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乐曲响起,凯瑟琳仍然靠着本,垫起脚使劲摇晃,本发现她已经醉得无法站稳了——凯瑟琳就是这样,一喝醉就减龄十岁。于是他温柔问她,要不要去坐下吃些甜点——可是凯瑟琳突然拽紧他的手臂,喃喃自语道:“我喜欢我们一起过的圣诞节。我好想艾莫琳,她给我做的蛋糕最好吃了……”
“唉,她说过,我们永远都会是一家人。但他骗我,他们都骗我。”凯瑟琳轻轻地说,想起来许多年前和莱昂在卢浮宫看到那个刻着铅板上,毛骨悚然的“爱情”诅咒——把她带回他身边,让她无法伸手,无法出门,无法入睡,直到来到他身边。除他之外,她不得与其他男人有任何接触,拽着她的头发,拉扯她的肠子,直到她永远不再离开他,直到她一辈子顺从他,爱他,渴望他,告诉他所有想法……
“所以……我背叛和你的誓言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世界上本就没有永恒的诺言。”本看到凯瑟琳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和星辰,声音如同流星般若有若无,谁也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话。
望着凯瑟琳陶瓷般白皙的脸颊上那轻微的惆怅,本的笑容凝固了:他们还没有在圣诞节约会过。他酸涩又心痛地握着凯瑟琳无名指上柔软的金发,心里也仿佛有一团火在烧:莱昂真应该庆幸他没有来,不然他会忍不住把他揍得横着离开安妮岛。
他本想安慰凯瑟琳几句,但凯瑟琳的伤感就像被风吹走般转瞬即逝。他只听到凯瑟琳冷笑一声后,就转身对一直跟着他们的摄影师说:“把今天中午索罗给我们送戒指的照片传给洛杉矶的员工,然后马上洗出来交给莱昂,噢,干脆直接给他看那段视频吧,记住,必须是索罗送的那段。”
摄影师:……
本:……
凯瑟琳这种一旦难过就发泄出来绝不过夜、并且深谙如何折磨前夫的心态,吓得本差点后退一步,盘算了一遍自己除了愚人节告白外没干过什么坏事,才又安慰自己:我又不是莱昂,我可乖了。
于是他再再再次高兴起来,抱住凯瑟琳亲了一口:“亲爱的,我们该回去享受我们的新婚夜了!”
……
深夜,一声接受文件的邮箱提示音响起前,莱昂正坐在大理石餐桌上,盯着一张撕碎后又重新粘起来的请柬喝酒。
他的脚下不出意外当然是七歪八倒的酒瓶,比较意外的是还躺了几个银质餐盘。非常可惜地是,这几个经历过泰坦尼克号拍摄的银盘,现在已经摔变形了。
他喝完了玻璃杯里的威士忌,正准备再添的时候,就看到了银餐盘里自己扭曲的倒影,已经喝糊涂的他又开始放声大哭——托比冲进餐厅的时候,莱昂指着盘子,对他哽咽着哭诉说:“你看,镜子里的我又变丑了!所以凯瑟琳不要我了!”
托比头痛欲裂,觉得他还不如去凯瑟琳那里发疯,至少凯瑟琳会收拾他,哪怕踢进海里喂鱼。
想到这里,托比看了一眼这张命途多舛的烫金请柬——“Uhe stars, not the spotlights”的标题在被重新粘起来后差点认不出来,凯瑟琳亲手签在玫瑰火漆章旁的签名倒是完好无损,但请柬上的照片就比较惨了:莱昂把照片撕成两半,只留了凯瑟琳在上面,至于本……可能被不知道踩了多少脚后进垃圾桶了。
托比倒也收到了请柬——主要是他妻子是环球总裁梅耶的女儿詹妮弗,环球和凯瑟琳合作如此频繁,梅耶当然要去为凯瑟琳的婚礼捧场。托比想象了一下假如他和詹妮弗美美去参加婚礼,留莱昂一个人在家里的恐怖场景(他担心莱昂把房子炸了,或者把自己喝死),所以左思右想后,他让妻子跟着岳父去,他就留下来盯着莱昂,防止莱昂像比格一样拆家。
“你能不能先别哭了,再哭的话,我女儿都要被你哭醒了——你听,真的醒了!”托比无可奈何地说,然后跑去摇篮里抱起孩子开哄——詹妮弗去婚礼上就是想玩得尽兴(凯瑟琳要开三天派对呢),显然不想带娃,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他,他只好把女儿抱莱昂家里照顾……天啊,莱昂说不定还没他襁褓中的女儿懂事呢!
莱昂拿着酒瓶盯着托比怀里的婴儿:“要是我和凯瑟琳有孩子就好了,这样我就能用她来……”
托比恨不得去捂他的嘴——这话他敢说托比都不敢听。好在电脑弹出来接收邮件的声音,及时打断了莱昂醉酒后的屁话。
不过在看到这段视频内容后,托比恨不得两眼一翻,直接上天堂——这一整晚,托比哄完女儿后就两眼无神地往沙发上一瘫,不时用嗯嗯嗯来应付莱昂无尽悲辛的哭诉:
“索罗是我的狗狗啊!他们怎么能这样!”
“索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太单纯,被本那个混蛋哄骗了!”
“凯瑟琳太狠心了呜呜呜呜……不,她肯定是为了洗去我给她的阴影才结婚的……”
到天快亮的时候,托比实在扛不住这魔音穿脑,埋在沙发枕头上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觉得世界如此美好: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没哭也没闹。他喜气洋洋地摸摸女儿熟睡后红扑扑的脸颊,然后喊了一声:“莱昂?”
没有人回答他,桌上伤痕累累的请柬也不见踪影。托比惊恐地去看监控——坏了,一小时前,莱昂拿起帽子就让司机接他走了。在沙发上呆滞了几分钟,托比生无可恋拎起摇篮,决定回家:看管莱昂这种事已经超过他能力范围了,就像一个人无力阻止一只比格发疯一样。
上午九点,莱昂戴上棒球帽,围了一条厚厚的围巾,像做贼一样溜进一家刚开门的影院,从泰坦尼克号时就为他工作的助理柯妮小心递给他电影票、可乐和香喷喷的爆米花,然后愁眉苦脸地准备离开——有一个经常发癫的老板,生活感觉都没有希望。
尤其是当她回头,发现莱昂在依次对着本杰明巴顿奇事的海报比中指,对血钻海报比中指,对好莱坞庄园的海报比中指的时候(略过了无间行者,可能是因为上面有他的脸,所以饶过了这部)……
想到莱昂要去看的是克洛伊,柯妮就忧心忡忡:谁知道莱昂会不会看到一半就骂了起来,然后让整个放映厅的观众然后是全美国的人都知道,在凯瑟琳婚礼这天,前夫去看她电影还发疯……算了,哈哈哈,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才不会发疯呢,凯瑟琳不会喜欢我这样的,莱昂瞄了一眼助理的表情,马上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在心里这样嘀嘀咕咕——他是想起来当年他们结婚后就是战火中的伊甸园上映,然后吵得天翻地覆,现在这么恰好,凯瑟琳的又一部同性片克洛伊上映了,谁知道本能不能忍得住呢……想到这里,莱昂忍不住开始幻想本也重蹈覆辙的美妙画面。
在发呆的时候,一个棕发女孩撞了一下他,但也不道歉,踉踉跄跄地进去了——说真的,莱昂捂着被撞痛的肩膀怒视她莫名熟悉的背影时,突然觉得她看上去像他一样,也是整晚宿醉。
莱昂已经有好几年没这样普普通通地看电影了。放在往常,他要么在家用私人影院看,要么包下放映厅独自看,像这种抱着满满当当的爆米花上台阶找座位的经历已经有点久远了……他在中间坐下,但很快就被陆续进来的观众前后驱赶了三次:好像这家影院居然在实施什么网上选座系统,能在买票的时候就确了座位,而不是按照进场先后顺序随便选。
莱昂抹了一把冷汗,感谢上帝,他们撵他的时候没发现他是谁。可能是克洛伊刚上映,买票的人太多,他又要得急,柯妮只能给他买到边角料座位……他郁闷地找到座位号后往角落走,然后被地上废弃的可乐杯绊了一跤——
莱昂绝望地打算闭上眼睛往下摔,但一只修长的手凭空出现,把他拉到了她旁边。莱昂惊魂未定,以为自己还是被路人发现了,顿时叫苦——但面前的棕发女孩也用围巾蒙着脸,眉眼间的雀斑如此熟悉。
“林赛?”莱昂小心翼翼地问……这不就是刚才撞他的人吗。
林赛·罗韩翻了个白眼:“是我。就坐我旁边吧,你这个傻瓜,坐中间你就不怕发现吗?”
“你为什么来看凯瑟琳的电影?”莱昂坐下来之后忍不住问,林赛哼了一声,没有理他。莱昂又郁闷又不好意思,于是咔嚓咔嚓吃起香甜的爆米花,顺手塞了几颗给林赛——林赛从嗑药后的昏头昏脑中清醒了一点,狐疑地盯着手心的零食:这不是颁奖季吗,莱昂怎么还吃这么高热量的食物。
看到环球熟悉的LOGO后就是假日工作室的片头动画(两个金发小女孩在海滩上玩耍),然后是凯瑟琳名字单独出现在片名之前,莱昂还没开始看正片就陷入了郁闷:他的制片公司亚壁古道也开张几年做过一些电影了,但看假日工作室这些年征战奥斯卡的成就,他完全比不——
眼前看到的一幕,让他的思绪戛然而止。
因为在阴郁的单键钢琴声伴奏下,他的灵魂飞出天外,呆滞地看着凯瑟琳光裸地坐在镜子前,镜子倒映出她年轻美好,一览无余的肉.体。在她穿上内衣前,她身上只有大腿上那条诱人的蕾丝腿封,连丰沛如瀑布的黑发也挡不住她姣好的身形曲线——影院回荡着观众的抽气声:虽然知道凯瑟琳的电影经常有裸戏,但上来第一秒就是这样,的确冲击有些大。
凯瑟琳低柔空洞的声音压过了这些反应,如同一只最温柔的,属于女人的手拂过心间。
【我的工作就是要巧妙利用自己的双手,嘴唇,舌头,双腿,甚至是我的心思,力道和时间都要拿捏得当,收放自如……
亲爱的,我可以是你青涩的初吻,也可以是你少不更事时从花花公子上偷偷撕下的性感一页;我可以做你的秘书,或是你的女儿,我只知道只要投你所好,我就能成为你的呼吸,你的生命,以及永不动摇的梦,然后在转瞬之间,我将化为泡影……】
莱昂花了几十秒才从这鬼气森森,几近致命的吸引力里拔出来——他有时候其实不太愿意看凯瑟琳和他离婚后的作品。
因为偶尔,他会觉得曾经那个单纯的,和他秘密结婚的凯瑟琳,只是一个日益虚无的旧梦剪影,也许随着他们的分崩离析,已然消隐无踪了。而现在这个面面俱到却又随心所欲地享受权力的巨星凯瑟琳,迟早有一天会把他彻底忘掉。毕竟……毕竟无论是票房,奥斯卡,咖位,亦或是外貌,他都完全落后她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感觉自己掉进了冰川,浑身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刺骨寒冷的痛楚。唯一能给他安慰的是——他总比本·阿弗莱克强吧!凯瑟琳都能看上本,那凭什么会忘记他?
看着满场色授魂与的观众(其中甚至包括旁边的林赛!他拒绝回忆年初和林赛一夜情的时候林赛说的话……),莱昂心里还是酸得冒泡:为什么凯瑟琳不能只对他散发魅力呢。她的克洛伊就像莎乐美一样倔强,一样善于魅惑,甚至不需要披上七重纱,就足以让恋慕者亲手斩下自己的头颅,放进银光闪闪的托盘里,只为博取她的一吻。
比这更让他吃醋的当然是米歇尔·菲佛出现在荧幕上——真该死啊,他和凯瑟琳那年去黄金海岸边玩的时候,凯瑟琳看着迈克尔·基顿版的蝙蝠侠装饰,对着他夸菲佛的猫女夸了十分钟!所以现在他还猜不到凯瑟琳请菲佛和迈克尔·基顿来合作是什么心思吗,看看屏幕上凯瑟琳对菲佛的那种缠绵的眼神吧,他都没享受过……唉,菲佛演技再好,再迷人,凯瑟琳也不能这么偏心吧……
莱昂转过头,发现他快要凝成实质的怨气没有影响到林赛分毫——林赛的眼睛闪烁着盈盈泪光,显而易见把自己代入了克洛伊……莱昂暗暗怀疑她是不是把米歇尔·菲佛当做了凯瑟琳的代餐。
他还在酝酿怎么指责林赛,林赛就恍惚地说:“他还真的有点像你啊……等我见到他的时候,我要把他也睡了。”
……莱昂回头一看,正好是凯瑟琳隔着网球场的网,几句话就轻松勾引了一个年轻男孩,那个男孩是——莱昂呆愣地捂住自己的脸,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他好像真的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这简直像一场噩梦,梦里其他人一切正常,只有他被彻底取代,烟消云散。
简·坎皮恩故意的吧,莱昂愤愤地盯着戴恩·德哈恩和他相仿的蓝眼睛,活泼的笑容,桀骜的发型……这角度,这运镜,一看就是故意模仿十年前的他!可他还活着呢,坎皮恩这就公然在荧幕上给凯瑟琳找初恋替身了!
哼,她以为克洛伊能比得过那艘大船的影响力吗!莱昂几乎想站起来骂人了,但旁边的林赛恰好泪光盈盈地握住他的手,深情地说:“为什么你要和凯瑟琳分开呢,你明白我当年在电影院里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有多迷恋你们吗?”
……莱昂又窝窝囊囊地坐回去。他委屈地安慰自己,内心流淌着难过的同时,居然还莫名有点开心:凯瑟琳怎么不找别的前任的替身呢,这只能说明他在她心里相当特别……
电影并不算长——比起简·坎皮恩上一部藻海无边两个半小时的时长,克洛伊全片只有109分钟。对院线排片来说,这倒是个益处,他的无间行者就要155分钟。
电影走到结尾时,在冷漠软弱的的月光下,凯瑟琳的克洛伊被惊慌失措的米歇尔推到玻璃落地窗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到她的脸颊上血泪交加,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哀戚美艳。
“他们说爱是苦涩的,但有什么关系呢……”寒风从玻璃窗破碎的大洞呼呼灌入,克洛伊对着米歇尔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婴儿仍然一无所知地眷恋母亲的乳.汁和拥抱,“我已经吻过你了。”
她没有遗憾地松开手指,甚至如此心满意足于自己的死亡,可以在米歇尔的心中磨出鲜血淋漓的痕迹——米歇尔也许还能和丈夫、儿子继续扮演那个完美的世俗家庭,但她的心将永不安宁。
所以她总是把那枚克洛伊留下的胸针佩戴在心口,有幽幽的绿光闪过,如同它的前主人一样,鬼魅游魂般地缠着她的后半生,让她午夜梦回,忘却了克洛伊那些小小的,惹人心痛的心机和离间举动,仍然记得她为了博取一点爱,所付出的巨大代价……
电影开始播放片尾曲的时候,座无虚席的放映厅几乎没人起身——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这个歌手怅惘缥缈的歌声。
莱昂不太想听,因为这个歌手对他来说很地狱……是当年唱我心永恒的席琳·迪翁。
所以他坐不住地在座位上扭动,一扭头就看到几乎每个女孩都泪光闪闪(怎么这么多女孩来看凯瑟琳的同性片啊),还有一对大概是同性情侣,在激烈讨论凯瑟琳的感情——“我打赌凯瑟琳从莱昂到汤姆再到现在和本结婚,全都是幌子!她一定很爱菲佛!”
莱昂气得拳头都握紧了。他愤愤的批评从齿缝间溢出——“我看这破电影也没什么好的嘛……”他嘀咕着,结果被满面泪痕的林赛狠狠砸了爆米花桶:“你胡说!”
莱昂觉得自己不能跟发癫的人计较。看林赛还要发作,莱昂赶紧搂住林赛,在其他人视线投过来之前捂住林赛的嘴,在她耳边说话安抚她——他实在是害怕林赛一怒之下,对其他人高喊:“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