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那天,天空阴阴沉沉,预告有雨。

    亮堂的室内,叶日湾看到母亲坐在看台上,从头至尾专注地看着他打球。

    纪佩然没有参加最后的决赛,在早上时,临时发消息告诉他们他弃权了,所以比赛比往常要进行的还快,但这就苦了纪佩然的一些小迷妹,苦苦等待了很久,最终也没等到。

    叶日湾浑身发热地打完了最后一局,以6:4赢了另一个人,获得冠军。等裁判宣布最终的结果后,他上台领了奖。

    颁奖结束后,叶日湾先向母亲的位置走去。

    母亲递给叶日湾一大束鲜花,与此同时,叶日湾手里的手机也开始嗡嗡震动个不停,他已经能大概猜到是谁发来的消息。

    叶日湾抱了抱母亲,两人聊了聊,叶日湾的母亲向华曦是青北大学的正级教授,但无奈家里人和住所都在浙中市,所以她平常早习惯了在青北与浙中来回折返,索性不到两个小时的路途。

    但叶日湾不一样,他不想来回乱跑,把时间全都花费在路上,于是当初就在青北攒钱买了个房子。偶尔母亲有研究回不去,也会来暂住几晚。

    “今晚不和妈妈一起走?其实浙中完全不比青北差呀!也有很多好东西。”

    “不了妈妈。”

    叶日湾其实一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天给母亲发消息时,非想要在青北多留一晚。但此刻,面临同样的选择时,他还是拒绝了。

    向华曦脸上露出失望,张嘴还要再说什么,视线瞥到身后人时,才点点头:“那你的奖杯,妈妈帮你先拿回家?”

    “好。”

    叶日湾递给母亲,直到看着母亲对自己身后挥了挥手,才发现韩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直站在自己身后。

    “向老师。”韩庆嘿嘿笑着挥了挥手,他从小到大都怕老师,但凡是教过他的,他再看到都怵的不行。

    所以他一开始知道向华曦是叶日湾他妈时,甚至害怕过叶日湾,想过要不然不要这个朋友了。

    “小庆,那你和日湾聊,阿姨先走了。”

    “好,向老师再见!”

    向华曦忽然伸出手,在韩庆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韩庆浑身一抖,还没松下的气瞬间吊在中间,他强撑讪笑地看向向华曦,不知所然。

    “小庆,都说了,在外叫你我阿姨就好,又不是在上课。”

    “啊……好!”

    韩庆僵硬地点头,脑子都要转冒烟了一样地反应了半天,才说:“那阿姨再见!”

    “再见。”

    直到目送母亲走远,叶日湾戳了下愣住的韩庆。

    “诶呦呦!”韩庆回头,腰背弓起蹦了一下,像只跳脚的猫。

    “你找我什么事?”

    “哦,差点忘了。”韩庆举起手机,问叶日湾:“你下午有事吗?”

    “有,但不算特别急,怎么了吗?”

    “那个,咱们去看看纪佩然和他男朋友呗?”韩庆凑过来,他脸颊上连着粘了三张天蓝色考拉形状的创口贴。

    像是儿童款。

    韩庆注意到叶日湾的视线,非道没难受不好意思,反倒更炫耀地凑近,问:“怎么样?我哥昨天专门给我贴的。他平常就爱收集这些东西,把它们看成宝贝,但昨天却给我用了。”

    叶日湾挑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韩庆每次一到他哥有关的事情上就总那么幼稚,应和地点头。

    “不过,我们还是先打电话问问佩然吧,看他方不方便。”

    “也对。”韩庆低头摆弄半天手机,又抬头看向叶日湾:“你打。”

    叶日湾找到纪佩然的电话号打过去,那边响了很久才接通,纪佩然疲惫的声音响起:“日湾?怎么了?”

    叶日湾看韩庆站在对面一直冲他摆口型无声说话:“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还好,昨天被救回来了,现在正在住院。”

    “我们想去看看你,方便吗?”

    “看我——”纪佩然声音顿了一下,电话那边紧接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噪音,叶日湾听到对面隐隐有道男声叫了句:“佩然。”

    “日湾,今天暂时不方便,下次等他,等卫宁身体好点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我先不和你说了。”

    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挂断了,叶日湾看向韩庆,冲他抬了抬下巴。

    韩庆悻悻地垂眼,他就站在叶日湾身边,把刚刚那通电话听了个完全,最后总结出来四个字:“见色忘友。”

    —

    虽然没法去看纪佩然,但韩庆还是拉着叶日湾去吃饭,两人边吃边聊,等结束已经下午两点。

    韩庆的哥哥韩一来接韩庆,他穿着件普通的白半袖,黑色长裤。个子比韩庆矮了半颗头,身材清瘦,头发很长,脸乍一出现在视野中时,不知为何总会没有韩庆吸睛、有冲击力,甚至会让人在对比下不自觉地忽略掉他。

    但就是这样的普通男人,从十二岁至今,独自将韩庆养大,叶日湾很佩服他。

    韩一看起来格外温柔,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小庆,我们回家吧。”

    “好!日湾,再见!”

    “嗯,拜拜。”

    送走韩庆后,叶日湾开车去了趟青北有名的珠宝店,他为姥姥悉心挑了一条翡翠珠宝项链,项链状似蛇形,最下面坠了一块水滴型碧玉,温润清透,格外雅致。

    等待店员为他包装的时候,他突然间看到窦洪走了进来?

    叶日湾眯眼,见来人穿着套休闲的衣服,神态自若,在注意到叶日湾时还扬唇轻笑……

    进来的人是窦朗,叶日湾几乎瞬间确定!

    窦洪有个弟弟叫窦朗,两个人是对双胞胎。他们长得特别像,而且尤其身高也几乎一模一样,不站在一起认真比较根本不知道谁更高些。

    所以对于叶日湾来说,就像在刚刚,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如果不说话,没有表情动作,叶日湾就绝对分辨不出来。

    “……”

    不过,就算分清他们是谁,叶日湾也不在意。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礼盒,擦身走过窦朗的身边。

    腰却被人摸了一把,叶日湾嫌弃地侧身,狠推了一把窦朗,将他推的踉跄,而后几乎咬牙:“窦朗!”

    窦朗意外挑起眉:“你认出我了?”

    叶日湾控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想法,懒得说话,拧眉就想走,却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窦朗。

    窦朗笑眯眯地迎上他的视线,他的表情比窦洪总要再贱上几分,叶日湾说道:“你想怎么折磨你哥哥是你的事,不要再带上我。”

    窦朗眨了眨眼,脸上笑意不减,问:“什么意思呀?”

    “那晚有关窦洪的视频是你发给我的。”

    自此那晚收到视频后他就开始怀疑是窦朗,后来他回来就让纪佩然查了那个陌生号,所属地在青北,详细信息甚至一查就全部出现。

    足以见得窦朗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想隐藏这些。

    “嗯……好聪明呀!”窦朗说着搭上叶日湾的肩,被嫌弃也毫不在意,他凑近叶日湾的耳边小声道:“可我是在帮你。”

    “你帮我什么?”

    窦朗挑眉,瘪嘴:“我哥和华重分手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我为什么要开心?”

    窦朗不说话了,他松开手,后退两步分开距离,末了突然开口:“我劝你最好最近多关心关心华重,他其实不是什么特别坚强的人。”

    莫名其妙的话,叶日湾追问:“什么意思?”

    “窦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叶日湾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从门口走进来,他带着副银框眼镜,走进来后窦朗自然地揽上他的肩。

    叶日湾猜到那个男人应该是窦朗的男朋友,窦朗在半年前就退出了四人关系,所以有男朋友,叶日湾一点都不惊讶。

    只是……

    叶日湾拧眉,总觉得眼前的西装男有些眼熟。

    “这是我前男友的现男友。”窦朗捏了捏男人的脸,毫不避讳地道。随后他避开男人要来亲他的嘴,不正经道:“别闹,还在外面呢!”

    “……”叶日湾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

    叶日湾回到车里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雷阵雨。

    天上黑压压的一片,豆大的雨点向下掉,砸到玻璃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与此同时,华重被窗外的响声惊扰,他目光呆滞地转头,双手搓了搓发冰的胳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外面是下雨了。

    他缓缓地从地上起身,看着熟悉的房间,又看向门口,他今天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里,属于他的东西,是他花自己钱买来的东西有那么少。

    少到几乎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就够了。

    窦洪的意思是想让他把房子里没用的东西通通都拿走,省得他以后专门找人来收拾。

    但华重没有照做,他难得叛逆一次。

    按照约定,他明天就走,至于去哪,窦洪不知道。他早像被匠人放弃的带线木偶,浑身习惯了被人操控、做出选择,于是至于此刻身后的匠人不想要他了,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四肢松散,可怜又可悲。

    窦洪麻木地起身,路过卧室时,他看到隔壁被关紧的门后,忽然间浑身再次一抖。

    他已经知道昨天是叶日湾来照顾的他,包括他刚和窦洪分手的那次,也是叶日湾来的。

    那个少年不光好心地照顾了他两次,甚至还进入了那间曾被窦洪窦朗一起造出,专门用于玩弄他的情|趣屋。看到了满墙令他难以启齿的照片与器具。

    于情于理,他都再没脸,没理由再麻烦叶日湾了。

    于是他强迫自己把叶日湾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他只想以后和叶日湾一别两宽。

    尤其他能看得出来叶日湾一点也不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