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时节,雨季常伴。
经过昨夜彻夜的雨,空气愈加清新。
那湿漉漉的空气随着风飘散进屋里,泛着微微寒意。
白初住在沈南若家的第四天,是被从窗户缝隙里吹进的微风叫醒的。
白色薄纱窗帘随着风飘动,像肆意的精灵。
时差终于算是倒过来了。
窗外依旧细雨绵绵。
她从窗户探出头去,刚好能看到楼下古街坊长长的巷子,矗立在阳江市。
有一种格格不同的古韵。
让她的心情似乎都变得平静。
赶快洗漱完后,虽然下着雨,但她今天想先去租个工作室,然后尽快把南坊房子里的东西搬出去。
她回来那天找了中介卖那套房子,结果第二天就有人看房了,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这几天她想了很久,找工作不太现实。
无论是她的工作经历还是她的身体只怕都找不到合适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重操旧业,把她摄影师的工作拾起来。
好歹以前也算是得过些奖的,应该接普通的工作还是能接到的。
细雨顺着墙瓦而下,发出滴答滴答声。
郦蔓花巷与古街坊隔着两条街,离南坊那边只一条街。
她打算租完房子就去南坊那间房看看。
她记得郦蔓花巷的老板发的地址是---六十五号。
走上一间房屋门前,看了眼,四十二号,还得继续往前走。
雨点在地上碰撞,像洒落的花瓣,空气里混合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浅白色的帆布鞋踏在鹅卵石铺陈的巷子里。
雨点飘飘洒洒落在被微风吹起的裙摆。
古老的巷子两侧缠绕着三米高的粉色蔷薇。
长满青苔的墙壁被遮掩着,若隐若现。
整条巷子两侧的房子均为双层四合老院,保留传统的建筑墙瓦,灰白色的建筑本身的基础上改造的现代化内部结构。
似乎是下雨的缘故,巷子里没什么有人烟。
白初慢悠悠地寻找着,一转头就看到了前面用各色油漆喷画的木门。
老朽的黑棕色与青色喷成的绿蔓之间的结合。
巧妙绝伦不失古韵,就像竹林漫山处的茅草屋,淡淡幽清。
李老板说的应该是这里没错。
油漆喷画的门,白初记得,他微信上是这样说的。
她走上前,门上写着--六十五号。
门口没人,她按响门铃,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只好站在门边等李老板来了。
雨珠将她脚下的裙摆浸润,贴到皮肤上,有些不舒服,她用纸巾擦拭起来。
俪蔓花巷,阳江以北,大多都保留着古老建筑结构。
在这里,看似古旧,却是游客常来探寻的地方。
和古坊街不同的是,这里大多房屋都是民宿,少数在这里开着店铺,因为周边设施古旧,来往的除了每周的游客和探寻艺术的文人骚客,其余时人都很稀少。
因为不像繁华的街道总是人山人海,这里几乎没有商铺。
而她比较喜欢安静而不喜嘈杂的环境,故而想选择在这种老巷子里开个简单的工作室也寻个住处。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李老板才急匆匆的赶来了。
“白小姐,对不起啊,路上有事耽误了”,李老板不好意思地弯了弯腰。
用袖子擦拭着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痕迹。
“没事”,白初的伞往后微挪了挪,雨水便顺着伞沿往身后滴落。
李老板将钥匙怼进锁孔,哒一声,锁扣断开,老木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深绿色。
湿漉漉的像是许久未曾打扫的苔藓和古旧的石板院落融合。
腐朽的木板搭建的阶梯,顺着栏杆爬满枝蔓的野蔷薇和爬山虎。
整个二楼的玻璃窗沿盛满蔷薇,像童话里长发公主的秘密花园。
在繁杂的城市里这里的院落独具一格。
更甚至微风一动,漫香的花芬就钻入鼻尖,让人能真切地感受到何为宁静幽远。
她大约是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白小姐,您先看看”,李老板在前头有礼地为白初指路。
她才徐徐走上台阶,木板哒哒哒的发出声响,有一种别样的氛围,符合工作室的气质。
“这都是做了防水的”,李老板在她身后边走边说道,“这户人家前几年移民了,东西都还在,你看看哪些家具不要的,放最上面阁楼里就行”。
李老板上台阶后再往里走,打开了一道门。
阁楼约莫有12平,只有一个半米的天窗透着朦胧的光和雨珠。
进门右边放着两个空荡的书柜和几个纸箱子的杂物。
白初退出来,李老板才又带上阁楼门。
二楼阳台的护栏和整个楼梯衔接,阳台内一米有玻璃门隔离,整个二楼有厕所、厨房和客厅。
一楼则是以会客厅为主,有沙发和桌子,除了买一些书桌和办公用具,和专业设备,其他的好像不太需要再购买了。
白初实在很满意这间屋子,看完后就迫不及待问道,“李老板,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
“哦”,似是没想到白初这么爽快,李老板连连应和道。
“白小姐,你满意的话,我明天联系下房东的朋友,看明天签方不方便”。
“行,那房租的话”,白初点头后又问道。
“就按您谈的价格就行,房东那边可以接受”,李老板翻出一个本子看了看。
商榷结束后,李老板又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而白初去南坊那边也正好得从巷子另一边走。
从来的方向逆行,雨势渐渐小了,滴答滴答的几颗滴落伞裙,又顺着落到地上。
白初上一次来从这里走的时候还是特别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的父母还在世。
同样下着雨,比这场雨稍大些。
她吵吵嚷嚷着要踩踩石阶旁被青苔覆盖的水坑,结果弄湿了一身。
她微微苦笑了一下,便将这些思绪抛却。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面依稀传来了人声,越走便越强烈。
她往巷子深处走去,发觉好像有好多人在欢呼尖叫。
转过弯,一大群人站在巷子里,将整个巷子都堵住了。
他们似乎都在等什么人,手里拿着各种牌子。
隔得太远,看不太清上面写着什么。
但是从这里肯定是出不去了,白初转过身打算从来的方向绕一圈。
帆布鞋在湿润的台阶处转身没走几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顾徽昇”,人群里有人惊呼。
其实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多半都听不太清什么。
但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便让白初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的心跳似乎是从那一刻起就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既慌张又有那么一丝期盼。
但似乎更多的是害怕,她竟然有些害怕这样仓促的见面,似乎能被窥探到她的落魄。
转身的步子好像被胶水粘住,微微颤抖着的手让伞上的雨水都跟着顺势划下。
顺着伞沿滴落在青苔水坑里,泛起涟漪。
身后好像有某种强大的力量让白初无法再前移一步。
又似乎是有让她无法面对的人而无法自如地转过身。
即使,她根本不存在在他此刻光芒万丈的世界里。
热门话题明星顾徽昇,坐在俪蔓花巷某座四合院的阳台角落。
刚刚结束一场新歌MV的室内拍摄。
导演摄像工作人员们都在忙里忙慌的准备下一阶段的室外拍摄。
窗外薄薄的细雨,明明是早上,却让人觉得似乎已是黄昏了。
整个屋子里异常昏暗。
楼外蹲守着,穿雨衣,打雨伞都不忘举横幅的粉丝。
有时也能听见她们的欢呼声,顾徽昇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们的情绪。
他穿着精致华丽的衣服,靠墙坐在地上,望着窗外的雨。
手指间的烟靠近嘴边,吸入肺里。
再化作热烈的烟雾笼罩在周围,随着窗外的雨散去。
那悄然生长的愁绪便随着水雾消失殆尽。
“徽昇啊,待会儿还有个颁奖典礼,这边先收工了”,顾徽昇的经纪人吴厘跟导演协商后便走了过来告知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手里拿着为颁奖典礼而准备的衣服,一套款式简约,深蓝色英伦风格的西装。
“这是颁奖典礼上穿的”,吴厘抬了抬拿着西装的手,示意顾徽昇。
顾徽昇没有看一眼,只是侧头灭掉手里的烟,回了句,“好”。
温和顺从守约,这是吴厘和他从事这么多年的感受,也是他们能合作这么多年的原因。
但这几年,似乎更像是变得有些麻木。
趁着现场空闲的房间,换好了西装。
出来时,院子里的工作人员也都在忙着收拾摄影器材和拍摄道具。
顾徽昇接过助理大宇递过来的黑伞,走在木质楼梯上下楼。
滴答滴答的雨声混合着脚步声。
“大家辛苦啦,早点回去休息啊”,交代好各项事宜的吴厘忙打着雨伞走到楼梯口,“这边安排好了,车停在巷口”,吴厘低头凑近顾徽昇嘱咐道,混杂着雨水滴落到伞的声音。
在顾徽昇出现在门口的瞬间。
混合着咔嚓的快门声,一声声声线各异的顾徽昇冲破在这条巷子里。
“大家早点回家,注意安全”,顾徽昇走了出来,点头致谢后说道。
职业性的微笑和打招呼的方式也已经得心应手。
混合着闪光灯和雨滴的折射,更加闪耀,引来粉丝们的惊呼声。
“哥哥辛苦啦”“哥哥要好好吃饭”…
“你们也是”,顾徽昇吩咐助理大宇留下来买点热奶茶给粉丝们,而后就准备离开了。
在数人以外的人群里,白初就站在那条众人必经的巷子里。
雨滴被风吹得滑过脸颊,很冰很冰。
五年,他变得愈加成熟而稳重,穿着西装,过着她曾经憧憬过的,他会过上的生活。
变成星光熠熠的大明星,实现他的梦想。
他依然笑得很温暖。
只是当与他视线碰撞时,她在他眼里便只是一个陌生人。
不知是没认出她,还是他早就把她忘记。
五年,的确足够忘掉一个人。
雨水伴随着散落在空气中的花香,撩人的,深入骨髓。
在这一刻,一切都很美妙,白初只是站在雨里,却感受到比任何时刻都要浓烈的情绪和感触,无论是欣喜抑或是悲伤。
因为在她的心里,当陌生人,比什么都好。
只要他好,她便是好。
此刻,她只会因为能在人群里寥寥窥探他那么一眼,就很满足。
顾徽昇也正如所想的那般,像路人一般和她擦肩而过。
紧随其后的粉丝们,激烈的拥挤,随着顾徽昇的脚步从白初身边走过。
狭窄的巷子因人群的拥挤,越来越靠近,带来不小的冲击。
终是将她撞跌进墙上覆盖的蔷薇花里。
有刺,划破皮肤,扎入肌肤,只一瞬间,白皙的手臂上就出现细小的血珠和划痕。
“白小姐,你怎么了?”,从院门里走出来的李老板发现蹲在地上的白初,和衣袖上点点的红色血迹,连忙上前问道。
“没…事,只是…被墙上的刺刮到了”白初微微喘着气,明显在忍受着疼痛。
“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吧”,边说边就要扶起白初。
“没事,我回家擦点药就行了”,她微微站直了些,呼出一口气,说道,“谢谢你了李老板,我家不远”。
她渐渐地缓了过来,那细小的血点却不断的冒出新的血珠,混合雨水侵染了衣服。
压抑着心脏的跳动和急促的呼吸找了个遮雨的门口,她蹲在地上,用纸巾按住伤口,静静等着血止住。
但因为长期服药的副作用,需要一些时间。
此刻天空好像变得更加阴沉,真是一场狼狈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