚尖,苍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摘下最大的绒球,护在手心里,细瘦的胳膊高高举起:"你吹!"
楚堰时蹲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蒲公英,白色绒毛如无数小伞轻盈飞起。苏萤萤欢呼着追向漫天飘散的种子,银铃般的笑声在荒芜的公路上回荡。
突然,她被碎石绊倒,楚堰时几乎是瞬间冲过去,稳稳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女孩仰起沾着草屑的小脸,清澈的眼眸中盛满期待:"我们以后还能一起看星星吗?"
楚堰时的心猛地一颤,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草屑:"会的。等找到安全的地方,我们每天晚上都看星星。"
苏萤萤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将拾到的半片蒲公英绒毛轻轻贴在他手背:"这样...哥哥就也是会飞的蒲公英啦。"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烂漫。
玩闹过后,疲惫的女孩渐渐没了声响。楚堰时低头一看,苏萤萤已经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展开柔软的毛毯,将她小小的身子紧紧裹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所有的危险。月光透过车窗洒落,泰迪熊的纽扣眼睛在微光中闪烁。
晨光刺破云层时,楚堰时还沉浸在浅眠中,突然被手臂传来的灼热烫醒。他猛然睁开眼,睡梦中紧绷的神经瞬间被恐惧攥紧。
颤抖的手指抚上苏萤萤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令他心猛地悬到嗓子眼。女孩烧得意识模糊,睫毛上凝着细密的汗珠,像浸了水般粘在一起,苍白的小脸失去了往日的血色,细瘦的手腕在他掌心滚烫发烫,毫无力气地垂落着。
楚堰时手忙脚乱地翻出退烧药,粉末簌簌地落入水杯,混着温水小心翼翼地灌进女孩口中。可苏萤萤只是发出几声虚弱的呜咽,滚烫的呼吸拂过他的手背,细碎的呓语在车里回荡。
越野车在坑洼的道路上剧烈颠簸,后视镜里,苏萤萤蜷缩在临时铺的毛毯里,苍白的脸颊烧得通红,细瘦的身子不时因高热而轻轻颤抖。泰迪熊歪斜地躺在她身侧,纽扣眼睛黯淡无光。
"早该想到的......"楚堰时喃喃自语,喉间像是卡着碎玻璃般发紧。昨夜那朵轻盈的蒲公英仿佛还在眼前,可此刻女孩滚烫的额头却灼得他心慌意乱。
胸腔里翻涌的懊悔几乎将他淹没。
冷风从车窗缝隙灌进来,楚堰时猛地扯下自己的外套,反手盖在苏萤萤身上,又伸手将暖气开到最大。
"就快到了......"他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道路两旁的枯树飞速后退,记忆却又不受控地闪回昨夜——他明明看着苏萤萤的薄裙摆被风吹起,却只是给她裹上那条单薄的毛毯。
仪表盘的指针疯狂跳动,楚堰时恨不得将油门踩进油箱。他在心里无数次咒骂自己的疏忽,车窗外,晨雾渐渐散去,而他心中的阴霾却愈发浓重。
越野车在街道上飞驰,楚堰时撞开拦路的废弃车辆,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城镇里回响。他扫视着街边的招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可怀里滚烫的小身子比任何威胁都令他心慌。
苏萤萤在高热中呓语,抓住他的手指不肯松开,泰迪熊被甩落在座椅角落。当锈迹斑斑的"仁心诊所"招牌终于闯入视野,楚堰时几乎是踹开了摇摇欲坠的玻璃门。
腐臭味扑面而来,货架上的药瓶散落一地。他踢开拦路的丧尸残骸,火焰照亮蒙尘的标签。青霉素已过期,维生素片的包装也被啃出破洞,直到在急救箱底层翻出褪色的退烧贴。楚堰时迅速撕开退烧贴贴在苏萤萤额角。
第三十七次将凉透的温水凑近苏萤萤干裂的嘴唇。退烧贴早已用完,冷敷的毛巾换了一次又一次。
"哥哥..."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却让他握水杯的手剧烈颤抖。
楚堰时慌忙扶住她,却见女孩突然瞪大眼睛,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诊所外百米处的废弃钟楼:"那上面...有只乌鸦!"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恐,"它的羽毛在掉,翅膀根部有血!"
楚堰时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百米外废弃钟楼的阴影里,除了扭曲的钢筋和剥落的墙皮,他什么都看不见。
"萤萤,你能看清那上面的东西?"
"它的右翼第二根羽毛断了,血滴在钟面的“12”上...”女孩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细瘦的手指在空中虚点着,仿佛要将远处的画面勾勒出来。
"难道你发烧是因为觉醒异能?"他拧紧眉头,声音里既带着惊喜,又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