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疑的停顿了,那双青色的眸子没有落在我身上。

    我正要伸出手把他的头发全部揉乱,就有一个拿着酒瓶的醉鬼从里面踉踉跄跄的走出来,打了个酒嗝。

    “哟,”他口齿不清地嘟囔着,嘴角咧出一个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这、这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对!万能工!金毛的那个!”

    他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乱飞,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嘿嘿,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醉鬼往前凑了凑,身体晃得更厉害了,差点一头栽倒。

    “我们正在找他,你看见扎克斯了吗?”

    克劳德看起来跟对方认识,雪球的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显然不喜欢这个味道。

    “那个黑头发的小子,他…嗝…他今天没跟你在一起!对……他去第五区了!我早上还看见他了呢!”

    第五区?这不就是我们家的位置吗?

    原来扎克斯近在咫尺。

    我皱起眉头,看向那个醉醺醺的家伙,“你确定没看错?”

    “当然确定!嗝!他,他那个黑头发,还有那把,那把跟门板一样的大剑!错不了!就在那个…那个卖花的教堂附近看到的!”

    第五区确实有个废弃的教堂。

    不过我好像从来没去过那边,甚至连附近的区域都没靠近过。

    仔细一想,好像……我从来没有自己独自外出的机会。

    大多时候都是有扎克斯统一的三人行动,比较少的时候会跟克劳德一起出门——也只是在楼下采购些什么。

    “第五区的废弃教堂…”克劳德的声音低沉,“他去那里做什么?保养剑的地方应该不在那边。”

    克劳德之前大概真的对扎克斯的理由深信不疑。

    “谁知道呢!嗝!”醉鬼打了个更响亮的酒嗝,身体又晃悠了一下,“也许是去…去祈祷?祈祷他赌钱能赢?嘿嘿嘿!”

    他发出难听的笑声,然后摆了摆手,似乎觉得跟我们说话没意思了。

    “不跟你们聊了,我,我要回去继续喝!嗝!祝你们…找到那个黑头发的小子!”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差点撞到旁边一个卖生锈零件的摊位,引来摊主不满的叫骂声。

    小巷入口处只剩下我和克劳德,还有趴在他怀里安静舔爪子的雪球。

    刚才那阵短暂的喧闹过后,周围的嘈杂声似乎又变得清晰起来。

    我伸出手扯了扯克劳德的袖子,正在深思的金发男人抬起头,与我相对视。

    “走吧,我们去找扎克斯!等下我们还要一起抓鸟呢。”

    “……嗯。”

    我们重新汇入街道的人流,逆着刚才的方向往回走。从相对热闹的第七区中心地带,逐渐走向与第五区接壤的边缘区域。

    空气中的味道也再次变得复杂起来,铁锈味、油污味、劣质燃料燃烧的呛人烟气,还有隐隐约约的腐臭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鼻腔。

    我想起刚刚那个醉鬼的话——

    米德加下层区这样的环境,居然还能种出花。

    真是稀奇。

    我并不认识路,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克劳德身后,他步伐稳健,只是微微垂眸,思索着什么。

    大概是在思考扎克斯隐瞒我们的原因吧。

    “陆行鸟,是往那里走吗?嗯?”

    “……”

    克劳德没有回话。

    在他怀里的雪球跳了下来,坐在我们脚边,那对蔚蓝的眸子扫过我和克劳德。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巷子内,克劳德忽然停了下来,半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一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几缕发丝被从额角渗出的薄汗濡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克劳德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身体也难以抑制地轻颤着。

    “又发病了?”

    自克劳德第一天头痛之后,他的突发恶疾就变得频繁起来,我凑近,握住他那只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手,接着轻车熟路的把他半扛在怀里。

    啊,看来教堂是去不成了。

    先带这只陆行鸟回家吧。

    “抱歉…”

    克劳德低声说道,脑袋无力地靠在我的肩窝,金色的发丝蹭得我脸颊痒痒的。

    他压的很紧,头发都要进我嘴里了。

    “教堂里,应该,跟你有关……我没事。你还是应该去看看……”

    什么?

    跟我有关?

    我眨了眨眼。

    克劳德勉强伸出手,他的手掌压在旁边的墙上,想要借力从我身上起来。

    “扎克斯只会……对你的事情缄口……可能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

    我单手把克劳德整个人压在怀里。

    他的重量对我而言只是一般。

    事实上,我应该可以把克劳德和扎克斯一起扛着跑。

    “哦,没事。”

    “你更重要,先回去吧。”

    “……”

    克劳德整个人僵了僵。

    他靠在我肩窝的脑袋微微抬起了一些,虽然依旧低垂着,但我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被打乱了,变得有些急促,又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我见他不再动了,就这样把他边搬着边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这只陆行鸟突然抓住了我的袖子。

    “去教堂,等下我们再回去。”

    不是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我有些不耐烦,手上稍微加了点力气,想把他直接像麻袋一样扛起来带走。

    “别折腾了,我看你现在这样子,一阵风都能吹倒。先回去休息,教堂又不会长腿跑掉,扎克斯那家伙也丢不了。”

    克劳德却意外地坚持,他抓着我袖子的手虽然还在微微颤抖,但力道却不容忽视。

    “我没事,”他固执地重复道,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但语气却很坚定,“只是刚才一下子有点难受,现在好多了。”

    他试图从我怀里挣脱出来,但是没什么力气,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

    “扎克斯的事情很奇怪,”他低声解释着,似乎是为了说服我,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对我们撒谎……只有对你的事。你应该去看看。”

    “啧,你别等下又改主意。”

    警告过后,我把克劳德像个麻袋一样抗在肩膀上,接着转过头,往教堂出发。

    “……”

    他的腿扑棱了几下,很快就放弃了挣扎。

    雪球从我们刚才待的小巷子里小跑着跟了出来,它轻盈地跳过地上的水洼和垃圾,不远不近地缀在我们身后。

    偶尔抬起头,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看被我扛着的克劳德,又看看走在前面的我,尾巴尖轻轻摇晃。

    我们拐过一个弯,离开了刚才相对熟悉的街道,进入了通往第五区教堂的路径。这里的环境明显更加破败。

    路上的行人也更加稀少,偶尔遇到几个,看向我们的眼神都带着麻木和警惕,没有人会主动靠近。

    走着走着。

    “你现在的状态不稳定,回去。”

    我的脑内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

    我停下了脚步,半扛着没了力气的金毛陆行鸟,四顾张望。

    周围什么人也没有。

    也不是发病时那种有人在耳畔说话的感觉。

    这声音……直接是从脑子里传出来的。

    这,这……

    低沉的,磁性的,带着些许上扬音调的音色。

    难道说我——

    “……你是?”

    我小心翼翼地发问。

    脑内的音调稍稍顿了顿,过了会,那几个音节慢条斯理的响起,带着某种笃定和自然而然流露而出的熟稔。

    “萨菲罗斯。”

    我猛停了下来。

    颠簸停止,克劳德勉强抬起脑袋看我,那对青色的眸子闪过疑惑。

    因为激动,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克劳德,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不信……”

    “我好像觉醒系统了。”

    而且这个系统的名字居然和某种高级调味料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