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灿录完节目后直接回了家。
原本那个Oga妹妹还想邀请她一块去吃饭，但被她以“要赶回家照顾生病的妈妈”婉拒了。
毕竟她来这个地方的目的很纯粹，就是为了钱，其它多余的丝毫不感兴趣。
想着，明灿目的明确地走向电视台的地下停泊站，她在停放整齐的私人飞行器里一顿穿梭，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老破小。
没办法，她对这些东西一向没什么要求，能自动驾驶、安全性能高就行了，左右都是个代步工具。
指纹解锁后推门而入，明灿坐进驾驶舱启动机身，顺便接通一旁的音响。可还没等她打开驾驶模式，余光先瞥见窗户外快步往这边移动的人影——那头白发实在太过显眼，想看不见都难。
她抬头环视了眼周围，停放的几乎都是自己一样的小型家用飞行器，怎么看都不像是宋棠这种大明星出行使用的。
于是她很快在脑子里形成一个新鲜的猜测：估计是冲着她来的。
果不其然，几乎在得出结论的下一秒，她看见宋棠踌躇着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
宋棠在看往车窗的方向看。
尽管隔着一层单向防窥膜，她知道明灿也在打量着她。
明灿默了两秒，将悬停在启动键上的指尖左移。用久了颜色有些泛黄的机窗缓慢降下，也将宋棠更为清晰的面庞完全展露在她的视线里。
她看见对方的眼睛在瞬间亮了一下，似乎对自己的举动很是惊喜，但很快又退回最初无波无澜的模样。
那人见自己开了窗，也不含糊，双手插兜大步走来，音响里的bg声悠扬，她每一步都在鼓点上。地下停泊站的冷色顶灯自上而下打在宋棠身上，像极了T台的聚光灯。
还真别说，宋棠这几步路走得也像T台模特一样，有气势，还带风，潇洒得不行。
明灿趁着她走路的功夫重新打量这个几年没见的学生。瘦了，高了，比起七年前褪去了稚气，还比电视上看见的更漂亮些。
就是这打扮......
明灿没忍住看了眼她头顶嚣张的白毛，又看了眼她的露脐装和截断式牛仔裤，实在没明白现在的小年轻又在流行什么鬼。
不过有一说一。
穿在她身上还挺好看。
眨眼的功夫宋棠就到了她跟前，不等对方开口，明灿先一步笑着打了招呼：“来找我的吗？”
她点了点头，语气和缓地解释道：“嗯。好久没见了，想找您叙叙旧。”
好一个“您”。
明灿眸光微动，寻思着上一次听见“您”这个称呼似乎还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还在读书的她家里出了变故，只得勤工俭学出去给人补习。
她跟宋棠就是在那段时间认识的。
那年宋棠才十五，童星出身，好多双眼睛盯着看。于是当网友发现她三门理科成绩加起来没语文作文分数大时对她发起了猛烈的群嘲，宋母没办法，开始试着给她找私人家教。
奈何宋棠小朋友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家里请什么高人来都没用。据说她还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气跑了四个颇有资历的补习老师，最后宋母实在没辙，又开始试着给她找些个年龄差不算太大的。
总之，最开始谁都没想到明灿能降得住她。
但明灿知道她一定行。
因为宋母给的实在太多了，有钱能使磨推鬼，纵使不行也得行。
耳畔传来女人清越的声音，将明灿逐渐飘远的思绪重新拽了回来。那人的用词很客套：“老师今晚有约吗？附近有家餐馆不错，我带您过去尝尝？”
明灿思索几秒，还是将刚才婉拒别人的话术拉出来再用了一遍。好在宋棠并不执着于跟她共进晚餐这件事，只是在得知她着急回家后，匆匆交换个联系方式便把人放走了。
驾驶舱内，开启自动飞行模式的明灿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侧头看着后视镜里白色的人影一点点倒退变小，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ToChat上的好友申请正大喇喇地亮在屏幕正上方，她想了想，选择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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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回家照顾妈妈”只是个借口，但明灿有一点没骗人，她确实有个生病的妈妈。多年前因为一场交通事故落下了残疾的毛病，至今出行都得依靠轮椅。
不过她前些年掏了大半积蓄给妈妈买了个专业型医护机器人，每天都能推着人出去玩，倒也不用担心一个人在家太过无聊。
明灿进门前顺手检查起鞋柜上的大袋新鲜蔬果，以防送菜机器人又拿漏东西，完事后抱着袋子，用脚尖推开留了条缝的门。
客厅里一个人没有，厨房听着倒挺热闹。明灿三步并作两步往深处走，边跟自己母亲打招呼，边将东西往冰箱里塞：“妈，妈咪还没回来吗？”
姜澜回头瞅了她一眼，回道：“她还在屋里睡觉呢，你待会顺便给她喊起来。”
明灿一想到自己妈妈的起床气就有些犯怵，弱弱道：“那你自己怎么不去......”
被反问的人默默将抽油烟机的功率调高，企图通过制造噪音的方式假装自己没听见。
明灿：“......”
都快奔六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她放完东西后洗了个手，深吸一口气，这才往主卧的方向挪了过去。出乎意料的，里面的人居然早就醒了。
见人进来，支着上半身玩光脑的明厘抬头看了她一眼，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过来坐。明灿顾及着自己没来得及换的衣服，还是选择拉了把椅子过去。
对方把光脑收了起来，满脸期待：“今天的相亲怎么样呀？”
明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有些尴尬：“妈，我那不是相亲，最多就是一堆人在那玩过家家。”
这点她可没说错，这节目明面上是直播式素人恋综，追求自由恋爱随心随性，实际上每个人手上都有剧本。
就比如她现在的本子，上面明确要求她下期录制时跟那个Oga妹妹一起约会，至于以后的“恋爱”对象，还得等节目组根据播出效果和网友反馈进行调整。
“剧本杀咋了？演着演着不就演出感情了？”明厘瞪大眼睛看她，似乎对自己女儿的想法有些不解，“再说了你们节目邀请了那么多人，整整三个Alpha，难道就没有一个顺眼的吗？实在不行观察员也可以啊！”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明灿没忍住笑了，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再说了我现在对外公布的身份是Alpha，找人家谈恋爱不会吓到她们吗？”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但明厘很快话音一转，再次追问她：“真的一个都没有吗？就连观察员都不喜欢？”
不知怎的，明灿的脑子闪过了宋棠的脸。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错愕，被身边仔细观察自己微表情的妈妈尽收眼底。明厘长长地“喔——”了一声，雀跃地说：“有戏？！”
“没戏。”她有些头疼地揉捏自己皱在一块的眉心，借着挡住脸的手偷偷斜眼瞥她，却被对方撞了个正着。
眼见对方的好奇之魂愈烧愈烈，明灿只能哭笑不得地跟她解释：“真没戏。首先，我今天只看见了一位观察员，另外两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并且不出意外的话后面的节目都不会跟她们碰面。”
毕竟她们只是来“观察”她们几个谈恋爱的，完全没有出现在大家跟前的必要。
明厘再次捕捉到了细节：“所以你见到的那位——”
“我以前的家教学生，这就更不可能了。”
“额，其实......也还行？”明厘有些心虚地扣了扣鼻子，顶着女儿惊诧的目光解释说，
“我之前的同事，就那个张姨你有印象吧？小时候还抱过你。她去年相亲的时候相到自己以前的课代表了，这不下个月两人都要结婚了嘛。”
“所以你跟你补习班学生吧......也不是不行，哪怕年龄差大一点也没关系，反正现在随随便便都能活一百来岁的。”
“三年一代沟啊妈。”明灿尬笑两声，“还是算了吧。”
她高考的时候是全省前十，还拿了机械原理单科状元，基础强得很，所以最开始当私人家教时，接触的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学生。
但这帮人实在是个可怕的群体。
一方面生理上即将分化，蠢蠢欲动的荷尔蒙和对信息素的渴望在体内易燃易爆炸；
一方面你永远想不到那帮快被学业压力逼疯的人究竟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
失去了电子设备的邪恶小年轻转头把注意投射到了可怜无助的明灿身上，并灵机一动跟她玩起了明恋的小把戏。
在遇见宋棠之前明灿教过八个学生，里头就有五个跟她表白的。不过在她看来这帮人开玩笑找消遣的比重更大，毕竟都是些就读于贵族学校、住在别墅区里吃喝不愁的未来富婆，什么好的没见过，没道理揪着她不放，但这些“玩笑”还是给她弱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震颤：
这哪是爱她啊。
这是要毁了她啊。
对她们来说这些插曲不过是茶余饭后用来调节气氛的谈资，但对明灿来说这个大型纪录片差点就叫《我曾经有份工作》啊！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好不好。
从那以后明灿就决定再也不教那些年龄处于分化前后的了，尤其是Alpha，转头跑去带高一的，然后就遇上了宋棠。
不过到底还是发生了意外，教学中途宋棠家的公司出事。母亲入狱，家产被封，妈妈四处找她被冤枉的证据，以前趋炎附势的亲戚躲她们跟躲瘟神一样，根本没人想管她。
明灿当时也是跟她处出感情了，再加上上岗时宋母知道她家里的事，预支工资的动作又痛快又潇洒。她一直都在记着她的好，于是报恩似的，把宋棠接到自己在学校附近组的房子里，直到高考前宋棠母亲洗脱冤屈出狱为止。
但她没料到自己看着长大的——额，姑且算是看着长大的吧，好歹她还见证了宋棠的分化——好苗子长成了歪脖子树，浑身上下的枝丫还好死不死地全往她这边指。于是当宋棠跟她表白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宋母交代的明灿想都没想就跑了。
逃跑可耻，但真的特别有用。
这几年她一直在几座医疗条件好的城市里辗转，直到明厘病情稳定后才跟母亲一起回了老家。
最开始在网上看见宋棠的消息时还会刻意绕开，时间一长也免疫了，甚至能跟家人坐在一块看她出演的电视剧。
说起来，作为宋棠亲妈粉的明厘还不知道自己教过宋棠这件事呢。
一想到这，明灿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最好还是把这个秘密藏起来比较好。
门外传来姜澜招呼她们吃饭的声音。明灿回过神，还没等她把人扶到轮椅上呢，裹着一身烟火气的姜澜却更快出现。
对视一眼后，明灿相当识时务地给她让了个地儿，方便她把自己的亲亲老婆公主抱去餐厅。
墙上的投影仪已经调好了节目，明灿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宋棠那张大脸。
就见画面中央的宋棠满脸委屈地拉着女主角的手，半小时前还在耳畔响起的声线柔得快能掐出水来：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是不是讨厌我了？”
明灿夹菜的手在空气中顿了两秒，最后不尴不尬地缩了回去。
......能不能换个台啊。
明灿瞄了眼看得起劲的明厘和老婆高兴她也高兴的姜澜，知道应该是没这个可能了。
一直揣在裤袋里没拿出来的光脑这时响了下，明灿随意地并拢两根指节在空气中一滑，眼前很快弹出一个半透明的屏幕。
她看着来信显示又愣了两秒。
真是......说谁谁到啊，小宋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