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温良在搏击馆训练了大半天,累得像死狗一样瘫在休息区刷手机。
此时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李温良怀疑是垃圾电话,按掉没接,结果那人锲而不舍继续打。
李温良不耐烦地接起来:“喂?”
“老板你是不是没看我微信?”
“你谁?”李温良皱眉。
“我墙啊!”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又急又快:“老板我不是故意查你电话号码的,实在是情况紧急,你之前不是找我查钟佑的事儿吗,和他闹矛盾那舍友叫夏茶。就几分钟前,钟佑在匿名墙的主页上发了关于夏茶的私生活照片,我怕引发网暴直接撤了,但是保不准他还会在其他地方发,所以赶紧先和你说一声。”
李温良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阴沉恐怖,他迅速切回小号,看到八卦墙给他发的三张照片,照片里夏茶和一位红发女生举止亲昵,两人的脸基本上都能看清。
在看到钟佑捕风捉影的配文时,他猛地暴起一拳打在测力机上,而后迅速披上大衣飞奔离开。
训练室内有瞬间的静寂,旁边有人看了眼测力机,被上面的数值惊得说不出话。
“照片在哪拍的你知道吗?”李温良往学校方向边跑边问。
“刚刚查到了,一家巴西牛排馆,地址我发你。”
看到地址后,李温良脚步急停,朝街道的另一头拐去。
好在牛排馆离学校并不远,他骑上一辆共享单车飚过去,愣是骑出风驰电掣的感觉。
此时路上人流车流都比较大,他靠着人行道边上骑,在经过某个昏暗路段时突然停了下来。
路边有个男生,一头深蓝色碎发,穿着一件风衣,慢吞吞地边走边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外界事物。
他的发色实在太有标志性,李温良一眼就认出来:
钟佑!
李温良将车停在路边,闪身先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卷胶带。
随后抄小路追上钟佑,整个人躲在一块垃圾堆放点前的巨型立架广告牌后面。
趁着钟佑经过时,李温良强行将他扯进黑暗的死胡同里。
“啊——”钟佑猝不及防被抓,方寸大乱,他刚要反抗又很快被李温良一拳打在肚子上,痛得叫不出声。
李温良一把夺走他的手机,屏幕界面正停留在某个匿名论坛的发送窗口上。
“喜欢偷鸡摸狗是吧?”李温良迅速将输入框的内容清空,相册和云盘里的照片删除。
钟佑从腹部的痛楚中缓过神:“神经病你干什么啊!我要报警了!抢劫啊!!”
他大喊着扑上前想抢回手机,李温良旋身又是一脚将他绊倒在地,明明个头不小的男生在李温良面前就像鸡仔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李温良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用胶带捆紧,并迅速封住他的嘴:
“喜欢血口喷人是吧?”
他把钟佑手机里的社交软件和浏览器检查了一遍,确认该删的都删干净之后,这才拆了胶带,将手机扔回去:
“滚!”
他犹如修罗阎王般的神色叫钟佑胆寒,这人认清自己和李温良的力量差距之后生怕还会挨更多打,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接住手机连滚带爬往外跑。
李温良深吸口气,将快要爆炸的怒意强行压下去,拨回八卦墙的电话:“墙哥,这次多谢了,钟佑这边我解决了,麻烦你帮我搜搜还有没有泄露出去的消息?有的话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客气啦老板!”墙哥收下他发的红包,语调里都带着喜意,但很快他严肃起来:“钟佑这人,我不问不知道,他真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不但自己私生活混乱,还特别爱拉皮条。”
李温良顿觉不妙:“拉皮条?给谁拉?拉了谁?”
墙哥那边又说了几句,李温良挂上电话,眼里恨得能冒火。
刚才就这么将钟佑放走真是太便宜他了!
*
夏茶从餐厅出来,与师兄师姐道了别,独自往回走。
尚有些许料峭的夜风从衣领缝隙钻入后颈,他裹紧外套,鼻尖微微发红。
他眼角的余光从商厦反光幕墙上扫过,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影子,但一辆车驶来,车灯晃眼到他又什么都看不清。
他装作不经意将口袋里的钥匙掉出来,转头去捡的时候往身后扫视一圈。
没有值得注意的人或物。
看来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夏茶将钥匙揣回兜里。
但是当他走进家附近那条略为僻静的巷口时,被人跟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不自觉地放缓呼吸,正好看到前方转角处正在维修的塌陷大坑,于是快步朝着坑所在的岔路拐进去。
在无人察觉的角度,他快速绕开路障围栏,尽量轻手轻脚地跳进坑里,贴在满是泥泞的凹陷处躲起来。这个位置是视野死角,只要不专门从正上方往里看是看不到的。
夏茶本想等那人从坑边经过后悄悄脱身,可脚步声却在他上方停下来。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现在他们离得很近,那人只要挪开路障,弯下腰,就可以看到他。
夏茶衷心祈祷他不要对这个坑感兴趣。
但事与愿违。
夏茶数着他逼近的步伐:一、二……果然,路障被搬开的声音,他缩在坑内凹陷处朝外上方看,看到一双运动鞋的鞋尖。
那人蹲下来,正准备探查坑底的情况。夏茶咬咬牙,决定趁其不备先出手。
他两手迅速伸上去抓住那人的脚踝往下猛力一拽,然后在他面朝上滑倒时,双腿死死从下方缠上那人的腰部,交叠着扣紧他的腹部。而双手顺势圈住他的脖颈和头颅形成裸绞架势。
那人自始至终只发出一声闷哼,似乎想挣脱但又碍于某些原因不敢动弹。
“别动!”夏茶绷紧四肢沉声问:“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坑底光线不足,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从体型上判断应该是一个比自己强壮的成年男性。
他甚至能隔着衣物感受到身上这具躯体内蕴含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自己不一定招架得住。
但不知为何,这人却犹犹豫豫不置一言,甚至放松下来,双手举过头顶,表示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思。
夏茶内心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亮屏幕,莹莹白光照亮了那人的脸庞。
那是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双眼紧闭,腮帮子咬得微微鼓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李温良?”
李温良闻言浑身颤了颤,慢慢牵起嘴角笑得异常尴尬:“好、好巧啊。”
夏茶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他松开禁锢李温良的肢体,从后背推他:“起开。”
李温良并不是很想起。
他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被夏茶的突然袭击刺激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随着每一次擂鼓般的心搏在动脉里贲张。
但不起来又不行,总不能一直赖在夏茶身上。
他从坑底攀着边缘站直,轻轻一跃跳上地面,又递给夏茶一只手将他拉出来。
夏茶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叹气:“你跟着我干什么,吓我一跳,有事不会直接说吗?”
李温良蹲在路边双手捂住脸,闷闷的声音从手指缝隙中漏出:“对不起……”
委屈得像只自知犯错的大狗。
夏茶将路障原样摆回去,此时巷子口上方的居民楼里有人打开窗户朝下方看,他赶忙拽起李温良的胳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回大路上之后,夏茶松开李温良。他们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了不少泥,他皱皱鼻子,总觉得隐隐能闻到下水道的臭味:“走,先跟我回家里洗个澡。”
眼下这么狼狈,他根本没心思问话。
李温良眼睛瞬间发亮,嘴角快翘上天,不存在的狗尾巴啪嗒啪嗒摇起来:“好!”
这么一折腾,夏茶也不冷了,双颊泛起微微红晕。李温良跟在夏茶斜后方抬眼瞧过去,路灯暖黄的光与树木斑驳阴影交错映照在青年弧线优美的侧脸上,炫目得令他着迷。
此刻他只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
但很遗憾,夏茶家就在附近小区,没几分钟就到了。
领着李温良进屋后,夏茶小心绕过正准备蹭上来的富婆,生怕身上的尘土污染雪白小猫。
他命令李温良在浴室里待着,拿了套干净睡衣和浴巾交给他:“快洗洗吧,脏衣服扔篓里,回头我一块儿洗掉。”
李温良乖乖点头。
夏茶出去之后,他将脑袋往浴室门上撞。
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跟着夏茶的原因?他本意是怕钟佑去而复返,但这样还得解释他为什么知道钟佑在那,还会牵扯出那些照片和污蔑帖子的事情。
他不想让夏茶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感到烦心。
啊,头好痛!
李温良在纠结中洗完澡,正准备开门,看到脏衣篮中的内裤时忽然顿住。
这么私密的衣物,让夏茶帮他洗好像不太合适。
如果反过来他倒是不介意啦,他帮夏茶洗什么都会很开心。
十分钟后,李温良红着耳根走出浴室,左手攥着他洗好的内裤。
他探头瞧见夏茶在厨房忙碌,于是悄无声息来到阳台把衣物晾好。
随后他故作自然地坐回客厅沙发上玩手机。
夏茶端着姜茶走近,抬眼一看李温良的模样,“噗嗤——”笑出声。
李温良穿着他的棕色毛绒睡衣,帽子戴在头上,缀着两只垂下来的狗耳朵,看起来像一条蔫头耷脑的大型比格。
“嗯?”李比格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夏茶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喝点姜茶驱驱寒。”
李温良不爱吃姜,但眼下就算夏茶给他端了碗鸩酒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夏茶坐在茶几旁边的矮凳上,托腮打量他:“说说吧。”
李温良放下空杯装傻:“说什么?”
夏茶抿起嘴,深棕色的眼与他对视,眼神不凶狠也不锐利,但却像能融化坚冰的春水叫李温良难以招架。
他两只手无意识揪起帽子上的狗耳朵往下拉,直到帽檐挡住眼睛,然后嗷地一声倒在沙发上:“别这样看我了,我说还不行吗?”
夏茶有点想笑,但是绷住了:“坦白从宽。”
李温良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说起,沉吟片刻后开口道:“那天在食堂我看到你和那个钟佑似乎矛盾很深的样子,我很好奇。”
关钟佑什么事?夏茶眉心攒起。
他刚想继续问,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杨梨,于是说:“我先接一下师姐的电话,她今晚和我们一起吃饭,怕是有什么事情。”
李温良神色忽然紧张起来:“别接——”
已经晚了。
夏茶略带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起身来到阳台听电话:“嗯,是我,怎么了梨梨姐?”
梨梨姐?
叫得这么亲密?
因急着处理钟佑偷拍的事而被他下意识忽略的问题重新浮出水面,与此同时,心脏也咕咚一声沉入陈酿十八年的大醋缸。
他再次翻出八卦墙给他发的照片,照片里夏茶和他的“梨梨姐”亲昵相对,如同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
钟悦造谣夏茶是Gay的事情是假的,但他和他师姐的恋情会不会是真的?
李温良不愿意再多想,烦躁地不停切换各个软件界面。
此时八卦墙给他发消息:【老板,不好意思啊,我删帖晚了一步,还是有人在钟佑帖子发出来的时候截图了,现在校内许多学生小群都在转,你看看要不要联系夏茶学弟找老师澄清一下?我怕谣言闹大了对他影响不好。】
完了!
李温良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去阳台上找夏茶。
夏茶正好挂了电话,转身看向李温良。
他应当是被人告知了被偷拍还被造谣这件事,一贯平静的神情此刻竟显得有些破碎,眼角似乎微微泛红:“原来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吗?”
李温良心也快碎了,他急得围着夏茶转:“这种谣言谁信谁傻逼,我们找辅导员说清楚就好了!”
“你觉得是谣言吗?”夏茶反问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你会不会信?”
“怎么可能!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是不是Gay我还看不出来吗?”李温良吼得超大声,他拍上夏茶的肩:“我哥们儿是直男!钢铁直!谁敢造谣你我第一个和他拼命!”
夏茶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怔愣好一会儿,倏忽之间绽出笑意。
他一笑,李温良魂就丢了,连下一句话要说什么都想不起来。
夏茶推他进客厅,伸手把阳台门关好,又拉起纱帘。
富婆咪呜咪呜围着他的脚边打转,像是在撒娇。
夏茶把富婆抱起来,放进李温良怀里:“你哄哄她,茶几上紫色盒子里的冻干可以喂一点,不要超过四颗。我去洗澡了。”
李温良浑身僵硬地抱着小猫,感觉人和猫都不是很舒服:“你……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谣言而已。杨梨和我也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弟,”夏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我原本担心我重视的人会因此而产生龃龉和芥蒂,但现在看来不过是我多虑了。”
他哼着歌走进浴室,不一会儿哗哗的水声便隔着门传出来。
“喵?”
富婆窝在李温良怀中仰头看他,圆圆的蓝眼睛里满是好奇。
李温良呆呆地消化着夏茶话里的意思,很快又情不自禁地咧嘴。
原来自己是他重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