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三阿哥今天回来了吗 > 惊为天人
    济兰挣扎睁开眼,看见的是落下的帷幕,和胤祉责备的眼神。济兰心里“咯噔”一声,知道遭了,胤祉怕是知晓了。

    “你在干什么?”胤祉板起脸,在府内终究不曾显露的面貌,终于展现在济兰面前。济兰害怕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不自觉揉皱了胸口的被子,向墙内靠拢。

    胤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非常下人,他只是习惯拿出了对门客、对下属的样子:“还知道害怕?你是故意的?”

    胤祉查过了济兰这段时间的饮食,可以说极其丰富了:甜点心、奶制品、杭帮菜、炖肉……甚至扭着都春骗她吃了口炖的软烂的羊肉。

    甚至有菜单表明,济兰特别喜欢菌子,还有带着山椒的麻口菜。因为太喜欢,甚至偷偷给小厨房多加了分例,要他们开小灶,多做些这种西南口味的菜。

    胤祉看见这些不知道是云南还是贵州的菜系,联想一些如雨后春笋的菜馆,痛苦闭上了眼睛。心想难道古往今来的女人都对这种菜系无法抵抗?

    胤祉越想,脸色越不好看,济兰的心就跌落的越厉害。济兰就知道,一旦败露了,准没好果子吃,还会遭到胤祉的厌弃。但胤祉还没有发话,事情就还有转机。

    “阿月,别凶奴。”济兰柔声,好不可怜。

    很显然,胤祉非常吃这一套,他的神色立刻软和。这时候,济兰才敢拉拉他的袖子,愧疚说知错了。

    胤祉看着济兰这幅可怜的样子,想起初见时的阿林,也是可怜可爱。这更让胤祉彻底软了心肠,坐在床上搂住济兰,说:“知道哪儿错了么?”

    济兰怯怯地,将头埋在胤祉怀里,避重就轻:“哪哪都错了,我不该贪玩儿。”

    没说最近干了什么,也没说近来吃了些什么,只说是人之常情,贪玩、好耍。济兰以退为进,撒娇着引胤祉说出,他在生气什么。

    鱼咬钩了。胤祉刮了刮济兰鼻子,对她说:“骑马好玩吗?酸菜山椒好吃吗?又做妈妈了,怎么还不上心。”

    妈妈?济兰眨眨眼,不该说“额捏”?不过她弄清楚了,胤祉生气,还是生气她这些举动,恐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济兰苦笑,终究是比不过肚子里的蛔虫。

    济兰继续拉锯,左右胤祉心心念念的孩子还在她肚皮里。济兰半真半假,说着心里话,比如:这几天骑马射箭,身子骨反而比第一次硬朗多了。

    虽然是事与愿违。

    胤祉闻言,一愣。忽然想起,这一次济兰胃口不错。不像上一次什么都吃不下,一看就保不住孩子的模样。就算拼死生下来,也是一把火去了的命。

    “受往日经验所困,忘了你还是该适量多外出走走,闷着不好。只是骑马还是太危险,别做这个。射箭月子大了也不要再做。”

    济兰听见的意思是,还可以去射箭。

    胤祉想的是,满女以前没入关前,似乎死于生育的确实少。反倒是入关后,活得一个比一个短。所以济兰现在不吐了,是因为没天天宅在屋里了?

    越想,越有道理。胤祉联想民间酸儿辣女的互文,也不责怪济兰老喜欢吃些酸麻的东西了。怀孕期间的人,口味偏重。就算是广东,到了那时候都要放些略微重口的调汤,不是一味鲜甜。

    于是胤祉放心了,这样来看保持着,自己也不至于和八弟一样,一直在康熙面前做无后儿子。济兰以后过生育关,大概也轻松很多。

    “阿月,你很愉快吗?”

    胤祉不再生气,屋内气息顿时缓和。这时候,济兰终于敢抬起头,凝视着胤祉的下巴,看着他勾起的唇角。

    “当然,你不开心吗?你以后可以当侧福晋了。”

    胤祉一直头疼。济兰没有给他孕育一个后代,当侧福晋便是师出无名。他们兄弟间,除了老七是因为福晋出身不好,其他哪个的侧福晋不是有了孩子,才敢用小事烦康熙的。

    毕竟康熙,出了名的喜欢听别人家里事。对着他姐姐,打了个耳洞,都要责怪怎么不和自己说一声。可胤祉偏偏不喜欢这所谓的父爱,又为了前途不得不忍着。

    济兰笑起来:“好啊,我期待着他给我挣个名分。”

    太可笑了,她都笑出声来了。

    但有了胤祉的准许,济兰可以想去练箭就去了。甚至得了空,可以偷偷去王府的马匹处刷刷马。同时,济兰感觉到肚皮一天天沉重起来。

    一语成谶,想留的留不住,不想要的却赶不走。

    济兰心不在焉,她的箭歪歪斜斜插在靶边缘。就在这时,一支系了雪青色绸布的箭矢,几乎是擦着她的脸过去,将将劈开她的箭。

    那半边断箭落在地上。济兰警惕回头,大声质问:“谁?”

    光天化日之下,诚亲王府居然遭贼了吗?

    一个猛子转回去,却只看见了懵懂抱着布马的都春。都春呆呆的,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济兰连忙丢了弓箭,冲到都春身旁,蹲下平视着她:“告诉济兰额捏,刚刚谁和你来的?”

    “是额捏,她说要带我来看小马。”都春显然没想到自己的额捏会像台上的戏子那样,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之前母女两带着丫鬟们,路过校场时,意外听见了里面的破空声。布耶楚克当时便是眉头一皱,说里面的人真是浪费箭,一听声,就是力不到位,心不平静。

    布耶楚克也顾不得维持在女儿面前的成熟形象,当场要给都春露一手。也是要给里面人一个教训,射,最重要是专注。

    布耶楚克也没有什么君子风度,拉了一张九力弓——因为她生育后拿不了十力弓。为了防止真伤到那愣头青,布耶楚克还撕了一截布条缠在弓上,以防真成了伤人的利器。

    做完这一切,布耶楚克将弓拉至近似满月,然后,松手——

    那箭离弦,如鹰击长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靶子上的臭箭给劈开。

    布耶楚克不用看也知道结果。她本来得意洋洋靠近,满肚子达道路要教训人。但远远看见那孑然一身的萧瑟背影,布耶楚克立刻落荒而逃,临走前还不忘告诉都春,和阿林额捏玩儿。

    “噗嗤。”济兰笑起来,布耶楚克还是那么别扭。若真是不想见她,为什么把都春留给她陪玩?

    笑着笑着,济兰神情又落寞起来:若是真想和她重归于好,为什么又不见她?是还在害怕,她会给她带来灾祸吗?

    但这些复杂的事情是不能说给小孩子听的。济兰和蔼地牵起都春的手,要带都春去看她心心念念的马。

    “有白龙马吗?”别人看戏,看见的是孙行者无所不能。都春本来就是听了个响,内容一概不懂,只心心念念是戏班子的那瘦削“白龙马”。

    “有啊。”王府的马,都膘肥体壮,根本不是那白色瘦马能比的。想来都春看了马,必然知道什么才叫好马。

    都春心心念念是马,却还念着她额捏的箭。济兰苦笑,果然是小孩子,将那箭从靶子上拔了下来。却又怕真伤了都春,就着雪青色带子将尖锐部分裹了起来。

    济兰将那箭捧着给了都春。都春那还是小孩的胖手,和两边的芊芊玉手形成鲜明对比,却是如出一辙的美丽、可爱。

    都春试了试,拿不起来,撇下了嘴。她可怜巴巴抬起头,向对面这个疼她的人求助:“额捏,我拿不动。”

    意料之中。济兰握住时就发现了,这箭不同寻常的重量。但为了都春那份熨贴,济兰还是小小配合她,庄重缠了布再递给她。

    “那我先替你保管着。走吧,我们去找额捏。”济兰随手将那箭放入自己的弓袋,带着都春往马厩走去。

    可是那里没有布耶楚克的身影。济兰好一阵无语,又不敢对着都春说,你额捏就继续躲吧,躲一辈子!

    王府里当然有白马,配了红缨,显得威风凛凛。可都春一看它,就哭了起来。济兰以为是马的煞气煞到了都春,忙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别哭啊。我们不看,不看。”济兰拍拍都春的背。

    “这不是白龙马……”都春抽抽噎噎,说出来的话却让济兰感到又无奈又好笑,果然是童言无忌。

    “这不都是白马吗?怎么不是白龙马?看,它多么勇武啊。”

    济兰试着让都春又看。可都春再看,还是只看见了压抑的马厩下,关着一只又一只马。每一只都只能挤在槽枥之间,内里更是黑暗。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再是好马,也没了神气。

    可是都春说不出来自己的感受:“白龙马不会在马厩里。”听起来天真无邪,只是小孩子又一次莫名其妙的举动罢了。

    济兰哭笑不得,在她看来,无非是戏班子的瘦马多了更多鲜艳吸引眼球的装饰罢了。只是她喜欢都春,所以继续依着她,把白马从里面牵了出来。

    “这下像吗?”

    都春点头,又摇头。马儿到了跑场,确实看起来不那么压抑了,可只是傻愣愣站着。仍然只是凡物,不是畅游天地的神驹。

    济兰托着下巴,思索一番,有了主意。济兰干脆利落翻身上马,对着马下面的都春说:“你看好了!”

    说完,济兰一夹马肚子,催促白马动起来。白马先是前蹄一扬,后蹄便如弓弦般绷直,弹了出去。马蹄起落间,雪白的影子便如一道闪电。

    最妙的是它转弯时的姿态。后蹄向外一蹬,前蹄向内一收,整个身子便斜斜地切过弯道,如同布耶楚克那一箭,划过天空。

    济兰随着马身奔跑的节奏,上下起伏着。她弓起的脊背线条,始终保持着一条平稳的直线。

    到时候了,济兰想。济兰随意从背后抽出一支箭——居然就是布耶楚克的那支。济兰将它搭上弓弦,对着那旭日射出。尽管那是气势汹汹、不输布耶楚克的一箭,却仍然无法追上太阳。

    济兰暗叹,还是要在都春面前丢人了。

    济兰完全是妄自菲薄。她不知道,在都春眼里,跑起来的马和她,都生动地恍如天上人。不是白龙马,却有神驹姿态。

    马厩里的普通白马,此时的皮毛竟如同白缎子上绣着的银线活了,在日光下闪烁。它载着济兰跃起腾空,只偶尔有蹄尖点地,像一张拉满的银弓。

    而马背上的济兰,衣着鲜艳、弓如满月,恍若天神。

    “好,好啊。”都春兴奋鼓起掌。她小小的欢呼让济兰很受用,引着白马高高跃起又落下,极力炫耀起来。只为博得眼前唯一观众的那声喝彩。

    “你们在干什么!”是胤祉。他远远看见马上的人,心就跳到了嗓子眼。

    这一声,把心已飞上云霄的济兰惊醒,吓得手上失了分寸。白马受了惊,前蹄刚刚扬起——

    此时无论胤祉,还是济兰,内心都大叫: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