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货？怎么没人带？”
带着窄框眼睛的中长发男人率先开口，镜片后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过两人全身。
这种如同被狩猎窥伺的感觉并不好受，纪南亦余光扫了一眼男人的胸牌，发现上面写着“肖金勇”三字。
强压下不稳的心绪，纪南亦面色如常：“院长让我们来问问有没有空位，他抓了几个人准备送过来。”
“院长让你们来的？你们是谁？”肖金勇双手抱臂，俨然一副防御姿态。
跟屠宰室职责不同，他们内室向来都是负责接收“货物”的。
所以肖金勇一般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特别是这种根本没穿工作服的人的。
他知道很多“货物”都是十分狡猾的，为了活命什么谎话都能说得出来。
纪南亦当然明白他在怀疑什么，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我们今天刚院长被调到外室，衣服被院长闺女拿走了，是我们主任让我们过来问的。”
纪南亦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就这么直直对上肖金勇的眼睛，清澈的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坦荡。
她清楚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任何一丝退缩的情绪被抓到都有可能变成致命的危险。
“当然，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问问院长或者我们主任，不过……”纪南亦顿了顿，声调巧妙地微沉几分：“院长他好像比较急，不知道我们耽误这么久会不会生气。”
在这里纪南亦耍了点心机，故意用后半句话给对方施压，让对方的思维在紧张的情况下进行，也就不会那么缜密。
况且她倒也不怕肖金勇真的去问，一则是她确实是带着任务过来的，二则是纪南亦猜测，别说肖金勇，就连整个内室都找不到一部手机。
毕竟如果能直接联系，为什么院长不直接下通知，反倒还要安排外面的人过来问。
听到纪南亦的话，肖金勇阴冷的神色动了动，迟疑了片刻，干巴巴来了一句：“让金茹庄告诉院长，我们有空位，院长随时都可以把货带来。”
说完后，像是觉得自己有些掉面子，肖金勇咳嗽一声，狠狠地瞪了纪南亦一眼。
这个讨厌的女人竟然敢威胁他，要不是她是金茹庄的人，他真的很期待这样的女人被变成狗的样子。
不远处的几个医生听到后也开始窃窃私语——
“我第一次见院长亲自抓人，什么人值得院长出动啊？”
“你刚来不清楚正常，一般院长都是惹到邢大小姐的倒霉蛋，之前还有几个同事被抓呢。”
“啊？这么严重？”
“对啊，所以你以后见到大小姐能跑多远是多远，跑不了就乖乖听话，总比被搞成狗好。”
听到这一切的纪南亦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笑着继续问道：“我们主任还让我问问这里的皮还够用吗，需不需要再运一批过来？”
“你们上次不是弄了很多吗？我记得还有——”
肖金勇的话还没说完，就在余光扫过角落存放狗皮的箱子时僵住了。
他明明记得那里还有整整一箱的皮啊，现在怎么只有几条了？
肖金勇猛地看向纪南亦，那张带着浅笑的脸让他眉心直跳，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这个女人用了什么手段让狗皮消失了。
如果肖金勇能有像弹幕一样的上帝视角的话，会发现自己一身而过的直觉是多么正确。
【主播真的好坏啊，让另一个主播偷偷用隐匿符把狗皮藏起来了。】
【可是我想不明白主播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楼上笨死了，肯定是为了等下再找个借口过来救朋友啊，只不过不知道主播打算怎么救，这些医生好可怕……】
【不管了，感觉主播总会有办法的，期待期待！】
【妈呀，这就有脑残粉了吗？味好冲啊……】
【看不惯就点右上角的×出去啊，在这里抖什么机灵？】
纪南亦了然地说道：“看来是不太够用，那我们等下再给您送过来一些。”
说完，不管身后男人的表情，纪南亦直接拉着季毛毛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重新回到黑暗，季毛毛才慢慢长舒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黑暗是如此美丽，如此让人安心。
刚刚发生的一切对她的冲击太大了，终于串联起来的前因后果让她后背发凉。
刚到这里的时候，她以为这里面顶多是什么残存的小鬼冤魂，没曾想这破精神病院竟然偷偷制作狗皮人。
如果可以回到最开始选择的时候，她一定要拦住自己这几个为了赚钱不要命的舍友。
现在的情况是真的要没命了！
“做得很好。”
纪南亦温润清凉的嗓音响起，奇迹般地抚平了季毛毛叫嚣着翻涌的肠胃。
没想到自己会被夸，季毛毛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南亦你在前面……”
“不。”纪南亦摇摇头，黑暗的环境中眸子带着温柔的光，“能强忍害怕帮忙，毛毛你真的进步了。”
一路上舍友们的进步纪南亦都看在眼里，也在刻意用一些小挑战去锻炼她们。
毕竟如果未来要长期待在这种环境里，一直没有进步就是慢性死亡的开端。
“南亦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对付院长了？”
虽然没有理由，但季毛毛就是相信纪南亦既然等下想去内室救人，就肯定有对付那群医生和院长的办法。
这种依赖不知道早在什么时候就形成了，以至于哪怕现在距离她们知道钱纹几人被抓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她都相信纪南亦总能想出办法。
而她自认没有纪南亦这种超越常人的本事，那她提供最大程度的信任，就算不明白原因不了解整体布局都没关系，纪南亦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做。
她也不担心纪南亦害她什么的，反正没有纪南亦的话她早就死翘翘了，还不如乖乖听话当个躺着赚大钱的小跟班。
这件事纪南亦也没想着瞒她，坦白道：“是有个办法，但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等下需要你去帮个忙，可能会有危险。”
“没事的，只要能救小钱总和羽羽，什么危险我都不怕——！”
回到外室后，纪南亦把刚刚发生的事“装饰”了一下后汇报给金茹庄，对方听完后轻啧一声。
“当我们这里的皮是无限量的吗？上次刚送了那么多，这么快又不够用了。”提到肖金勇，金茹庄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对了，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呢？”金茹庄左右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那个总是缩着脖子瑟缩的娇小身影。
提到这个，纪南亦幽幽地叹息一声，眼中的毫不掩饰的担忧：“因为我们脸生，再加上没有工作服，肖主任怀疑我们是被弄过去的新货。”
“哪怕我们把您搬出来，他还让毛毛留下来当人质，非要我把狗皮送去后再放人。”
说着，纪南亦的眼睛湿润了不少，微红的眼尾满是委屈的痕迹。
头顶弹幕简直要被这一波操作惊呆了——
【哈哈哈第一次发现主播竟然还有绿茶属性，这演技真的绝了……】
【罪魁祸首在这里装可怜挑拨离间吗？那很有心机了。】
【只有我觉得这样的主播好漂亮吗，就算是被骗我也心甘情愿！！】
【主播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这么多探秘姿势，今天真的看爽了。】
【肖金勇：老铁我是这么说的吗？看着我的眼睛！Look eyes！Tell why？】
看到自己员工被欺负成这样，本就跟肖金勇不合的金茹庄立刻就坐不住了，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愤然。
“肖金勇他是不是有病啊？”
其实换做平常，她也能理解内室那种特殊地方总能遇到骗人的“货物”导致肖金勇多疑的性子。
可现在她本就因为内室“狗皮”消耗过快有些气闷，听到肖金勇还如比不给自己面子，被愤怒情绪占据的大脑哪里还有多么缜密的逻辑？
再加上这几个新人里她最满意的就是眼前这个女生，现在受了委屈，她怎么会坐视不管。
可偏偏她又不能随便离开外室。
没多想，金茹庄就指着角落里刚收满一箱的狗皮道：“现在能用的就只有这箱来了，你过去检查检查，没问题就立马送过去把人带回来。”
“好的。”纪南亦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冲着金茹庄漏出感激的神情，“谢谢您！”
金茹庄摆了摆手，面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只是在重新挥刀的时候力道明显大了几分。
震耳的剁肉声每响一下，旁边的何远都要跟着抖一下。
如愿拿到新任务的纪南亦走到装着整齐叠好的狗皮的箱子前，按照要求仔细地将每张皮都检查了一遍。
确保无误后，又跟金茹庄打了个招呼，才搬着箱子重新踏入了前往内室的门。
看着少女抱着巨大箱子摇摇晃晃的纤细背影，金茹庄在心里又默默给肖金勇寄了一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