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先回座位吧。”顾鸣说。
沈恣周点点头，从讲台上走下来，坐在了楚希云同一排的空位上，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李梦谭加一个过道。
顾鸣站在讲台上，叽里呱啦讲了几十分钟。
楚希云完全听不进去，不时侧头盯着沈恣周看，试图找到他和资料里那位“沈周”的共同点。
班长身份，对上了；
名字，对不上，不过有两个字相同；
性格，似乎对不上；
外貌，百分之百对不上。
他到底是不是她的任务目标“沈周”？
时光飞逝，很快，下课铃声响了，顾鸣把粉笔丢在粉笔盒里，撂下了句“休息一会儿吧”，楚希云抬眼，黑板上沈恣周的名字已经被擦掉了，最上面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是——“距离高考：987天。”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学好数理化生，走遍天下都不怕！”
用红色粉笔框住，特地强调了它们的地位。
这顾鸣是一点不考虑文科老师的感受啊。
盯着黑板看了会儿，楚希云突然有一种旧记忆来潮的不适感，人生遗憾度太低也不是什么好事，让她感觉二十多年的人生过得浑浑噩噩，什么深刻记忆也留不住，除了那三次死亡经历。
一想到这个，她又开始呼吸困难。
“梦谭，不好意思让一下，我想出去透透风。”课桌与课桌之间缝隙近，她艰难从李梦谭身后绕出来，出来的时候，正巧和沈恣周对视。
鼻尖一颗小痣，让他五官更显精致。
他看了楚希云一眼，随后低头，长腿微侧在过道，继续整理刚发的课本，楚希云也移开视线，转身出了教室门。
她穿过走廊尽头的水房，来到了教学楼与教学楼之间相接的连廊，靠在围栏上。
他们教室是第一间，也是最靠近连廊的一间，站在这儿正巧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教室里的场景。
李梦谭在和沈恣周搭话，没聊几句，沈恣周起身，出了教室。
观察对象消失在视野，楚希云背过身子靠在围栏，开始闭目养神。
黄净文的描述也不是特别准确，但人设相差那么多……无非几个可能，一是坏档导致的bug，二是曾经有和沈周相关的人物做过回溯，间接改变了沈周的人生经历，三是他压根就不是沈周，但如果沈周另有其人，那他为什么没出现，现在又在哪里呢？
可惜，现在暂时联系不上公司，无法向姚思申请调取相关资料，也就无法确认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突然，身侧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你好像对我有意见？”
楚希云被吓了一跳，一睁眼，就看到了沈恣周。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棕痣点缀的鼻尖反射着阳光，依然是刚刚双手插兜的动作。刚刚没仔细看，楚希云带着评估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发现他穿着破洞牛仔裤，腰那里还挂了根银色链条。
这个年代穿破洞链条牛仔裤……
顾鸣怎么会放心让他当班长？
沈恣周顺着楚希云的眼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再抬起头时笑意更深了，说出的话却一本正经：“嗯，裤子破了。”
楚希云：“……”
有点无语。
可他是任务目标的概率还没有完全排除，秉持着“宁可错撩，不可放过”的工作理念，她笑了笑，好性子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才第一次见，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呢？”
“是吗？可你看我的眼神，就像一个小女孩从上而下打量着自己刚买回来的娃娃，觉得不太满意。”
这话让楚希云瞳孔微张，内心不异于经历一场地震。
从上而下……上帝视角吗？
楚希云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内心的波澜。
“没有，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成绩平平的普通学生，多少都会对好成绩的学生干部有点不待见，并不是在针对你。”
沈恣周轻笑了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他说。
“净文！”突然，水房那头出现了李梦谭的身影，她小跑过来，看见了沈恣周，略有疑惑地打量了他两眼，“班长，你也在啊。”
“嗯，怎么了？”沈恣周问。
李梦谭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楚希云说：“哦，老顾找你。”
“找我？”楚希云不解。
李梦谭点了头。
“老顾找你，快去吧，他不喜欢等人。”沈恣周脸上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黄净文跟在李梦谭后面走了，快走出水房时，她不自觉地回了头。沈恣周走到了她刚刚站的位置上，靠在围栏，曲起一条腿，见她回首，还冲她挥挥手。
这个沈恣周，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
“黄净文对吧？”顾鸣坐在办公椅上，捏着一张纸，抬头冲楚希云笑了笑。
“是的，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我看了你的中考成绩，虽然总分不太高，但物理接近满分啊。”他笑得喜滋滋的，身为一个物理老师，自然偏爱物理好的学生。
“侥幸罢了，中考考到的都是我复习到的。”楚希云镇定自若编着假话。
可顾鸣却笑得更开心了：“你这孩子还挺谦虚，我才看过你们中考的物理卷子，还是有难度的……以后你就是我们班物理课代表了。”
楚希云下意识“啊？”了一声。
要知道，她本人物理是最差的。
顾鸣乐了：“你这孩子，啊什么？太激动了？”
“……是有点。”
成绩摆在这里，她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顾鸣也认定她了，把她拎到办公室最后一张桌子旁，指了指那堆码得齐齐的卷子，还散发着油墨的臭味，一看就是刚从文印室抱过来的。
“你数一下我们班下堂课要用的卷子吧，一共56份。”
楚希云只能硬着头皮应了，数全56份试卷后，她抱着一沓卷子返回了顾鸣的办公桌前。
“得了，你先抱回教室吧，在明天物理课上课前发给大家。”
“好的。”
……
回教室的时候，沈恣周正坐在座位上转笔，他见楚希云抱着一沓卷子进来，饶有兴趣地抬起头看她，在她经过时，扯着懒散的声音问了句：“学生干部？”
——“你知道的，成绩平平的普通学生，多少都会对好成绩的学生干部有点不待见。”
楚希云：“……”
她感觉自己被讽刺了。
楚希云想起了他在连廊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有点怀疑他一早就知晓了顾鸣的打算。
她深呼吸，秉持着不和小屁孩计较的原则，越过李梦谭，回到自己的座位，将卷子往桌肚里一塞。
“净文，这沓卷子哪儿来的？”李梦谭的声音很大，吸引了周围一众同学的关注。
“刚刚顾老师让我数了抱回来的。”
“老顾叫你，就是让你数卷子？”
“嗯。”
“我知道了！他是让你当物理课代表了吧？”
“是啊。”
楚希云后桌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叫章江，从到教室开始，他就一直闷头做题，从不参与大家的聊天，从外表和性格来看，他更像黄净文口中的沈周。
提到课代表这个话题，他突然感兴趣了，凑过来问：“你中考物理考了多少分啊？”
“98。”这数字还是楚希云刚刚在办公室瞄到的。
“挺高的，那高中知识你是不是都预习过了？”章江拿着书凑过来，“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道受力分析题选什么？”
楚希云瞄了一眼，一个定滑轮拉着一个横杆，横杆上还挂着一个方块，她看图就觉得头大，更别说分析了。
“课代表，给张卷子我提前写写呗。”过道那边的声音。
沈恣周手中的笔没停，只是因为分心，转的没那么顺畅了。
——“课代表”，重声。
楚希云瞥他一眼，将手伸进桌肚里，随手抓了一张，传给他。
只是他这一声，让话题中心转移到了试卷上。
章江不甘示弱道：“也给我一张吧。”
……
很快到了六点半的晚饭点。
盛阳高中是要上晚自习的。高一上到八点半，高二上到九点，高三上到九点半。
由于是开学第一天，学校天恩大赦，放学生们回家了，并再三强调，从明天就开始执行正常作息时间，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回到黄净文的家，楚希云鞋子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好久没体验过这种高强度管理的生活了，还是有点累的。
她照例尝试连线公司，终于在此时接收到了微弱的信号。
刘洋娜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几乎同时，半空中投出了刘洋娜的脸——一动不动。
看来信号还是维持不了视频通话，楚希切换成了聊天框。
楚希云：【回溯室里的监测设备怎么样，有没有显示异常？】
良久，刘洋娜那边给了回复：【设备显示一切正常。】
楚希云：【沈周身份存疑，我遇到的人叫沈恣周，请帮我确认此前是否有其他回溯行为导致他生命历程改变？】
刚发出去，对话框旁就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信号又断了。
楚希云无奈倒在床上：“我之前几次任务也执行得这么困难吗？”
公司的人工智障系统发话了：“抱歉，根据您的权限，无法透露此前任务具体信息。”
楚希云：“……”该死的回溯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