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汐将牛皮纸袋抱在胸前，甘草话梅在玻璃罐里看着十分诱人，斜后后的洋槐树下，周怀言下车走来。白色的衬衣像一捧未化的雪晃得人眼睫发颤，他递来的汽水还凝着水珠，指尖相触时冰得她轻轻一缩。
"给周老师的小礼物。"她将纸袋往前一送，贴着手工剪裁的“清心明目”标签上画着个笑脸。她眼尾的小痣，在斜掠的光线里漾成墨点，笑意漾进他瞳孔，使得他慌忙错开视线，不想让她发现他微红的耳根。
老式放映机的齿轮声轧过，褪漆木椅散着松香。吊扇搅动着炎热的暑气，沐汐正认真看着幕布上的抗日战争场景，忽然被清冽的薄荷气息笼罩。周怀言倾身的阴影斜斜覆上她的百褶裙，修长手指挑开裙摆上毛茸茸的访客，“汐汐，有纺织娘在你裙上迷路了。”他轻笑低语，指节擦过棉布时带起细小的静电。
光束里浮动的尘粒突然剧烈震颤。影院里陷入一片黑暗，后排的孩童哭闹了起来，人群开始骚动哄闹。沐汐刚要起身，手腕就被滚烫的掌心覆盖住，“应该是停电了，周围太乱了，先不急忙出去。”
沐汐有些不安，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松开对方的手。等人陆陆续续离开，周怀言才小心的牵着沐汐慢慢朝着出口走去，“当心台阶。”
他引着她穿过浮动的人影，暗红门帘漏进的夕照里，交握的掌心渐渐洇出潮湿的星云。
出影院时晚霞正烧到第七重，周怀言带着沐汐走进了国营饭店，“国营二食新来了一个云市的师傅，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八仙桌角落，铝制饭盒盛着汽锅鸡，琥珀色的酱汁漫过的酸辣鱼……周怀言用筷子尖仔细挑出沐汐不爱吃的肥膘肉，“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嗯嗯，好吃的，就是这个味道，你也吃啊。”沐汐用公筷给周怀言夹了一筷子肉。
“嗯，对了，你哥应该快回来了。”周怀言状似不经意的提到。
“这我知道，哥哥昨天给我来电，说是今天的火车，估计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哥哥回来周怀言就不能给我补课了吧！
“这么快，咳！咳！我的意思是火车还是很快，估计快到了。”他拿起茶杯给自己灌了一口凉茶。
天色微暗，这时的天空是蓝调时刻。“孩子，买花儿吗？一步履蹒跚的阿婆提着一篮子栀子花在售卖，沐汐停下脚步，“阿婆，这栀子花怎么卖，”
“姑娘很实惠，自家种的，你要的话可以算你便宜点。”沐汐准备掏钱时，“喏，阿婆，给你，全要了，帮我包起来一下，谢谢。”
沐汐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会不会，有点多了。”
周怀言笑了笑，“不会。”
沐汐抱着栀子花缩进副驾驶座，发现仪表盘凹槽里嵌着个黄铜香插，线香灰烬上歪斜地立着她的甘草话梅瓶。周怀言摇动铁柄升起车窗，只剩他腕间机械表与发动机同频震颤。
拐过三粮店灰扑扑的砖墙时，排气管突突吐出两团蓝烟。沐汐慌忙扶住随车身晃动的玻璃瓶，却见周怀言从方向盘右侧摸出个铁皮饼干盒，掀开盖竟是缠着绝缘胶带的微型风扇。”自己组的冷凝器”，他屈指敲敲话梅瓶，“不能让甘草汁馊了。”
沐汐数着窗外掠过的水泥电线杆，忽然被换挡杆的位移惊动——周怀言覆着蓝袖套的小臂擦过她膝头的栀子花，齿轮咬合的瞬间，整辆车都浸在碾碎的花香里。
"抓稳。"他忽然压低嗓音。沐汐瞥见他喉结吞咽起伏状，有着男人独有的性感。
路灯亮起的刹那，周怀言余光看向捧着栀子花清嗅的女孩，摇下了车窗，驱散了空气里闷热。
晚风吹起了沐汐的裙摆，路灯在青石板上投出两道迤逦的影子，沐汐走到一块窨井盖时，周怀言的手忽然虚虚环过她肩头。槐树暗影里窜出的野猫喵呜一声，惊落了一朵的栀子花。
周怀言弯腰拾起“到了。”
夜风掀起衬衣下摆，他忽然想起黑暗影院里，沐汐紧紧抓住他的手掌，女孩受惊样子像朵迟迟不肯落地的云，安静又脆弱。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开车小心哦，周！老！师！” 周怀言看着一溜烟跑进门的沐汐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