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拨云见月(探案) > 怒火中烧
    夜色笼罩着庭院,天幕一片漆黑。

    庭院中,草木随风婆娑,颇有一番凄凉感,或许是老天都替温如月感到不公。

    温如月慢步走在鹅卵石小路上,面色深沉,眼眶微红。她左手的指尖上缠绕着白色纱布,还隐隐透着些血色。

    为了拿回项链石坠,此刻她正准备去往顾寒州的卧房,今日丢鸡之事,顾寒州不管不顾,令她对他的恨意更加深切。

    她决定趁着郝特不在,借着今晚取项链,直接逼问他是否真的处死了失败者一事。若得到的答复是真的杀了他们,那她今晚就行动,杀了顾寒州,替小瑶复仇!

    她紧紧握住腰间的白银剑,心中深知,若行动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一阵晚风拂过,她的视线被角落中的鸡圈吸引,这便是丢了鸡、害她被惩处的鸡圈。

    鸡圈的篱笆被郝特昨晚“不小心”跌入鸡圈而弄坏,此刻只是简单地用绳子缠好,还未及时修补。

    就在这时,鲁大娘挺着胸膛走来,鄙夷的目光盯着温如月受伤的指尖,冷哼道:“哟,这不是温如月吗?如何?疼不?

    温如月面色冷淡,只出于礼貌回道:“还好,谢鲁大娘关心,能忍。”

    鲁大娘一脸得意,“看你下次还敢?”

    温如月没有理她,只想着揪出偷鸡之人,打顾寒州的脸。她看着凌乱堆放在鸡圈前几根长度相当的竹子,心生好奇,问鲁大娘:“对了,这些竹子是?”

    鲁大娘顿了顿,抱起双臂,“怎的?问这作甚?”

    她见温如月没有回答,场面尴尬,迟疑片刻后,还是开了口。

    “这是鸡圈的新篱笆,前几日风大,把篱笆吹松了,便购置了些竹子,做个结实的围栏。之前一直放在库房前面,这不是死了人嘛,还没顾上翻修。若不是郝领事昨晚给砸坏了,这伙房小伙计还不急着修呢。”

    温如月微微一顿,上前蹲下身,翻看那些竹子。其中一根竹子的一端略有潮湿,中空处里面也湿漉漉的,一旁的地上还留有少许滴落的水渍。

    温如月又问:“这竹子先前一共有多少根?是否有少?”

    鲁大娘睨了温如月一眼,“怎着,你还想偷鸡不成?”

    “不……不是,”温如月摇头,正色道,“我就是问问,鲁大娘放心,我定不会再偷了。”

    “哼,这还差不多,”鲁大娘唇角轻扬,“这竹子一共十六根,一根没少。”

    闻言,温如月心底略觉失望,她本觉得竹子可能与丢鸡之事有关,但眼下却没少。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出偷鸡的人了,想打顾寒州的脸并不容易。

    她轻叹一口气,细想,既是去杀顾寒州,似也不必关注这些了,遂起身继续朝着顾寒州的卧房而去。

    天穹漆黑如墨,顾寒州的卧房前被一片静谧所笼罩,周遭的声音似乎都融入了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只剩下窗纸上若隐若现的人影微微晃动。

    温如月在门前站定,悄悄抖了抖左边的袖口,瞄了一眼藏在袖口中之物,是她养在闺房中的那只硕鼠。

    硕鼠圆润如球,扭动着小脑袋时不时地发出“吱吱”的叫声,好生活泼。

    她望着硕鼠,目光柔和几分,勾唇道:“小家伙儿,今晚就看你的了!”

    她将硕鼠藏回袖中,上前准备敲门,却又不知想到什么,收回手。

    许是心中没底,她又掏出衣襟中的“小聪明”,翻看起“逃生篇”,在脑中回忆了一遍计策后,才放心敲门。

    “进来。”顾寒州道。

    温如月推门而入,低着头故作镇定,却掩饰不住呼吸的急促。小瑶之死的真相就在眼前,她好想赶快知道,眼前的门主究竟是敌是友。

    顾寒州端坐在楠木书案前,已经等了她许久。他慢慢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她,却注意到她左手指尖上缠绕的白色纱布。

    他见温如月面色略显委屈,面颊上还留有淡淡的泪痕,恍惚间明白了是她替团儿顶了罪。他心头一紧,眼底添了几分柔和。

    然而,他微微一顿,却不想被她看出来,只故作冰冷道:“如此怕疼,还袒护别人?本官以为你有多坚强。”

    闻言,温如月缓缓抬头,目光与他对视,这话令她意外。只是这改变不了她对他多年的恨意,所以她只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只是看不惯他们以强欺弱罢了……”

    顾寒州未继续说下去,转移话题,说起正事,“好,那说说吧,今日清晨为何跟踪我?”

    此话令温如月一惊,未曾想今早的事竟被发现了。她不好解释是因要杀他替小瑶报仇才跟踪他的,但若只回答“出于好奇”,顾寒州大抵不会相信。

    她拳头微微一紧,脑中飞快思忖如何回话,但既然她是来问顾寒州有没有杀小瑶的,那不如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她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那顾大人去年是否真的处死了那些失败者呢?”

    顾寒州听罢,顿时怔住,没想到温如月开口竟如此直白。他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上一口,思索着如何回答。

    温如月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她渴望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他,片刻不移,“请大人明示,这于弟子而言,甚为重要。”

    顾寒州依旧沉默不语,这个问题无论答是答否,皆是不妥。他随手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把玩,让茶水在杯中缓缓打转,似是漫不经心,却又分明是在示意她,他无意作答。

    然而,温如月却如磐石般坚定不移,目光灼灼,毫不退让。

    二人僵持良久,顾寒州终是按捺不住,微微皱眉,冷哼一声,忽而转移话题,反而揭起温如月的底细。

    “今日之事,是因秋季考核将至,团儿所使用的武器是双刀,本身实力就薄弱,若是一手受伤,往后时日便无法训练,届时他很可能会沦为今年的失败者。”

    顾寒州说着,起身背着手踱起步子,“而你所使用的武器是剑,即便是一手受伤,也并无大碍。这便是你袒护团儿,替他顶罪的缘由,对么?”

    话落,温如月心中“咯噔”一下,她未曾料到,自己的心思竟被顾寒州一眼看穿。一丝畏惧悄然爬上她的心头,她深知眼前之人绝非泛泛之辈,绝不能轻视。

    顾寒州面色微沉,责备的语气道:“自己没有能力就少管闲事,项链拿走!”

    说罢,他从衣襟中掏出那只修好的项链石坠,垂在温如月的眼前。

    项链石坠在温如月的眼前轻轻晃动,令温如月心虚。她狐疑地看向顾寒州,片刻后,她猛地抢过项链坠子,揣进衣襟。

    被拆穿的不悦与未问出真相的憋屈交织在一起,令她心中堵得慌。想起顾寒州近日的种种行径,她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再一想到小瑶,她不禁紧了紧拳头,心中暗暗发誓,今日一定要问出真相。

    忽地,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想起顾寒州近日最为在意之事,便是那两起凶案,或许,她对案情的分析能对顾寒州有所帮助,说不定可以以此作为交换。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试探着说道:“弟子发现了一处案情的重要线索,大人,若您告知弟子是否真的处死了失败者,我们便交换秘密,如何?”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铮”的一声,顾寒州一把抽出清风剑,横在温如月脖颈前。

    剑锋寒光凛冽,惊得温如月呼吸一滞,未曾想到他竟会如此激动。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心知是自己猜对了方向。

    “说!什么线索?”顾寒州声若寒冰。

    温如月却从容不破,淡淡道:“交换秘密,不然弟子不说。”

    顾寒州听闻她想谈条件,不知是因急切,还是故意想吓唬她,他眼底杀气四溢,怒喝道:“你以为你是谁?还想瞒着本官?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与本官谈条件吗?”

    “有!”温如月不惧官威,面色镇定如山,“大人您杀了我,便别想知道线索了!”

    顾寒州听罢,气得脸都变了形。眼前这弟子没大没小,不但不说实话,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谈条件,竟还想逼他说出那件事……

    他从没见过如此放肆之人,且温如月平日里性格顽劣,不学无术,令他愈发反感起来。

    他眸色微沉,冷声道:“你以为你假装武功不好,本官便不知吗?你在战红门多年,早已将各项计分规则摸透,故意不胜出,还一直留在二舍,你究竟有何目的?!”

    此言一出,温如月瞬间一噎,她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可眼前局势不利,她不能这般耗下去,犹豫几许,她索性一鼓作气,准备找机会反击。

    她轻轻抖了抖袖口,想把那只老鼠抖出来,待顾寒州被吓到的一瞬,举剑回击。然而,不知怎地,这老鼠此刻竟毫无反应,任她如何抖动,都没有动静。

    她忽而想起这老鼠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发出声音了,心下不由慌乱起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顾寒州见她沉默不语,更加愤怒,将清风剑在她的颈子前震了震,怒道:“说!”

    温如月面上依旧从容,一声嗤笑,道:“果然是您,偷进我房间,翻我东西。想不到堂堂门主大人,也干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闻言,顾寒州大怒:“你是不是活够了?!”

    温如月微微一顿,见顾寒州发飙,忽而意识到情况不妙,得想个办法脱身了。

    犹豫间,她回想起适才进门时,在“小聪明”中看到的逃生策略,灵机一动。

    她斜着眼睛往门口的方向瞥了三次,似是在暗示顾寒州她设下了什么陷阱。

    终于,顾寒州也忍不住朝门口瞥了一眼。

    那一瞬,温如月的唇角勾起一抹狡黠,迅速向旁撤出一步,又“呛”地一声拔出腰间的利刃,直指顾寒州的喉咙。

    “温!如!月!你疯了?!”顾寒州惊讶失色,额上青筋暴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温如月却不知怎地,鼻尖一酸,眼眸泛红。她为了问这个问题,近乎已经赌上了性命,她深知作为一个毫无地位的四大武学院弟子,这样威胁门主的后果很可能是被处死。

    她强忍着泪水,深吸一口气,道:“我当然知道,但我赌大人您宅心仁厚,不忍杀我。此事于我而言,非同小可,所以,请大人回答,您是否真的处死了那些失败者呢?”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凝住了。

    顾寒州眸色深沉,终究还是没有回答。

    突然,温如月觉得眼前一黑,随即一阵头晕目眩。她感觉身体内气血翻涌,呼吸愈发急促,马上就要站不住了。

    她下意识地扶向额角,疑惑地看着顾寒州,委屈地说道:“大人,您……下药?!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她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这次行动大抵要以失败告终了,只是心中不甘。

    顾寒州望向正堂中央冒着白烟的香炉,怒火也逐渐平息下来,冷冷道:“既早知你武功超群,便不可能毫无防备,不然,怎可能允许你拿着剑进来?这曼陀花迷香含量甚微,不易察觉,我已提前服下解药,以防不测……”

    此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温如月心上。她只觉脊背一凉,如坠冰窟,瞬间明白了一切。难怪袖口中的老鼠毫无反应,大概早就被这迷药迷晕了。

    她握剑的手渐渐无力,眼前的一切缓缓变得模糊、黯淡……

    不多时,她的手便握不住剑了。利刃从掌心滑脱,“叮当”一声坠在地上,而她的身体也随之失去平衡,倾倒下去。

    顾寒州反应迅速,上前扶了一把,将她平放在地上,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