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扇子:“你既知祭典斗法,也当知晓神女还有个名号乃玄冥神君,执掌归墟呐。”

    归墟啊,通往冥界的入口。

    或许神女泛舟归墟之上,于水波倒影里见过无数生命由此往生。

    如今神女心慈,准许凡人也愈发碧波倒影里,瞧一眼逝去的故人。

    问话的人细细咀嚼着此话,

    “归墟,玄冥君……”

    良久,她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

    当然,对面扇着扇子的人看不见她的笑,只知道怪人没喝一口茶,没吃半点东西,只是问了这个问题,随后便迈着那怪异的步伐离开了。

    她望着对方远去的方向,小声嘟囔一句:“真是个怪人。”

    而另一边,离去的人脱下了外袍,露出了青蛇的身躯。

    这是一条尾巴以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支撑其维持半直立状态装人的青蛇。

    巫山神女身边的青蛇。

    昏暗的烛火、刻意挑选的隐蔽座位、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这些都帮她更好的伪装成人。

    至少没人怀疑她不是人。

    浩渺广阔的天幕下,系统望着这一切,忽然有点想哭。

    “抚平大家受伤的内心,给予信徒活下去的希望和安慰。”

    那时候姒昭说的玩笑一样的话,居然是真的。她居然真的在这么做。

    这个低魔世界没有神,也没有灵魂和往生。

    可她的宿主执意要做那神明,用她拥有的一切在极短的时间里发动一场暴力的变革。

    而她作为宿主的助手,直到这一刻才窥见某些东西。

    比如玄冥神君与归墟,姒昭从不无的放矢,更遑论她是对着天子和众臣宣告这一切。

    她不会无缘无故告诉所有人自己还有个名号是玄冥,权柄也包括执掌往生的归墟。

    或许是从看到背景里天灾那一刻,姒昭就计划着要以这个身份做一切严苛政令暴力革命里的润滑油。

    姒昭对她说过,前进的脚步绝不因任何人的感受而停下。她那时只知道姒昭在说姬荣,说大臣,说女人男人。

    这一刻她意识到“所有人”里也包括她这个系统和姒昭自己。

    她觉得往生是幻境是骗局,或许违背人类的道德,可她怎么忘了在最开始配合姒昭装神女时,一切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她们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全天下。

    而如果这是亵渎,姒昭将背负所有罪责。

    想到这一点,系统突然心一紧。

    感应着姒昭的位置,她匆匆回到姒昭身边,张口道:

    “我看见了。”

    姒昭不明所以:“什么?”

    系统定了定神:

    “我看见,无数个世界里,没有你和我,但那里的凡人们还是会选择相信往生轮回之说,且有这种说法的宗教不止一两个,它们同时存在”

    她看着姒昭,吐了吐信子,尾巴轻拍地面: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种说法注定被相信,类似的宗教精神注定诞生,那么从你我开始,或者我们也做这么多宗教里的一份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要欺骗世界的话,罪责应该由我们一起承担才对。

    因为我们是系统和宿主,荣辱与共;

    当你欺骗天子、欺骗大臣、你欺骗这天下时,我是你的帮凶;

    当她们信仰供奉巫山神女时,也曾供奉神女身旁的腾蛇;

    或真或假的荣耀,多面共存的慈悲和卑劣,欺骗或真诚,我都与你共享。

    夜色下,青蛇缩小了身形,盘上姒昭的手腕,如同一只碧绿的手镯,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