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灵玉姐,事都已办妥,你们为何还如此愁眉苦脸的。”
绿茵一边吃着从景兰铺子买来的新点心一边问道,一旁的灵玉也是满面愁容。
前两日宋明姝去时只带了万青,就连万青也只是在独苑外候着。是以,他们并不知道她把人气得三日闭门不出的事。
“你吃你的吧。”灵玉又塞了一个饼堵住她的嘴。
绿茵瘪着嘴,继续吃着她的点心。
灵玉看着宋明姝,宋明姝笑道:“好了,我是因着不知朝岁送何物给族老夫人,你又愁些什么?”
灵玉也扯唇笑着,“我愁今年守岁绿茵又得早早去梦周公。”
绿茵闻言有些不乐意了,“你们怎么老是嘲笑我。”
宋明姝笑道:“谁让全府上下就属你能吃能睡的。”
说完,绿茵不服气像从前那般拿手去挠二人,宋明姝不甘示弱的挠向灵玉,灵玉则挠绿茵,三人闹作一团,都将那些烦恼与担忧隐匿在心底。
*
“将军,京中暗影传来密信。”
独苑内,房门紧闭,屋内燃着丝丝清松云香,令人神清气爽,云是一边将手中书筒递给男子,一边查看屋子内的陈设。
他记着上次来时,整个屋子极其简明,可如今那扇陈旧屏风不见了,立了一扇八面素梧栖凤雕花屏,就连原本旧色纱隔帘都换成了檀木珠帘。
“军中如何?”
男子接过密信问着,一边右手握住筒身轻捏,不知是用了各种方法,待他张开手掌,那精致小巧的纯铜书筒已经从底部分为倒扣的两部分,那细小绢卷才显露出来。
“军中很好,就是大家伙都挺想您的,特别是阿蝎。”
云是一边回答着,一边试图伸手触碰一下书案上新换的文房四宝,玉雕的笔山,纯银的笔挂,那块墨料看着温润如玉,墨面如水,他跟随将军多年何时见过此等好物啊!
“喜欢?”
男子拿出绢卷后,看了他一眼。云是立马收回了还未碰到的手,站直了身子,忙摇头。
待男子转身时,他朝着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云非使眼色,云非并不搭理他,静静的站在一旁。
他自然是知晓云是好奇的是什么,可将军的私事他们作为下属岂能胡乱非议。
“将军,京中可是有异动?”
云非更关心那密信内容,一般情况下若非事情紧急,暗影不会轻易动手。
男子颔首,谷欠回信,看着书案上的东西,顿了顿,倏然想起这些东西的主人,下意识的捻了捻指尖,总觉得指尖温热,那股暖而软的触感无法摒弃。
云是见状立马上前磨墨,男子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已溢出墨汁的墨块,终是提了笔沾了墨。
待回信写好,男子从右手指上取下那枚素黑戒,打开戒盖,原是一枚印章,上以泛文刻着李漼二字与一马头符印。
在绢卷上盖下印戳后,李漼将绢卷重新放回书筒内,复将书筒扣合完整,递给云是,“将密信送回。另外告知子夜,让他书信一封给崔守,看好风向,不要贸然动手,等到他们按捺不住时再说。”
一旁的云非见机会摆在面前,当即跪下拱手行礼,“将军,让属下去吧,属下定然将密信与将军命令带到。”
云是诧异的看着他,有些不明,往常云非可从不抢这苦差事,怎么今个儿转性了?
就在这时,独苑外传来了脚步声且不止一人,云是云非二人相视一眼,十分默契的闪身躲遁在一旁,云非还不忘取过桌上装密信的书筒。
李漼想了想,提笔在书案上的干净宣纸上随意绘了几笔,一只锦雀跃于雪中枝头上。
“咚咚~”他笔将搁,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公子,午膳已好了。”
是张婆子的声音,李漼放下心来,自从那日之后,这宋家小姐便只送东西倒是不见人来了,许是等不下去了。
思及此,他不知为何明明应该觉得少去一桩麻烦,却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门外的张婆子似乎有点焦急,正准备敲门时,门便从内开了。
李漼对着张婆子颔首正谷欠行礼时,张婆子尴尬一笑,往旁一个挪步,他便直直对上了那双含着笑意,水光清诱的眼眸。
那张精致的脸蛋配着那雪白狐毛围脖更如灵动媚意的小狐狸,顶着一双不谙世事的纯净眼眸,即便此刻那双眼眸里盛着满满的觊觎,可却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反而……涌动着一股想要随她而为的冲动。
李漼微顿,他未曾想那日她受了那般冷拒今日还能找上门来。
“崔郎君,晨请,可用过朝食了?”
宋明姝故意摆出最温柔的笑意,朝着眼前清俊如月,高洁如月的男子示好着。
李漼看着她,心里觉得好笑,为何她每次相邀都是用膳,他思索着怎么拒绝,他不点头也不摇头落在宋明姝眼里便是好兆头!
“我也未曾用朝食,既然崔郎君也未用,不若一起吧?”宋明姝趁机说道,李漼不用回头也知晓云是云非两个在房间里看着戏在,为了更好说话,他只好点头。
宋明姝眼里亮了亮,笑意更深,“崔郎君请。”
李漼颔首示意让她先走,宋明姝也不扭捏,提步走在前,她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拿下眼前的男子,才可确保事情顺利成章,不出纰漏。
出了独苑,候在独苑弧形苑门两侧的绿茵与灵玉见小姐出来了,忙看过去,见那哑巴公子也在身后,二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以眼神替自家小姐竖了大拇指。
来前小姐便与她二人叮嘱过,这哑巴公子性格含蓄内敛,人多便挂不住脸面,便让她二人候在苑门外即可。
宋明姝进独苑前还心有怯然,她已下了决心,若是他执意不肯便只能动粗了。
此刻她步伐轻松的走着,跟随而动的迭裙也随之翩动。
回到正院,刘婆子已备好了朝食,正谷欠让人去请宋明姝时便看到一行人过来了。
“崔郎君,请坐。”
宋明姝笑道,李漼颔首,他刚坐下才发现宋明姝竟直直挨着他坐下了。
他看着宋明姝,后者却仿若未曾发现这距离不妥自顾自的替他用勺舀着汤,“崔郎君,你试试这个笋汤,新鲜冬笋熬炖,极为美味。”
李漼:“……”
他虽年少从军,可到底不是未曾见过女子,特别是他年近弱冠这两年,且不说也有不少人为了拉拢他暗地送了不少美人,可那些女子要么自小便被规束成了只为名利富贵的花瓶,要么便是无自主思想的行尸走肉。
她们之所以能那般尊敬,畏惧他,不过是权与利的加持罢了。
可眼前的女子不同,从第一眼他便知道她救自己只是为了规避麻烦与危险,那明晃晃的笑意下掩盖着漫不经心的随意。
后来大约是跟家族争斗有关,她或许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才收起了那副清淡无谓的态度,对他稍加注意。那日夜里,他在墙头处看着她眼底迸发的无畏与坚定的光,第一次被一个人所吸引。
一个女子,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周围群狼环伺,不但没有被仇恨所拉入深渊,反而养成了一种与常人所不同的性格,坚韧、带着稚气却又沉着冷静聪慧过人,如此矛盾,如此……迷人。
“崔郎君,快喝点尝尝。”宋明姝笑着,一边将汤递到他的面前。她是真心想过了,若是此人能够配合好他,哪怕她日后对他生不出真心爱意,她也定然会好生待他,养他一生。
更何况,宋明姝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举止优雅的喝着汤,心想有这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哪怕日后生活不和,她应该也不会太过厌他。而且,哑巴好啊,骂不还口,打不还嘴的。
此刻的李漼哪里知道自己已被人从头到尾的觊觎了个遍。
“崔郎君,我那日提议是真心的,我倾心于你,愿聘你为夫郎,日后我定然会对你好。”
宋明姝开口说道,轻声细语,循循善诱的模样,她可是仔细琢磨过了,素姐姐对元郎可就是如此的。
李漼听完,觉得他刚喝下去的汤有些烫心。
“……”
宋明姝不待他回应,继续抛出诱人利益,“我听张婆子说你与她讲过你是秀才,你若是答应了我,日后你便可以继续专心备考,我供你去著名书院学习。”
“……”
“你若是不喜人多嘈杂,以后你便独居独苑,若是不喜这里,我可为你另购置一个院子,随你喜爱。”
李漼不禁心中觉得好笑,有朝一日他也能过上此等被人养的日子,且还是一个尚未及笄的稚女。
宋明姝七嘴八舌的说完,等着眼前人的回应,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她此刻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来之前的做好的准备在看到此人时便紧张的忘了大半。
李漼看着她良久,终于伸手在桌上划了一下,宋明姝这才反应过来,则让绿茵拿来纸笔,俨然是早已筹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