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裴褚安慰完宗思衡后发现自己的糖葫芦居然漏糖了,小孩大惊失色,赶紧趁着剩下的糖还没化掉,将糖葫芦赶紧啃了。

    宗思衡手里也被塞了一根,他咬了一口,见裴褚那因为太着急还没有牙,着急的面红耳赤的模样,提醒道:“慢点……”

    裴褚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她终于忙活着吃完了糖葫芦,嘴角还带着红色的山楂皮:“好险,差点就没得吃了。”

    又不是穷人家,怎么跟个馋猫儿似的。

    宗思衡拿了帕子把她嘴上的山楂皮擦干净:“没了就再买。”

    裴褚笑了起来:“就算再买也不是这个糖葫芦了,味道也不一样了。”

    她促狭的眨了眨眼:“这可是宗哥哥给我带的,天底下就这么多,过时可就不候了。”

    “有句话怎么讲来着,丘中有李,彼留之子。”

    这分明就是个情诗,真当他没读过书呢?

    宗思衡手下用了劲儿,将她嘴角处的糖浆抹了了去:“小屁孩?还想调戏我?今天的大字写完了吗?”

    裴褚嘿嘿笑了起来她被摁的生疼,听到“大字”,她原本还开朗的神色直接转为了愁眉苦脸了:“我不想写,我想出去放风筝!”

    读书太累了,根本不想听那些酸腐的之乎者也。

    还是放风筝好。

    不过一想到放风筝她就突然来了劲儿,拉着宗思衡的手:“绣砚他们做了好几个可漂亮的风筝了,要不我们一块去吧!”

    宗思衡无奈的被她拽着往前走,劝道:“你的课业呢?这就不管不顾了?”

    这玩心也太大了。

    也不知道裴大人他们平时怎么应付过来的。

    裴褚万事就是一个拖,她仰着头思考了会儿:“晚上再写也是一样的!走吧走吧!课业又不会长腿跑掉!宗哥哥,错过了今天,万一明天就没时间了呢?”

    她总是有说不完的理由,宗思衡道:“那也行,只是吃过晚饭你就得写了。”

    裴褚乐呵极了,满口答应了下来:“好啊好啊!”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外头正在偷看他们的人,她快步带着宗思衡上前,眼珠子一转,就是鬼主意。

    小家伙装作一副可怜样,要哭不哭的神色往脸上一挂,就开始打感情牌:“母亲,父亲!我要带宗哥哥去玩风筝,我们两个可太可怜了,整天困在屋子里头都出不去!憋也憋坏啦!”

    “我身体才刚好,就让我多转转吧!好不好嘛!”

    这招对于宗夫郎相当有用,他心疼孩子,满口就答应了下来:“去吧去吧,课业什么时候写都成。”

    夫郎既然发了话,裴世安也不好反驳,只是默默的跟了句:“别误了吃饭的时辰。”

    裴褚笑嘻嘻的带着宗思衡,身后又跟了两个个小仆,手里拿着几个风筝,一离了裴世安妇夫,其他人便忍不住哄笑了起来:“娘子真是的,就知道跟大人撒娇。”

    裴褚还很得意呢,她叉着腰:“那怎么了?我本来就没怎么出去,自从我好了之后,就没有出过我那个小院子!不玩玩,人都要发霉啦!”

    说着,她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拿风筝,绣砚只好将自己坐的五个风筝放在了地上:“这个是小老虎的,给娘子,这个呢,是小兔的,就给公子,还有这个小燕儿的,给工墨………”

    “呀!怎么还多了一个,该不会是给书林的吧!”

    工墨捂着嘴笑,反而被绣砚踢了一脚,他羞了:“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见状工墨站起身,拎着小燕儿的风筝撒丫子往外跑:“你也十七了,再过一年就可以嫁人啦!赶明儿给你找个妻主,管管你!”

    绣砚脸色通红,抱着那风筝跟在他身后就要去推他。

    两人在草地上打闹起来,而裴褚则是翻来覆去看那做的相当精致可爱的风筝,然后把风筝放在脸旁,怼到了宗思衡面前,假模假样的叫着。

    “我是大老虎,嗷呜!——”

    “大老虎要吃人啦!先吃小白兔!”

    她那风筝贴到了宗思衡手里的风筝上,宗思衡倒没那么幼稚,他弄好了丝线,语气带着几分笑:“什么大老虎,你就是个小猫。”

    被说是小猫的裴褚仰起脸:“好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对吧,小兔子!”

    “喵——”

    宗思衡看她这样怪模怪样,原本紧抿着的嘴唇忍不住微微上扬,连带着那些烦心事也跟着飞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并不丰厚的脸颊肉:“小猫再叫一声?”

    裴褚这时候反而拿乔了起来,抱着风筝笑的牙不见眼,神采飞扬的:“不叫了,要是什么都依着你,那多没意思。”

    说罢,她抱着风筝便站起身:“现在,小猫儿也要去放风筝了,小兔儿也得跟着!”

    弄好线之后,众人便玩了起来。彼时花园才打理好不久,趁着春意,都缓缓吐露了枝丫垂柳嫩绿的像是能掐出来水似的,柔美的柳枝随风风沙沙作响,墙边的月季花,也五颜六色的伸展着腰肢。

    春风微凉,池塘也微微泛着涟漪,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裴褚跑的顾头不顾尾,一开始她有些不太会,摔了两个跟头,但后面就越来越熟。

    她拉着风筝线,那原本在她手里有她半人高的风筝随着她的奔跑飞上了空中,越来越小,越越来越高。

    宗思衡没玩过这些,也并不会玩,他笨拙的只牵着线,跑了一会儿就看到风筝落了下来,连续弄了几次也没飞起来。

    不免有些懊丧,不过他并没有失落太久,很快又继续牵着风筝线,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宗哥哥,我帮你!”

    裴褚扭过头看到宗思衡怎么也弄不好,便把手里的风筝交给了绣砚,自己则是颠颠的跑了过去。

    她上前握着风筝线,教着宗思衡:“你就顺着风跑,然后把风筝带起来,就像这样………”

    宗思衡皱着眉头,仔细的听着,像是在听什么高深的学问似的,按着裴褚的教导,一板一眼的跟着学习。

    而裴褚也乐的教他。

    在裴褚不厌其烦的教导和鼓励下,宗思衡再次松了线,随着丝线逐渐紧绷,滚轮如梭般刷刷的往前滚动,风筝也飞了起来,翱翔于天空之中。

    “宗哥哥!你太厉害了!”

    裴褚看他那风筝飞了起来,大声夸着他,那白色的兔子风筝逐渐和她的小老虎风筝碰到了一起,一前一后的追逐着。

    宗思衡扭过头,他看到女孩的脸红扑扑的,满脸都是兴奋,眼里望着辽阔的天空,亮的厉害。

    像是能把人灼伤。

    他忽的问道:“裴褚,你什么时候回谌州?”

    裴褚听这话,很是不解:“为什么突然想要去谌州?你不是一直都在京城长大吗?而且,这种事,还是要看我娘的。”

    宗思衡想起了今天的事,眼底有些黯然:“我想去谌州,不想留在京城了,我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去谌州?

    宗哥哥不想留在京城了吗?

    裴褚看着他的神色,竟无端的品出说不出来的酸涩,轻声宽慰道:“其实我娘也说过,这次京城的事过去了,他就自请回去,宗哥哥,你先等一等,估计也就一两个月的事。”

    宗思衡得了允诺,他点头:“好。”

    京城本来就是龙潭虎穴,留下来反而多生事端。

    看来裴世安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过或许一开始裴世安也没有意识到,这里究竟是怎样的凶险,若是晓得,也不会将夫女带回来了。

    两人一直玩到了黄昏,裴褚也跑累了,她松了风筝,坐在了地上直喘气,宗思衡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抚着她的脊背:“你本来就身体不太好,这样的剧烈运动,是受不住的。”

    裴褚仰躺在草地上,舒服的整个人都跟个猫儿似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铺开四肢:“没事的,我觉得这样,反而舒服多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绣砚从屋子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把剪刀,看到两人在草地上 笑盈盈道:“娘子,剪刀我拿过来了。”

    裴褚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她看着过来的绣砚伸出手:“绣砚!把剪刀给我。”

    绣砚走上前,将剪刀给了裴褚,裴褚闭着一只眼,看了会儿。

    闪着寒光的剪刀穿过细细的风筝线,一剪刀下去,那风筝便随风而去,倏忽间便没了影儿。

    宗思衡来不及的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风筝飞走:“你这是做什么?”

    绣砚见他不明白,便在一旁好心的解释道:“公子不用着急,这是谌州的风俗,剪风筝!”

    “我们那边每次到了春天上巳,清明,等踏青放风筝的时候,就把风筝剪短,这样就可以叫天姥姥看见了。”

    裴褚挥舞着剪刀:“而且剪掉了风筝线,就把烦恼也剪走了,宗哥哥,你要不要试试?”

    说着,她将剪刀塞到了宗思衡的手里:“来!”

    缠着红线的剪刀落在手里,还残留着女孩手心的温热,宗思衡学着她的模样,将剪刀放了上去。

    “咔嚓”

    随着剪刀剪下,那风筝便也跟着飞去了,他望不见风筝落在何处,只见那雪白的兔儿在天边越来越远,最终看不见。

    “好啦!这样,烦恼就全都飞走啦!”

    她笑着,宗思衡像是被传染了似的,跟着她也微微笑了起来。

    是夜。

    屋子里灯火还通亮着,将屋子映照的好似白昼,裴褚玩累了,吃过饭就被裴世安压着完成白天的课业,她打了个哈欠,看着桌子前的白纸发愁:“真多啊。”

    “慢慢来,先补着,要是实在写不完,我也能帮你写一部分。”

    而屏风外的宗思衡披着外衫,听到里头裴褚的抱怨,眉眼缓和了许多,他说道。

    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叫裴褚揉了揉眉心,她虽然很想,但是还是忍住了:“不用啦,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被她拒绝后的宗思衡见状也不在说什么,他在烧东西,裴褚写的废稿子一股脑的都被堆叠成了一团,落在了冬日烧炭的盆里,随着火光越来越重,将白纸烧的弯曲发黑,而后成了薄薄的银灰色。

    宗思衡从怀中掏出信件,也一并扔了进去,随着“嗤”的一声,那泛黄的信纸,随着那些废稿成了一团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