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水果店那场乌龙之后,罗杰这位曾经让大海都为之颤抖的男人,便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持续性的自我怀疑和存在危机之中。
他看镜子的次数明显增多了,每次照镜子都要仔细端详许久,眉头紧锁。他甚至开始偷偷摸摸地关注那些保养的偏方。
露玖对罗杰这种突如其来的爱美之心感到有些好笑和无奈,却也体贴地没有点破,只是会在他唉声叹气地抱怨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的时候,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用行动来证明她的爱。
而利安,则将罗杰这副失魂落魄的状态视为她和阿金联盟阶段性胜利的最好证明,并且乐此不疲地在他脆弱的心灵上,进行着各种精准补刀和伤口撒盐的日常操作。
比如,在罗杰对着镜子唉声叹气,试图从自己眼角寻找皱纹时,利安会和阿金假装路过,然后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大声地对阿金说,
“阿金你看,罗杰大叔是不是又在担心自己的皱纹?没关系啦,就算他以后头发全白了,牙齿掉光了,走路都得拄拐杖了,露玖姐姐依旧是那么美的。我们不要歧视罗杰大叔!”
气得罗杰差点当场把镜子给砸了。
不过,除了日常捉弄罗杰之外,利安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正经事。
她知道,巴苔里拉岛虽然暂时看起来还算平静,但暗流汹涌,绝非久留之地。尤其是她知道罗杰未来那不负责任的自首行为后,她心中的危机感就更强了。
利安心中盘算,不行,必须尽快想办法带着露玖姐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一个真正安全、与世无争的地方隐居起来。
东海,风车村,卡普老头的地盘…听起来像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那老头子也不怎么靠谱,但至少他对家人还是很好的,而且,海军英雄的村庄应该没有太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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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夜晚,巴苔里拉岛被笼罩在如水的月色之中。
木屋内,利安却在睡梦中辗转反侧,眉头紧蹙,小小的脸上布满了冷汗。
她做了一个漫长而绝望的噩梦。
梦中,血色染红了天际,露玖姐姐躺在冰冷的石台上,脸色苍白如纸,怀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啼哭不止的婴儿。
而她自己,无论如何呼喊,如何奔跑,都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露玖姐姐的生命气息一点点消散,最终化为漫天飞舞的、冰冷的蝴蝶…
“不要!——!!!”
利安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冷汗浸湿了她的睡衣,额前的发丝也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阿金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月光依旧皎洁,海风依旧轻柔。
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绝望,却如同跗骨之蛆般,久久不散。
不…不…那不仅仅是梦!那感觉太真实了!
她想起西亚说的剧情,关于罗杰自首后,世界政府为了赶尽杀绝海贼王的血脉,而对露玖和艾斯进行无情追捕。
难道自己来了以后,还是无法改变露玖为了生下艾斯而牺牲自己?!
这个想法,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刺入了利安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与愤怒!
不!她绝不允许!
从那天起,利安变得异常黏人,尤其是对露玖。
无论露玖走到哪里,她的身后必定会跟着一个小小的、如影随形的尾巴。
露玖看书,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露玖在庭院散步,她就寸步不离地跟在身侧,时不时还会紧张兮兮地提醒她小心脚下,就连露玖去厨房准备些简单的点心,她也要挤在旁边,美其名曰帮忙,确认露玖安然无恙。
阿金也感受到了小主人的不安,它更加尽职尽责地充当着守护的角色,几乎是将露玖和利安都圈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利安这突如其来的黏人行为,自然也引起了罗杰的注意和怀疑。
他发现,这个小丫头最近看他的眼神,除了以往的嫌弃和挑衅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丝莫名的悲伤和一种让他有些不舒服的审视?
就好像,她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关于他和露玖未来的、不好的事情一样。
这小丫头片子,最近是怎么了?神神叨叨的,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难道是她又从她那些破烂茶叶里算出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还是说她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一日午后,利安借口要去后山采集一些特殊的药材,便带着阿金离开了木屋。
罗杰看着她那小小的、却又透着几分倔强的背影,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他想看看,这个小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后山的林间小径幽深而僻静。利安正蹲在一处布满了苔藓的岩石旁,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片蕨类植物,仔细辨认着一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小草。阿金则在她身边警惕地四处张望。
突然,利安的动作一顿,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之后!
“谁在那里?出来!”她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金也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白色的鬃毛微微乍起,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片刻之后,罗杰略显尴尬地从树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被抓包的不自然。
“咳咳,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全,随便出来走走。”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目的。
利安冷冷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不信任,
“是吗?我倒觉得,罗杰大叔您最近对我好像特别关心呢?”哼!果然是他!这家伙,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罗杰被利安这毫不客气的质问噎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他走到利安面前,沉声问道,“小丫头,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还有,你对露玖是不是太紧张了点?”
他能感觉到,这个小女孩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就在利安准备开口,用她的演技来敷衍过去的时候,异变陡生!
远处,靠近小镇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混乱的呼喊声,以及隐约的刀的碰撞声和爆炸声!
利安和罗杰的脸色同时一变!
“不好!是海贼!”罗杰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利安和阿金护在了身后。
利安也顾不上再跟罗杰打太极了,她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愤怒。
那些该死的海贼!他们竟然真的敢在巴苔里拉岛上动手!露玖姐姐还在木屋里!
她立刻对阿金说道,“阿金!回去保护露玖姐姐!快!”
阿金发出一声低吼,没有丝毫犹豫,庞大的身躯飞快的向着木屋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们也快回去!”利安对罗杰喊道,小小的身影已经率先向山下冲去。
罗杰看着利安那毫不畏惧、一心只想着露玖安危的焦急模样,心中那份对她的怀疑和不满瞬间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他没有多言,只是紧随其后。
一场突如其来的海贼侵袭,虽然最终在罗杰那压倒性的实力和利安的剑术下被成功击退,但整个小镇和木屋周围,都留下了一片狼藉。
万幸的是,露玖在阿金的寸步不离的守护下,安然无恙。
然而,海贼被赶走之后,巴苔里拉岛上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平静。反而,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压抑的氛围,开始在小镇和村民之间悄然蔓延。
利安敏锐地察觉到,镇上的居民们看她们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些恐惧。
那些曾经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的岛民,现在看到她们,都会下意识地避开,或者低下头匆匆走过。
而且,岛上那些之前就让她感到不安的新面孔,不仅没有因为海贼的出现而减少,反而更多了。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暗中窥探,而是开始三三两两地,在她们木屋附近的山林中,有恃无恐地游荡,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让利安感到一阵阵心寒。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海贼只是个幌子?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露玖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更让利安感到不安的,是罗杰的变化。
自从那天击退海贼之后,罗杰就变得异常沉默。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和她斗嘴,也不再试图用各种幼稚的方式争夺露玖的注意力。
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悬崖边上,一坐就是大半天,眺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翻涌着暗色波涛的大海,眼神深邃而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身上,笼罩着一种利安从未见过的、浓重的悲伤与决绝。
这种沉默的压抑,远比之前的打打闹闹更让利安感到心慌。
露玖也察觉到了罗杰的反常。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和不安。
她几次想和罗杰好好谈谈,但罗杰总是用各种理由回避,或者只是勉强地对她笑笑,拒绝回答。
这种无形的隔阂,让露玖感到非常失落和无助。
利安看着这一切,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无法掌控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蛛网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正在逼近的阴影。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知道真相!
于是,在一个深夜,当罗杰再次独自一人坐在悬崖边,对着漆黑的海面发呆时,利安端着一杯她特意泡制的、加入了吐真剂的魔法茶叶泡出的水,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罗杰大叔,”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轻柔,“还在为那天海贼的事情烦心吗?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这可是我特制的哦?”
她将那杯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茶,递到了罗杰的面前。
罗杰接过茶杯,看着杯中那袅袅升起的热气,以及利安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的眼睛,心中那份沉重的压抑,似乎也减轻了一些。他没有怀疑,默默地喝了一口。
茶香醇厚,带着一丝丝奇异的甘甜,确实让他纷乱的思绪平静了不少。
利安看着罗杰将茶水饮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接下来,就是揭开谜底的关键时刻了。
“罗杰大叔,”她一边晃动着杯中的茶叶,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说我们最近遇到的这些麻烦,会不会都是因为什么事情啊?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在吐真剂和利安那带着暗示性的话语引导下,再加上连日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对未来的迷茫,罗杰那颗坚如磐石的心,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写好了结局…”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了他的计划。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自首两个字,也没有提及世界政府或海军的具体安排。但他话语中透露出的那种的决绝,以及对露玖和未出世孩子那份深沉的爱与无法言说的愧疚,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了利安的心上!
利安看着罗杰放下的茶杯,解读茶叶,杯中的茶叶晃动着,映照出她那瞬间变得煞白的小脸。通过茶叶和罗杰的话,她明白了一切。
那些模糊的剧情记忆,那些不祥的噩梦,罗杰连日来的反常,以及岛上那诡异的氛围,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串联成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罗杰,他已经和卡普,或者说,是和海军的更高层,达成了约定!今天就是海军规定来接走他的时间。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开启那个所谓的大海贼时代!
而代价就是露玖和艾斯,将要面临全世界的追捕和无尽的苦难!茶叶里露玖和艾斯的存活率更是让利安一惊!
利安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毫无所觉。
而就在这时,木屋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阿金那充满了焦躁和警惕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利安猛地抬起头,只见阿金庞大的身影正焦急地从木屋的方向冲了过来,它不断地对着某个方向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而在她们木屋通往海岸的那条隐蔽小路上,一个高大的、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月光,一步一步地,向着海边停靠着的一艘不起眼的小船走去…
利安发现刚刚还在这的罗杰不见了!
他竟然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