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下来的书房感觉空气的流动都变慢了。
闻音悠悠开口：“我见过李乐初的男朋友。”
她表现出和以往不同的神色。
“我觉得他好帅。”
李景越立马厉声道：“你和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写完了。
他站在桌边，她坐在椅子上，两个人四目相对。
“是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还是因为你不是我的亲哥哥？”
李景越呼吸一窒。
他以为这会是场对峙，所以根本招架不住突然的服软，像伸出手以为会被割伤，结果摸到的不是刀刃而是棉花。
在他优渥平静的生活里，她一直都是个意外。
他并不认识哪个像她一样身世坎坷的人，也没有必须要照顾别人的理由。
所以他对赵晴的态度完全是随心情而定，感到不悦了就可以出口伤人，弃之不顾。
可是闻音不一样。
他脑子里盘亘着里李声平的那句“这是我们李家欠她的”，又时不时浮现出每一次和她相处时总会像开水一样冒泡的怜悯。缠缠绕绕他都快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替父亲还“债”，还是真的心疼这个孤苦伶仃的女孩。
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为她做了不少。
他本来不用做这些的。
他甚至为了她第一次用认真的态度去责骂李乐初。
她却还觉得不够。
可是他没办法对这样的贪婪生气。
李景越直直望着她，语气平静：“你大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
闻音转了转笔，移开目光，没回应。
他顿时有些脸热，像是偏心被孩子发现的家长。
“我说真的。”
他严肃道：“不然我为什么要帮你补习，还管你有没有早恋？”
闻音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以为你是想培养我远走高飞的能力。”
“这是一部分。”李景越不否认，“但这也是为了你好。”
闻音点点头：“好吧。”
李景越顿住，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乖巧。
口头答应，心里不知道已经误解成什么样了。
可是有些话，他是不能说的。
一旦超过了某条界线，就会面目全非。
而且她还小。
不管怎么说，她和李乐初是同龄人。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向天真的女孩揭露世界的底色。
所以李景越把那些长篇大论咽下，叮嘱道：“这些话你不要和我妈说。”
除了一开始的那段时间，蒋莹一直对她很好。
这些话会让她伤心的。
闻音垂下眼。
“当然。”
他们本来就不怎么说话，所以家里没有人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有所变化。
补习暂停了。
蒋莹以为是李景越有别的事要做，比如要和朋友交际，要旅行。还关心地问了几句，结果李景越这几天根本没出过门。
周末李声平回来了，这是这半年来他出差最短的一次。他说是合作公司还没有开工，他待在公司也没什么用。
没有人去问那他这几天都在哪里，尤其是晚上他当着全家人的面给蒋莹送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以后，所有人都忘记了自从儿子高考完，他就彻底游离在这个家之外的事情。
“好漂亮。”蒋莹都不舍得摸，宝石折射出炫目的火彩，她越过李景越让闻音帮她戴。
李乐初去参加冬令营了，好在她还有一个贴心的女孩。
“好看吗？”她开心得转来转去。
闻音没办法对她亮晶晶的眼睛说出别的话，点头：“好看。”
她高兴，尽管丈夫送完就上楼了，根本没有留下来欣赏她的美丽，但她依旧很高兴。
她牵着李景越的手和闻音的手，三只手叠在了一起，十分欣慰地说：“我这辈子真幸运。有事业有成的丈夫，有这么优秀的大儿子，有小初，上天见我幸福还觉得不够，又给了我雅雅。”
在她眼里这些孩子从未长大，所以她根本没有留意到两人为被迫接触的手而神色各异。
闻音趁着这个温馨又幸福的瞬间，和蒋莹撒娇。
“莹姨，我想邀请同学到家里来一起写作业。”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
闻音摇摇头，“还没决定。”
“那决定了提前告诉我，我好准备准备。”
蒋莹看起来更兴奋了，因为这是闻音第一次提这种请求，她甚至还担心过这孩子在学校里是不是被排挤了。
“嗯。”
闻音的手盖在蒋莹上面，感激地摸了摸。
而李景越的手在闻音上面，她看向这个一言不发的人。
他什么也没说。
他想他应该高兴的。
无论是得知李乐初干的那些好事没有影响闻音的人际交往，还是以她孤僻的性格来说依旧有亲密的朋友。
没有了闻音这个定时闹钟，李景越这几天基本都睡到晌午才起来。
今天也不例外。
他一睁眼，感官回笼的瞬间，窸窸窣窣夹着笑声的交谈就从门外溢进来。
书房在他房间的正对面。
家里来人了。
他拉开门，声音更清晰了。
书房门没关，隔着一条走廊，林如熙率先发现了他。
女孩被他因为溃散而导致没什么温度的目光看得一愣，扭过头和闻音小声耳语。
半秒后，那人转过头来，喊了一声“哥”。
“嗯。”
他应了一声，揉着脑袋，想去洗漱。
结果坐在视角盲区的陈行知突然冒出来，很大声地跟着闻音喊了一声：“哥！”
中气十足，硬生生把他钉在原地。
李景越眯着眼睨了他一眼，对方嬉皮笑脸，还是那个死样子。
他没理会，刷牙的时候听到蒋莹在楼下喊他们下来吃饭。
饭桌上两个高中生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哄得蒋莹喜笑颜开，比起他那群朋友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陈行知，一张嘴顶十张。
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闻音，都被他逗笑过好几次。
蒋莹欣慰地说：“雅雅不怎么和我说学校里的事，我都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么热情开朗的朋友。”
陈行知：“阿姨你真不用操心，她就是平时埋头苦读，没什么时间交朋友。”
林如熙：“不过有我们两就够了，我们罩着她呢。”
蒋莹乐呵呵的：“好好好，那你们多来家里玩啊。”
李景越被吵得头痛，太阳穴突突跳，很快放下碗。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蒋莹在后面关心地问：“就吃这么点？要不喝碗汤吧？”
“不用。”
吃完饭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又回到了书房。脚步声从他门外经过，很快安静下来。
估计是开始写作业了。
李景越翻动杂志，看到一套最新款雪具，心想如果现在订购的话已经过了雪季，等明年再用会不会已经过时了？
可是买回来收藏也可以……他打开滑雪群，想问问有没有人已经入手了，想了解一下手感和质量，以及收藏价值。
聊了十五分钟，李景越放下手机果断下单。
付完款，他看向紧闭的房门。
不知道他们作业写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