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屏幕看她?
会议室里,满座皆惊。
直播间内,弹幕疯狂刷新。
成珞心一沉,先行者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为什么会叫出她的名字?
至于她是修阵法一道、是灵阵师,管栎游乐场的灵阵出自她手,这反倒并非机密之事。
对于成珞的疑问,系统表示:
姒昭作为外来者,又有系统遮掩,自然不会在这个世界的网络信息库中留下任何痕迹。反倒是有她这个系统的辅助,姒昭想在资料库里查任何原住民的信息都简直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
系统能通过网络监测到成珞在看直播,姒昭只需要在系统提醒下看着镜头说出既定台词,被念到名字的成珞自然就会产生一种“姒昭无视时空直接与她对视并对话”的错觉。
会议室内,顶着众同僚的目光,成珞对着屏幕开口:
“赌?”
她回的巧妙,只一字,又是疑问的语气,可以是在问赌什么,又可以是在问为什么是与她赌。
与此同时,系统同步向姒昭传递了她的回答。
于是她看见,直播里白衣的先行者轻笑,游乐园里亮起的梦幻灯光不仅没有让她显得温和柔软,反倒将那笑衬的愈发冷。
先行者并不回答,她伸出手。
下一瞬,直播间原本屏息凝神静观事态发展的观众瞬间炸锅:
【!!!】
【靠北!!】
【骟!!!】
【不要鬼脸突袭啊!!!】
【新异种?】
【也可能是其它恶心东西!】
直播间内,姒昭依旧站在原地,白衣如雪,姿态平和,只是眼中又带着蔑视众生的冷。
不,不是蔑视。
她只是……看不见众生。
莫名的,有人打了个寒颤。
而她身后,像是把水熊虫放大无数倍,又将锋利的金属打磨成鲨鱼的牙齿,一颗一颗凿进蠕动的肉里,最终组成这个邪异的怪物。
此刻,一根纤细、橡皮泥一样可随意塑形的管道将怪物托举,与其巨大到占据整个屏幕、将白衣的姒昭衬得渺小的绞肉机脸颊一同出现在她身后。
纤长瘦弱的“管道”与硕大恶心、长满利齿的“脸”对比强烈,有人被吓到手机脱手而出,有人看着利齿间隙里蠕动的红肉忍不住呕吐。
即使直播里明知白衣的女子并非善茬,依旧有人下意识提醒:
【小心!】
【怪物会咬掉你的脑袋!】
姒昭不动,只是摊开手掌。
于是所有人看见,那堪称惊悚的怪物张开嘴,却不为咬掉谁的脑袋,仅是温顺乖巧地为她俯首,吐出一枚不起眼的骰盅。
事情的发展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有人反应过来,能驱使如此可怕的怪物,那白衣女人才是最恐怖的存在。
成珞这边,她心跳如雷。
白衣的先行者注视着她,即使是隔着屏幕隔着时空,依然是一种注视。
她相当于直面这个恐怖的存在,承受着她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更何况……对于这种存在来讲,真的“隔着时空”吗?
姒昭摇晃骰盅,随之响起的声音简直像是催命符。
她直视镜头,语调平缓:
“你猜,大,还是小”
屏幕这头的成珞不自觉咬住下唇,有殷红的血珠自唇上渗出。
太荒诞了。
成珞想。
哪怕是赌能不能破掉她曾经布下的阵,她也不会如现在一样,有如在梦中、被戏弄的感觉。
但是怎么会是,像路边的赌鬼醉鬼神志不清说出的话语,或者某个讲冷笑话的人随口戏说的一句:
猜骰子,大或者小。
这几乎是她处理异常事件以来最棘手的一次。
她们这边对对方的了解几乎为零,不知来处,不知目的,但对方先是戏耍特处局般的纵火又不伤人、毫不避讳地与民众交谈、不惧留下线索,又在极端了的时间内破了外围警戒线踏入她布下的灵阵……
如今更是在万千民众见证下与她对赌。
成珞无法预料赌输了会怎样,或许对方身后那扭曲怪诞的绞肉机会穿过时空一口咬掉她的脑袋?
但是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这是直播,直播里有无数民众在看着,到时候这段视频会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全世界都会看到这场赌局。
而她代表的是特处局。
华国特处局。
即使,她只是坞城特处局的话事人,即使坞城只是华国无数城市里的一座城,可是那也是华国的城池、华国的特处局。
甚至往大了说,她是人类,而对面那位,自称【巫山】先行者的存在,神也好异种的变种也罢,那不是人。
此刻,没有人能帮她。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空气仿佛有千斤重般压在人的身上。
额角不知何时沁出汗水,攥紧的拳头内侧留下指甲的印记,这是她一个人的战役。
荒诞诡异的战役。
“是大”
那一刻周身所有的一切都消融了,世界归于虚无,大脑放空,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真奇怪,就好像以往她从来没有认真听过自己的声音一样。
成珞听见命运被宣判的声音,她自己的声音。
大屏幕上,白衣女人揭开了盖子。
成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直播画面,连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终于,她闭上眼,释然地吐出一口浊气。
劫后余生。
六个点,她赢了。
镜头这边,姒昭看着手中的骰子,幽幽开口:
“啊,输掉了呢”
直播间在短暂沉寂后疯狂刷起了弹幕:
【我去!赢了!】
【我们赢了!!!】
【她输了!怪物输了!!!】
【我就知道特处局精英不会输!!】
虽然不知道在燃什么,但刚刚的气氛过于到位,观众也不自觉被感染。
然而,下一瞬
“砰!”
突兀的巨响炸开。
这一声巨响将喜悦中的众人拉回直播间,白衣先行者神色淡然,只是手中的骰子已不见踪影。
唯余……未散尽的粉末。
“呼——”
姒昭轻轻吹散骰子爆炸后留下的粉末,望向镜头的目光依然沉静。
刚刚那场赌局的输赢,于她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倒是部分观看直播的人望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骰子粉末心一紧,如果说输掉的下场是爆炸,那如果刚刚成珞输了,爆炸的岂不就是……
思及此,有人满脸后怕地咽了口唾沫。
“【她】果然,偏爱你们”
直播间里,白衫女人声音寒凉如雪。
姒昭隔着屏幕与成珞对视,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困惑:
“但是为什么呢?”
【不是,什么情况?】
【她在说什么?】
【什么偏爱?】
【谁?谁偏爱谁?】
【我错过了什么吗?怎么今天这个直播我一点都看不懂?】
会议室里,成珞同样满心困顿。
电光火石间,她开始翻找穆霖留下的笔录:
〔穆霖:她(先行者)提及过有某种存在在注视我们
记录员:某种存在?注视?抱歉,您的意思是,她(先行者)说过人类在被某种未知存在观察吗?
穆霖:不(摇头又自我否定),不是整个人类,在这句话之前我反驳过关于“恐怖分子”的内容,我和她(先行者)谈话、也可能是争论(穆霖自语:我那时候可能酒精上头了)过阿美莉卡发布的、将她(先行者)定义为恐怖分子的通缉令
穆霖:从这一点上看我给她(先行者)科普了人类社会中国家与国家是不同的这个知识点
穆霖:结合我们当时的话,她(先行者)当时说的“被注视者”仅仅指华国/华国人〕
看着资料,穆霖猛然抬头直视直播。
如果她没弄错,先行者此刻谈及的“偏爱对象”就是穆霖猜测的:华国,或者华国人。
甚至正是因为这份“偏爱”,她在刚才的赌大小活动里赌对了!
——事到如今,成珞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后逐渐想明白了,这种存在跟她赌大小绝对不是人类理解的普通骰子游戏。
至少,身为绝对弱势的一方,她不可能赢那种怪物才对。
有什么东西在偏帮她。
而那位偏帮她的存在,才是先行者真正的对赌对象。
果然,
直播间内,先行者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偏爱她们?”
屏幕前,有人一头雾水,有人迅速扔掉手中的电子设备:
“靠北!”
“不是吧?”
华国,分布在不同方位的无数人同步环视四方,一种被时刻监视的恶寒布满全身。
比起意识到自己在被“注视”更恐怖的是,她们在那一刻意识到了……监视,或者说,看着她们的存在,是什么。
没有缓冲时间,直播镜头开始闪烁抖动。
会议室里,满室成员看着闪烁的屏幕倒吸一口冷气,惊恐、讶异、不可置信……复杂到难以言表的情绪充斥着内心。
她们都明白过来,先行者口中一直在注视她们的,正是她们以为的,【直播镜头】。
有句很出名、几乎听到耳朵都起茧子,无需刻意去背也能现场吟诵的话浮现在众人心底:
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很老套,但莫名应景。
你怎么知道,是你坐在屏幕前观看直播,而不是你正在被直播观看?
你如何确定是你在凝视她人,而非自己是被凝视对象?
无数人在这一秒意识到,一直以来,当她们嬉笑怒骂,以异种直播间消遣娱乐时,直播间也在消遣她们。
“对了,这就对了……”
有人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最开始,最开始我们就是被强行拉进直播间的啊!”
“是直播在选择〔观众〕,是我们自以为自己是〔观众〕!”
“我们,从来就不能选择退出与否”
这个直播,根本就——关不掉。
想通关窍,无数人眼中,那直播设备成了一只只连同深渊的眼睛,无人敢再靠近。
尤其想到此前直播间内的异种,她们记得会有一只手压制着不许异种作乱,该不会——是直播间的手吧?!
很多人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一只巨大的、无数复眼组成的大眼睛身上长出两只人手、直播异种的场景了。
直播外,当即有人被吓到哭出来。
镜头里先行者的声音还在继续:
“为什么偏爱某一部分人类呢?”
“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直播外,有人在崩溃,有人在恐惧,同样有人执着地等待答案。
所以,这个直播和先行者是一样的,按先行者的说法,她们都来自【巫山】。
摸清其对华国态度不同的原因,是极为重要的事。
特处局,成珞没有后退,依旧全神贯注注视着屏幕。
然而,
“滋——滋啦——”
天不遂人愿,没有字幕,没有答案,短暂的闪烁过后,直播结束,一切归于寂静。
特处局的人极速前往管栎游乐场,那里已不见姒昭的身影。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原本被困于此地的无实体异种。
……
但是,某些奇异的事情并未因此结束。
比如……
“咦?”
当天,成珞发现自己桌上多了某样熟悉的东西。
一个骰盅。
和直播间里出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成珞惊愕地愣在原地,她很清楚,这里是特处局,不可能有人开这种玩笑。
唯一的可能是,这就是今天那个,决定事情走向、她的命运的骰盅。
也意味着,先行者悄无声息地进入过坞城特处局的大本营而未惊动任何人!
心绪复杂,成珞最终还是伸手触碰了骰盅。
触碰到那一刻,有信息霸道地灌入她的脑海:
【爆头骰蛊:
来打个赌吧,你赢了我就爆掉骰子,我赢了你就爆掉脑袋
当前骰子数量:3
注:骰蛊会偏向其主人,但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时,骰蛊将偏向实力强大的一方】
成珞罕见的有几分茫然,这算什么?
……
系统空间内,已经恢复小女孩模样的辛格瓦缩在一旁安静如鸡。
姒昭沉默地进食,吞噬着从管栎游乐场捕捉到的、并无形体的异种。
她好像有点明白“黑梦”里的那些奖状是如何改造她的身体的。
比如出科有实体的异种,她无需调动饱腹值也能感知到无实体的异种;
比如此刻,一根根猩红的血线连接着她手背上的血管,无实体异种的生机和力量正输液一样进入她的身体,化作温暖的饱腹值。
当然,如有必要,她也可以放弃“输液”这种温和低效的进食方式,选择更为高效的方式——撕碎并直接吞吃异种。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姒昭将眼神投向了乔伊的尸体。
唔,很神奇,这具尸体居然还没进焚化炉而是得以留在系统空间。
姒昭吃掉了寄生在其脑海里的异种【缠丝绕】,于是这具尸体从红名(食材/异种)变成了黄名(人类但异能者),此刻,系统面板上则显示他是绿名(人类凡人:不被寄生、无异能)。
这一切变化产生的根源则是,姒昭从他神识里——按华夏文化,姑且称之为神识——捕猎到了新的东西。
按姒昭的判断来讲,那是异能者/修行者吸收灵气并将其转化为自身力量——按照华国文化讲,这叫灵力——与异种身上存在的能量的结合体。
感谢黑梦给予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