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浅浅在积雷山待了这么多年,自以为所有妖都是知道狐狸是什么样子的。

    狐狸不管是漂亮还是丑,都是那么的出众,怎么能不认识呢?

    她以为大藕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把她带走,现在还想要杀她......她必须想办法自救,必须活着。

    她还要保护好父王,还要找猪八戒还有牛魔王报仇,她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我是玉面公主,我是积雷山未来的主人,见过郎君。”

    浅浅急中生智,拿出她最擅长的哄人架势,口齿伶俐的说出一大段逢迎的话,配上眼波流转,更显得真挚如同惶惶大日。

    “原先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颇有见识,遇见郎君才知晓什么叫做大隐隐于市,真正的仙姿佚貌便在眼前。”

    她笑的风姿潋滟,如同盛开的玉兰,大藕发现她的眼头接近鼻梁处各有两个血色的红点,无端叫她原本清冷带着骄纵稚气的脸多了几分活色生香。

    他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如同用目光将养尊处优的公主全部蚕食。

    在这种眼神攻势下,浅浅笑的越发真挚。

    “驸马......”

    “一见钟情……”

    他重复,思考起丘丘之前说的话:万岁狐王在为爱女玉面公主选婿。

    “是,是,一见钟情,我一见便觉得天上地下难得有你这般人物,就该是我有苏浅浅的驸马。”

    浅浅现在什么话都能说的出来,因为那种自己无力,只能任人宰割的难受夹杂着她的脊背,开始了幻痛。

    她从梦中醒来,却还一直在梦的边缘徘徊,她会死,她会死的很惨。

    大藕在她的梦中从未出现,是一个新鲜的谜团,是不会法力的她无法触碰的可怖,她知道自己若在其中,哪怕父王再快赶来也只能为自己收尸。

    “好哥哥,你就允了我吧。”

    这话是浅浅为了度过眼前而信口胡说八道的,但大藕的容貌确实值得她这般称赞。

    普通妖精的化形根本不会生的这么好看。

    他们更多想要凸显力量,甚至连原本的兽型特质都无法彻底去除,在外貌上都一览无余是什么精怪。

    大藕穿着极其简单,堪称朴素的短打裤子,没穿上衫,全身上下除了叫浅浅一见钟情的赤金莲花镯外没有任何繁复的配饰,按理来说应该不符合浅浅审美,因为浅浅从小就喜欢把喜欢的首饰堆砌在自己身上。

    但是这个妖,这个妖的简单,不会显得他贫穷,只越发衬托的眉目俊朗,帅的纯粹的出奇

    若是能够忽略身后倒塌化为灰烬的茅屋,只怕浅浅也会觉得在青山绿水之间,在风舒云秀之下,这个妖俊朗的出奇。

    但此刻,她无瑕思考这些,她只能思考,用什么代价能叫他放弃伤害自己。

    她不能死,也不能传讯给父王,因为她死了,父王才是真的活不成了。

    “行吗?哥哥——”

    她离得越来越近,大藕对上了一双赤红瞳孔,他迷失三秒,直至一声蝴蝶振翅的声音出现在他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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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浅暗叹自己真是找死找到头了,她自从在那个梦魇中醒来,要么被父王日日督促法术,连师父都换了好几个,每每听得云里雾里,听得那些找来的师父对着她长吁短叹。

    要么就是按照父王的安排虔诚的跪在听都没有听说的天喜星神位面前求他给自己好姻缘。

    但按照浅浅的想法,这神仙都不出名,能准吗?

    她是个乖乖女,父王说拜谁就拜谁,就是她的乖,爆发性很强,持续时间稍弱罢了。

    她练了那么多的法术,连狐族最擅长的魅惑都只能控制他这一瞬,实在是丢狐狸的脸。

    怎么能这么弱呢?!

    说好红鸾星管心动,天喜星管兰因正缘呢?!

    他们积雷山上下拜祭这么久,这么多的香火,竟然要让她英年早逝——

    或许她本来就不该拜天喜星,拜拜阎王爷才是正道。

    浅浅的话,如同生火的砂石,漫不经心的划过他,叫大藕这个本身带着火焰的存在瞬间激烈燃烧,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

    他压抑着野望:一种不知道如何称呼的欲望的看着浅浅。

    她依旧是孱弱的。

    哪怕成了妖,不再是普通的、只有这一身皮毛的狐狸,她依旧是柔弱的,她的法术极差,根本不用大藕考虑,他就能想出无数个杀死她的办法。

    但是他不想杀她。

    一开始就不想,现在亦是如此。

    他看着她心脏怦怦跳,说的都是心口不一的话,柔弱,胆子却大。

    心下觉得好小,却又对浅浅提起来的主意乐见其成——她的父亲不乐意养了,那就他来养,和他之前想的美甚差别。

    “好。”

    浅浅长舒一口气,她被养的天真,并未接触过妖族真正血腥不堪的事,也并未了解奸诈之徒能有多佛口蛇心。

    她身上有一种天真的单纯和残忍,不是天赋异禀,却能够敏锐的察觉所有对她而来的微小情绪。

    她知道,就在大藕应下这话的时候,她当前最可怕的事情已经迎刃而解。

    “哥哥,你真好。”她的肤色洁白,身子单薄,实打实的无力,大藕很乐见其成的看她的眼波流转,有着灵巧的狡黠,像是大藕见过的和风中的细柳。

    在讨好他。

    又想着鬼主意来拿捏他。

    她好像知道他吃这一套,所以越发凑近,大藕从她身上嗅闻到一种香气,说不出是什么香,就是很好闻,冷冷的。

    但还差一些,若是染的是他身上的莲花香,才更相宜。

    “虽然不知你年岁,不知你家里,也不知你修行法术,但只要成亲,日后我的家便是你的家。”

    大藕含笑看着她,心底里到是久违的清静,脑海里没有沸腾着叫他杀来杀去,只想参透眼前的这个谜题,只想从各个角度将她占有,来平息自己所做出的牺牲——手软,在杀意真正涌现的时候,几次三番的手软。

    浅浅说完,脑袋里快速思考该如何告知父王自己要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道来历的妖。

    若是告诉父王是一见钟情,只怕父王都不用等到日后,当即就要被她气死——气她又一次把婚事当儿戏。

    可若是直说自己因法术出了差错,被一个紧盯着她的妖精给逮住了,以性命向威胁许出驸马之位,只怕她爹会开启封山大阵,与大藕开启殊死搏斗。

    她父王鲜少在她面前,但浅浅也知道她父王和竹子叔叔一般优点不在法力搏斗上,现在积雷山内部出现问题,还未曾清理门户便升起外部纷乱,更是雪上加霜。

    她不能添乱。

    “我啊,失去了记忆,不知自己年岁,也不知道自己有无父母亲人,流落在此地,他们都说我可能是东胜神州那几位妖王反天时候遗留下来的部众,在这里捡回来一条命,被取名叫大藕称呼着。”

    他诉说自己的过往带着成熟和平淡,以一种诉说别人故事的口吻,说出自己的经历。

    唯有在父母亲人这话上沉吟一番,叫大藕疑惑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难道他浑身杀意,是因为父母亲人在他面前横死?

    这个说自己姓名叫大藕的年轻男妖,面容上带着精致到昳丽的漂亮,又有一种引人探索,想要挖掘他更多情绪的魅力。

    浅浅最擅长把控情绪,当即发现大藕好似已经对她没有杀意。

    不论是想要把她养肥了杀,还是如何,浅浅如同蜗牛一般伸出触角,开始小心试探:“哥哥,我对你一见钟情,非死不能转移,但我父王多年来只有我一个独女,不忍心家产旁落,只愿招赘,不知可否委屈了哥哥?”

    她微微仰着头,露出光洁的脸,与大藕的视线相交,眼底里尽是恳切。

    大藕似笑非笑,心知肚明她现在又想反悔,又害怕他生气,若是他说不用了,那才是衬她的意。

    他想了想,发现他确实是不想叫她死的。

    死了之后就没有呼吸,浑身僵硬,元神归于幽冥黄泉,□□消散在大地。

    但他也不想叫她太得意——她这双眼睛,若是盛着一汪泪水,应是天底下最美的景色。

    “不委屈。”

    “刚巧,我也对公主你一见钟情,恨不得日日都在一处。”

    “不如我这便随你面见狐王,也好叫他同意。”

    随着浅浅的激烈一扭头,发髻间的流苏划出细微的香风,垂下的珍珠落玉清脆碰撞。

    浅浅必须承认,这个来历不明背景成谜的莲藕妖现在是不想叫她死的,但也是真的不会放过她。

    她慢慢又回过头,笑容僵硬却也用力在笑,好似不经意问道:“我父十分疼爱于我,若是他对哥哥多有刁难,只怕我会心如刀割,若是我父王不允,哥哥可否给我些时间来说服他?”

    洋洋洒洒的好话说了下来,即便大藕本身有看她怎么演的架势,也被她的话在心底里升起三分愉悦。

    又想着若并非借口而是遇到难题,他难道要靠一柔弱小狐狸求情?他的面子往哪放。

    于是面对着浅浅的希冀,大藕淡淡一笑:

    “无妨。”

    “我会以理服人的。”

    浅浅露出苦笑,只能看着赤金莲花镯苦中作乐。

    是以理服人。

    还是以力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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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王忙于事务安排,偶得闲暇细呷一口热茶,心噗通一跳,手上一抖。

    才忽然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有苏浅浅已经静悄悄很久了。

    按照过往经验,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问:“浅浅去哪里了。”

    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