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是一家西餐厅，近几年才火起来的。之前陈意跟宋棠提过一嘴，不过当时的她并不感兴趣，所以今天也是第一次来。
餐厅开在半空，没有固定位置，每天就在划定的区域上空鬼一样到处乱飘。餐厅屁股后面还用锁链链接着各种各样的飞行器，站在地面上抬头看过去跟遛狗一样，更好笑了。
宋棠将明灿的飞行器停好，餐厅的感应装置立马响应，在出舱的地方自动生成两块漂浮的平板来。踩上去后两块平板又自动往同一个方向靠，相互接触的瞬间融成一块更大的方砖，驮着两人便往正门的方向去。
等到了地方后又立马跟“地面”贴合到一块，消失得无影无踪。宋棠没怎么犹豫，几乎在踩上地面的同时自然地挽上了明灿的胳膊，那只崴伤的脚成了她最好的借口。
在进入正门之前需要穿过一大块由大理石铺成的平地，乍一看跟在陆地上的没什么区别。路两旁有花有草，怕客人掉下去还贴心地砌了圈白色的围栏，就是砌得矮了些，甚至没过宋棠膝盖，估计只能起个造型上的作用。
站在门口的侍者在看见两人的瞬间眼睛亮了一瞬，随后步履平稳地上前迎接：“两位有预约吗？”
“有。”宋棠简短地回道，动作利落地将光脑里的内容调给她看。女人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再度扬起职业化的微笑：“里面请。”说着，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宋棠朝她点了下头，放缓脚步跟了上去。
这家餐厅用的是特殊材质的全景窗，在保证美观的同时并不会因为聚光问题导致屋里温度过高，更不会对人或者鸟造成光污染，坐在窗边往外眺望时视角格外美妙。
明灿原本还顾及着宋棠的身份，想着还是找个不会被人注意的角落用餐比较好，奈何对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绕着餐厅走了一圈后，拉着人在位置最好的地方落了坐。
明灿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开口暗示道：“你确定要坐这？”
“嗯，这里采光最好，而且还能看见海。”宋棠答得理所应当，又问道，“怎么了吗？”
“你不怕被人拍到吗？”
“为什么要怕？我们之间有什么吗？”宋棠用光脑连接了这家餐厅的服务系统，调出里面的菜单开始研究，“那些担心被拍的是心里有鬼，哪像我们啊——清清又白白。”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明灿却从中莫名解读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有点像阴阳怪气，但又不太确定，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想得太多。
于是她也低下头来研究菜单，但在看清上面的价格后眼皮狠狠抽了一下。
什么鬼？
怎么贵成这样？？
一个冰淇淋球能卖到25一颗，上面是放金箔——哦还真放了啊，那没逝了。
明灿又翻往后翻了几页，感觉就是一些很寻常的食材镶了点不寻常的金边然后就改头换面出来抢钱。虽然总体上说并没有贵到吃不起的地步，但就是感觉没什么必要。
有这钱还不如买点原材料自己回家处理，至少明灿能保证自己的手艺绝对能让它们死得其所。
宋棠在她愣神的功夫里选完了自己的菜，下单信息同步到了明灿的光脑里。她下意识低头扫了眼对方挑的东西，但在看清图片上绿花花的一片后还是有些惊讶：“你就吃这么点啊？”
蔬菜沙拉，这东西能吃得饱吗？
见对方依旧不怎么在意地“嗯”了声，明灿狐疑道：“你不会是想替我省钱吧？其实不用这样的，我还没到一顿饭就能破产的地步。”
但对面的人还是摇了摇头，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亮亮的：“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吃。”
明灿罕见地皱起了眉。
她知道她们这行对身材管理严苛到了病态的程度，“上镜好看”几乎成了她们工作的一部分，但她又实在理解不了这样做的意义在哪。谁规定的明星就得又白又瘦，谁无形统一了所谓“美”的定义并把它强加在了她们每个人身上？
再者，文娱行业本身就对社会观念有着直接影响，这种流水线般的美还会作用到普通人身上，然后再通过普通人的视角反过来成为规训明星的一环。
一套下来，两边都难受。
想着，她又将注意力放回宋棠身上，内心的怜惜愈烧愈旺，只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吃了好多苦。
明灿没说话，默默点了份死贵但符合宋棠口味的套餐，想着待会还能骗她吃两口。
正在她忙着看饮料的时候，对面的宋棠又开了口：“话说回来，你节目录得怎么样？跟她们相处的融洽吗？”
毕竟她看见的片段都是经由后期剪辑的，中间缺少了什么她不得而知。
明灿给自己点了杯小酒，在“x2”之前忽然想起来宋棠酒精过敏，于是又给她换成了柠檬茶：
“还算顺利，就是每回出去约会的时候都有点尴尬，尤其还是得带着‘约会’的任务去的。相处的话......至少目前为止大家处得还不错，看着都是正常人。”
“这样啊。”宋棠将自己的口罩摘了放到一边，单手撑着下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那嘉宾里有你感兴趣的人吗？”
“问这个做什么？”
“有点好奇。”宋棠说着，手不自觉地伸向桌边的插花，透明瓶里立了一支红玫瑰。
她上手扣了两下，是假花，糙得不行：“你第一次录节目可能不太了解，这种恋综最喜欢让那些看着哪哪都好的人来参加，其实都是自己给自己立的人设。录到中后期逐渐暴露本性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千万别被表象迷惑。”
哦，原来是怕她被人骗了。
明灿没忍住笑了下，想着自己都三十出头的人了，接触社会的时间也比对方久，这些道理自然都是懂的。
不过，心底还是因为这些温馨提示升出一股暖意来。
“知道了，谢谢你。”
确认菜单后，她将光脑收了起来，目光在触及她完全露出的脸时还是有些不习惯，等拿余光瞄了眼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松了口气。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啊？哦。”明灿想也没想，“没注意，应该没有？”她眨眨眼，思考时习惯性曲起食指轻轻抵住下巴：“再说了大家都是拿着剧本来这边演戏的，应该没有人真想靠这个节目谈上恋爱吧？”
“剧本？”宋棠手抖了下，不小心将玫瑰花瓣薅了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略显尴尬的交汇了下——主要是宋棠在尴尬。她假装冷静地把花瓣怼回去企图让它恢复原状，奈何事与愿违，它最后还是可怜兮兮地飘到了桌上。
明灿憋了会，还是没憋住笑了下，笑得宋棠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烫。
说话的声音变得有点抖，但还是清晰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你不知道吗？刚才看你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了解这个节目的运作方式呢。”
哦，她随口编的。
毕竟素人嘉宾到底都是没有演戏经验的素人，她是真没想到节目组胆子那么大，就不怕她们演技不好把自己暴露了吗？
宋棠眉头微微上扬了下，现在对来说知不知道运作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剧本里面都有什么。
装情侣？炒cp？还不会还要演到节目外去吧？
这么想着，她也干脆问出了口。明灿被她这副直白的样子给问住了，于是她习惯性伸着脖子往前倾了下，将对话的距离拉近。
身上那股淡到几乎快消失不见的玫瑰味信息素钻进宋棠的鼻子，激得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但气味的主人依旧无知无觉，说话时唇角翘起的弧度还未散去：“你先等会，这是可以问的吗？”
“不可以吗？”宋棠僵直身子，完全不舍得躲开，“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圈外人，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到处乱讲。”
不过即便明灿不告诉她，她心底也有数了。简而言之就是处处演，不会动真感情就对了。
嗯，应该吧。
她垂下眸子，鼻尖依旧萦绕着玫瑰的味道，有些难受。
宋棠对玫瑰没什么意见，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闻见玫瑰味的信息素就特别想吐，后来去医院看了，这才发现自己天生跟这类信息素过激。
就跟有的人吃到香菜就会克制不住地干呕一样，宋棠闻到玫瑰味信息素就开始反胃酸。
对了，这个吃香菜会干呕的也是她。
大脑开始无法控制地模拟起两人虚无缥缈的未来。万一，宋棠说的是万一，万一两人以后真在一起的，她要面对的可不止是两个Alpha之间天生的排斥，还有她对明灿信息素的排斥。
说好的双重否定等于肯定呢？
宋棠只觉得自己跟明灿的未来一眼望不到头。
而那边对她内心想法一无所知的明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一分钟切换了三个表情，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又在想什么？”
“哦，你的信息素。”脑子还没转过来的宋棠直接脱口而出，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后一切都来不及了。
明灿闻言一愣，以为她说的是自己，于是下意识抬手摁了下自己的腺体。
不过腺体温度正常，应该不存在信息素泄露才对——她之前险些二次分化，结果醒来后依旧是Oga，只是对所有信息素的感知力都差到不行，包括她自己的，于是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来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
见问题似乎不在自己身上，她又开始打量起周围来，猜想是不是有谁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了。奈何这里人少也就算了，看着还特别正常，完全找不到原因。
她侧了侧身子，压低声音问她：“信息素怎么了吗？”
宋棠被她这番动作弄得有些懵，一个隐隐的猜测在心头升起，也跟着小小声回她：“你身上的衣服有信息素的味道，没发现吗？”
“？！”
明灿被她吓了一跳。
“玫瑰味的，不过其实没有特别明显，除了优等AO和处于正常社交距离的情况外其实是闻不到的。”她说着，淡定地喝了口服务员递上来的柠檬水。
啧，味道栓栓的。
她默不作声又将杯子放了回去。
那边的明灿心底直接炸了锅，尤其在听见“玫瑰味”三个字后顿时福至心灵。
通了，全都通了。怪不得她总觉得综艺里那唯两个的优等AO对自己的态度她的态度都说不上来的奇怪，原来是自己身上沾着信息素！！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已经知道信息素的来源是谁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真是奇怪，二十岁出头的人了还不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吗？
等下次去她家补习时就去找人算账。
想着，明灿撩眼瞥向宋棠，忽然记起来她好像对这个味道的信息素格外敏感来着。
而且退一万步讲，虽然这味道不是自己的，但对着一个Alpha露出同类的信息素，这种行为跟挑衅无二，实在有些不礼貌。
她没忍住捏了捏自己皱起的眉头，满眼都是无奈：“抱歉，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你现在感觉怎样，需要我现在去换身衣服吗？”
宋棠整个身子往后仰，惬意地靠上椅背，大方道：“没关系，我没什么感觉。”
“而且，玫瑰味也挺适合你的。”
明灿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打圆场，但一想这气味的来源是谁后，尴尬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她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似的聊起别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