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霈本想让这两个小家伙好好休息一番,而她自己则是想法子安全的将裴世安给带出来。
她沉思着在地上勾勾画画,眉头紧皱,沈相姎虽然不出面,但是她身边的人,也会帮着她们一起救出来裴世安。
所以她们现在还是有些优势的。
崔霈轻轻的在牢头的标记上打了个大大的叉,而后又写上了“裴世安”三个字。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忽的门房过来了,她走的很快,几乎可以说是跑,累得气喘吁吁,从外头跌跌撞撞的,正在向着她们过来。
崔霈直觉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事,她眉头往下压了压:“怎么了?这么慌?”
门房激动的脸色发红,连带着在黑夜里都相当明显,她扶着墙壁,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刚才我看到刑部衙门贴告示的人回来了,我去问了一嘴。”
“她们说是明天午时,就会把……把裴大人……斩首示众。”
谁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如果不是门房大晚上突然想着出门去灭外头的灯笼,估计也不会发现,刑部的人在这个档口时,就已经贴上了关于裴世安的告示。
“什么!”
裴褚嗓音都破音了,她猛地坐起来,额头上瞬间出了一头的冷汗,作势便要往外走:“我要去看看!”
而崔霈和宗思衡也随之跟上,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大部分刑部贴告示,为了方便,其实都不在早晨进行,而在晚上。
所以四人到的时候,东西就已经贴好了。
只见此时刑部衙门处的墙壁上,已经整整齐齐的放好了告示:“裴世安犯上作乱,心怀怨怼,意图谋反,故予明日三月二十七,于东门斩首示众。”
崔霈走上前,仔细看了遍,喃喃道:“怎么可能,现在可是春天。”
春季生而勿杀,予而勿夺,大周人崇尚四时节气,律法中赏罚的规定,都有着专门的时间,而春天则是以放走犯人为主。
像是斩首,刑法,则在秋天进行。
这明显于礼不合。
但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崔霈在惊异过后,直接转过身道:“裴褚,你和宗思衡两个换好衣服,今晚我们就去。”
她又对门房道:“李姥姥,你让察图尔过来一趟,我们商议怎么带着裴世安出去。”
崔霈抬起头。
月越来越高了。
清寒的光辉照在身上,平白带了几分冷意,看门的狱卒无端打了个哆嗦,她透过窄小的窗户,望着那黑洞洞的外头,嘟囔着:“真冷啊。”
这年头狱卒不好当,平日里不光要吃在这里睡在这里,还要守夜,而守夜尤其难熬,为着不叫闲杂人等进出,一到晚上就把门落锁上,连守夜的床都要在门边。
她盖严实了被褥,疲惫汹涌而来,刚准备躺下,就听到外头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那点子睡意也飞快的散了去,化作了满腔的疲倦,狱卒费劲的从床上起身,从那窗户口道:“谁呀?”
没看见人,顺着那拳头大的口子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京畿卫的令牌,她原本心里头的怨怼瞬间化作了谄媚:“原来是京畿卫的大人哪,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动作麻利的打开门,没等来人,先等来了一刀。
狱卒低下头,黑夜中,她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闻到脖颈处粘腻的血腥味,原本想说的话都一并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崔霈动作利落的收了手,那狱卒便支撑不住似的,落到了地上。
宗思衡脸色白了白,他捂住了裴褚的眼睛,喉咙里忍不住有些干呕:“崔统领………”
然而崔霈却丝毫不顾及他,她拖着狱卒将人扔到了床上,又擦干净了身上的血迹,换上了对方的衣服。
“还记得该怎么说话吗?”
她整理好帽子,将一块木牌扔给裴褚道。
裴褚扒下了宗思衡的手,她闻着那血腥气,心中满满的都是不适,但还是将那木牌挂在了腰上,脸色坚定的点了点头:“记得。。”
崔霈抬了抬下巴,裴褚便明白了,她带着宗思衡一起进去了里面。牢狱里真的很黑,目之所及,全是昏暗,只有火把能照亮些许前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怪异的味道。
两人动作快速的从犯人的脸上掠过,各自寻找着裴世安,在里头动作轻而浅的走着。
“哎?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了的?”
一个起夜的狱卒刚上完茅房,大眼一扫,没想到居然看见了两个陌生孩子,顿时警铃大作,呵斥了起来:“站住!”
裴褚没有违抗,她乖顺的走了过去,抬起头双手捧起了腰间的木牌,苍白的脸上全是惊慌,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姨姨好,我……我……是来探监的。”
这么晚了?探监?
狱卒低下头看着这个估计还没到自己腰身的小东西,略带几分恐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来这探监?不怕妖怪给你吃了?”
裴褚抽了抽鼻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又拿出了个锦囊递给了狱卒:“这是我们全家的积蓄了,我跟哥哥是来看娘的,听说她生了病,就想着来瞧瞧她……求您了……”
“我哥哥被卖到了教坊司,白天在院子里学戏,没法儿出来,这才在深夜冒然过来,叨扰了您,求您让我们过去吧,我给您磕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甚至还真扑通跪到了地上,作势就要磕头,身侧的宗思衡低着头,看起来年岁也不大,生的也确实有姿色,那狱卒见这情况已然信了五六分。
而等到她看了锦囊里那满满当当的银两铜钱时,更是睁只眼闭只眼,道:“行了行了,起来吧,你娘叫什么?什么时候过来的?”
裴褚说了个崔霈给她提供的名字,还有入狱的年份,那狱卒这下倒是没怎么为难了,甚至收了钱后还给他们指了个方向:“这里头乱,你们两个可别乱闯,一直往这边走,下了一层,就能瞧见人了。”
“可千万别往下走,二层是不允许探监的,要是偷偷过去了,当心你的小脑瓜!”
裴褚用力的点了点头,也不哭了,面上笑意满满,好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蹦:“谢谢姨姨,您真是好人,以后肯定能升官发财,将来生的女孩各个都是大官儿,男孩各个都是诰命。”
那狱卒没吭声,只一味的轻点手里的东西,数来数去,闻言不屑的笑了声,将东西塞好。
而裴褚顺着狱卒指的方向,快步跑了过去。
她那瘦而小的身体穿梭在黑夜里,像是伺机而发的猎豹,疾速的往前。
顺着阶梯而下,地下一层很快就看完了,这一层的牢头没有起来,估计还在睡觉。
在这里裴褚还看到了睡着的宗夫郎,但是她按耐住了情绪,还是没有叫醒对方,而是狠了狠心,转身离开。
底下第二层。
裴褚刚一进去,就被那刺骨的寒意给惊住了,这一层和上头的不一样,那腥味几乎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甚至有些发了臭,一闻都让人直想要吐。
她往两侧的牢房看的时候,犯人很少,刑具却多。
生了锈的铁架在空中晃荡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上面黑森森的锈迹,说不清是真的锈,还是血。
裴褚心中咯噔了下,不详的预感弥漫在了她的心里。
她越往里走越心惊肉跳,那些犯人基本上没一个是好皮好肉的,有的甚至连人都算不上,也不知道活没活着。
她将手指放到了嘴里,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望着那些人的脸,既怕见到裴世安,又怕见不到裴世安。
忽的,有人出现了。
裴褚下意识的往侧边躲了下,她的身体碰到了铁质的刑具,那东西顿时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谁在那里?”
这里的狱卒显然警惕性要高很多,她一听到声音,便抽出了刀,朝着裴褚的方向奔来,裴褚转身便跑。
黑影重重,裴褚在狭窄的小道里穿梭者,牢房的通道一般都设计的格外低矮,这是为了减缓逃犯逃跑的速度,然而对于裴褚来说却成了优势,她比起高大的成年人跑的还要快。
狱卒弓着腰身追着她,裴褚大口的呼吸着,她飞速的往楼上跑,像是一只阴暗的小兽,在转弯处忽的看到了跟着她往下走的宗思衡:“快走!”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暴露了自己的方位,那狱卒手中的刀猛地往下劈砍,裴褚的衣角便被削掉了一块。
裴褚顾不得其他,她手脚并用的往楼上爬,她近乎慌了神,凭借本能往前跑着,宗思衡见状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伸出手。
他一把抓住了裴褚的腰身,将人直接拽到了身后,狱卒的刀和宗思衡收手里的短剑相接,发出了金属的铿锵声。
“你们是谁!”
那狱卒在狭小的空间一时间难以施展,然而手里的刀却飞快,宗思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对手,他额角渗出了汗,只能抵挡着对方猛烈的攻势。
身后的裴褚叫宗思衡的神色越发镇定了,他手腕反转,手中的短剑,忽的变了攻势,往狱卒的心口而去。
狱卒往后一仰,躲过了他的剑锋,然而也叫自己失去了重心,她脚下不稳,好险没摔倒了地上,宗思衡趁着她分身乏术,乘胜追击。
就在两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裴褚仗着瘦小的身体,从宗思衡胳膊下弯腰滑了过去,落到了狱卒的身后。
她迅速的拔出了手里的匕首,跳到了狱卒的悲伤,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惊叫,便被裴褚割断了喉咙。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