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扶雨其实听到敲门声才醒,迷迷糊糊,左边脸颊上还有一点睡觉时压到的轻微印子,显得雪白的脸侧更加柔软。

    兰斯洛特上一次见云扶雨时,他还气势汹汹地拉着阿德里安打赌,像一柄漂亮而又锋利的剑。

    现在显得......很不一样。

    不好接近的感觉大大削弱了,平添了几分柔和。

    像一只雪白的小羊羔。

    兰斯洛特打量他头上凌乱翘起的几缕头发和有点迷蒙的眼睛。

    “看来我来得太早了。”

    云扶雨声音还有些微哑,

    “我不打算去。信上没写拒绝方式,正好你来了。”

    兰斯洛特:......

    他早该料到,什么柔和什么小羊,都是错觉。

    他委婉提醒:“你可以看作是必须参加的事项。阿德里安少爷有要事邀你商谈,应该不希望看到拒绝的结果。”

    云扶雨笑了一下。

    兰斯洛特打过交道的人很多,作为负责沟通规划阿德里安的繁复行程和众多工作的副官,他可以称得上长袖善舞。

    ......云扶雨的笑容,就是那种很难搞的笑容。

    没有证据,纯靠直觉。

    “我?商谈?”云扶雨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我猜他不希望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反应印证了兰斯洛特的直觉。

    兰斯洛特以为他接下来又要说什么不尊重阿德里安少爷的言论了,没想到云扶雨顿了顿,话锋一转,并没有说得太过分。

    “但我只是个普通的外院平民学生,”云扶雨的声音加重强调了外院两个字,

    “你们也不希望被不懂规矩的平民打扰兴致吧?”

    兰斯洛特保持微笑:“请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云扶雨也挂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装得很好,但是在兰斯洛特眼里一肚子坏水。

    “来找我麻烦的贵族可不少,你觉得我会蠢到参加贵族的聚会?”

    兰斯洛特面色不变:“这次晚宴并不独属于贵族,会有其他非贵族出身的一年级新生参加。能收到邀请函,意味着你获得了芬里尔的认可。”

    云扶雨当然不太需要芬里尔家的认可。

    见云扶雨无动于衷,兰斯洛特补充道:

    “如果你拒绝,阿德里安少爷可能会认为是我的邀请不够周全,我会考虑采用一些新的方法邀请你。”

    云扶雨:“比如?”

    兰斯洛特笑容不变,但是带上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我个人建议不要尝试。”

    云扶雨微微皱眉,脸上刚睡醒的温和已经看不见了,冷淡之感重又浮现。

    “我不喜欢威胁。”

    兰斯洛特就像看不见眼前人不悦的神情,保持得体的微笑。

    “怎么会,只是友好的邀请。如果你担心晚宴现场没有熟识的人,我可以邀请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前往,比如,周柏和林潮生。”

    云扶雨脸上神色更冷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兰斯洛特:

    “我和他们只是普通同学。”

    兰斯洛特笑意加深,明明弧度都没变,可就是平白透露着阴险。

    “或许吧,但芬里尔总有一些自己的信息渠道,你觉得呢?”

    “当然。晚宴只是最正常的晚宴,你和你的朋友会得到应有的礼遇,不会有任何值得你担心的环节。”

    对话以云扶雨“砰”地一声甩上门结束。

    兰斯洛特碰了一鼻子灰,但是心情愉悦,并不在意地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他已经说服了云扶雨。

    云扶雨无论如何也会参加晚宴。

    *

    考虑到芬里尔家的人都威胁到周柏和林潮生头上了,云扶雨决定提醒一下,但没打算让他们两个陪自己赴这场疑似不怀好意的晚宴。

    林潮生的回复大概过了半日才出现。

    “不好意思,刚才在忙。”

    “这些社团本质上是各个塔设置在学校里的分部,为了保证自家的新生后辈顺利通过联合军演,会提前招揽优秀的平民新生参加晚宴,在联合军演中一起组队。”

    “就算不成为队友,也能卖个人情,军演的时候不至于互相针对,能减少折损率。”

    “虽说如此,谁也没法保证这群贵族会不会突然发难。务必不要掉以轻心。”

    周柏那边则说:“我也收到了逐日塔社团的邀请,但是可以拒绝,我就没去。这群贵族真是闲的没事干。”

    *

    到了周五当天,果然有芬里尔家的人来送礼服。

    这次来的不是兰斯洛特,而是一个没见过的人,穿着黑色的侍者服装。

    侍者敲门之后,把一个黑色带暗金纹路的礼盒递给了云扶雨。

    “这是您今晚的礼服。”

    另一只手提着同色系的纸袋:“这是您今晚的鞋子。”

    云扶雨打开盒子。

    里面的衣服是一件酒红色的丝质衬衫,入手滑而冰凉,领口有层层叠叠的荷叶边。

    袖子内侧有一枚酒红色刺绣,小而精致,颜色隐入同色的衣料中。

    凑近细看,是芬里尔家的狼头家徽。

    ......什么东西,这衣服不会是芬里尔家的统一制服之类的吧?

    但是这衣服......云扶雨把它提起来。

    领口大敞,深v从前胸到后背,仅靠繁复的缎带连接,风格十分暧昧。

    不用想都知道穿起来有多尴尬。

    不仅尴尬,还必然会露出云扶雨后颈上的罪人烙印。

    云扶雨都不想看裤子什么样了。

    云扶雨表情一言难尽。

    “你这礼服,它正经吗?”

    侍者没料到云扶雨这么问。

    “您的意思是?”

    “我不打算穿,你把衣服拿回去吧。”

    侍者说什么都不肯,惶恐地迅速离开了。

    云扶雨和被侍者慌忙留在桌子上的礼盒面面相觑,最后拿出了衣柜里的训练服。

    黑色紧身半高领,可以严密地挡住罪人烙印。

    贴身,速干,有安全感,完美。

    最重要的是,如果晚宴必须要穿那种风格暴露的礼服,那他一身训练服入场,说不定会被赶出来——正合云扶雨之意。

    本来也不想参加,能被赶走那就太好了。

    出发之前,他在小臂内侧固定了一把手指长的骨质匕首,调整位置,保证自己动动手就能摸到刀柄。

    武器是入学违禁品。

    这把星兽骨头材质的匕首,是周柏带着材料,进入学院以后慢慢打磨出来的,给云扶雨防身用。

    星兽骨刃是攻击型精神力传导的绝佳材料,但是云扶雨作为亲和型精神力者,只能用到它最简单的冷兵器功能,效果大打折扣。

    不过总好过手无寸铁。

    *

    “芬里尔之矛”,恰如其名,是芬里尔家的学生设立在第一军校的社团,容纳芬里尔附属家族的贵族子弟,招揽源古塔、云崖塔辖区内的优秀平民。

    社团经费小部分由第一军校所出。当然,这“小部分”的统一经费,数额就远超过普通学校的社团经费。

    大部分,则来自芬里尔家的高额供给,源源不断,足够社团自由地进行任何活动,哪怕去养几支顶级雇佣兵队伍都绰绰有余。

    所以平民中有很多新生都乐意结交贵族,加入他们的社团。

    毫无疑问,这是阶级提升的最快方法。

    第一军校的主岛周围,星罗棋布着许多岛屿。

    “芬里尔之矛”社团就位于其中一座岛屿之上,四面环海,风景极佳,岛屿上防风防浪功能一应俱全,仅通过一道与海平面等高的浮桥与主岛相连。

    与人工主岛不同,这座天然岛屿四周有柔软洁白的沙滩,移栽了不少奇珍植物用来布景,此时以热带植物为主。

    有时主人一时兴起,也会移栽其他气候分布的植物。

    它们大都不适合在蓝宝石之海中央生存,但在专职园艺师的精心养护之下,依旧生机勃勃,一片浓绿。

    晚上八点钟,天色渐暗,蔚蓝剔透的海面上风平浪静,天边余一丝淡紫色的晚霞,从远到近,过度成浓郁的深蓝。

    岛屿中央的会馆建筑灯火通明,点亮了夜空。

    一层正是这次晚宴举办的场所。

    层高十几米,雕花繁复精致的拱形落地玻璃窗里影影绰绰透露出人影。

    八点一到,灯光的色调就缓缓暗了下来,变得柔和而昏黄。

    说是晚宴,其实是酒会。

    身着黑色礼服的侍者端着托盘穿梭。

    吧台旁边一整面墙都是名贵藏酒,调酒师安静地擦拭杯子,只有在侍者过来时,会低声询问客人的要求。

    宴会厅中央有数个深色沙发卡座,环形围绕着中间。

    刚过八点,已经基本坐满。

    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寸头男生坐在沙发上。

    身材高大,肤色微黑,骨相棱角分明,眉毛微微上扬,眼角却有些下垂。

    左侧打了眉钉,显得很凶。

    他坐在柔软下陷的沙发里,长手长脚地伸展不开,有些烦躁,用脚踢踢旁边的人,让他把高一些的沙发让出位置。

    其实还有一张沙发空着,但是没人过去坐。

    大家都知道这是给谁留的位置。

    “老大还没来吗?”看起来很凶的眉钉男开口,一身匪气更重了。

    郑连川——也就是开学时跟在阿德里安后面的那个眼镜男,闻言脸上挂上虚伪的笑容。

    “要不你去催催?”

    眉钉男瞬间气势都弱了下来:“那倒也不急。”

    眉钉男是崔觉,是开学时阿德里安身后的三个人之一。

    桂冠十席的第六席,脾气不好,内院学生没几个敢惹他的。

    之所以不愿意催阿德里安,原因很简单——阿德里安的脾气比他更差。

    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崔觉就因为挑衅阿德里安被揍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地滚回了崔家,此后十年也从来没打赢过阿德里安。

    但崔觉这人脾气直,主打一个无条件崇拜强者,所以屡战屡败后已经唯阿德里安马首是瞻,现在算是阿德里安的左膀右臂之一。

    当然,是自封的左膀右臂,阿德里安不太需要别人帮他打架。

    “都8点13了,那个新生叫什么来着,云...呃...云扶雨?还没来?我倒要看看他几点大驾光临。”

    崔觉不悦地看表,又皱眉纳闷道,

    “你说搞这么麻烦干什么,又是赌约又是酒会,我以为老大会直接揍他一顿,结果居然没动手?老大这几年修身养性了?”

    郑连川推了推眼镜。

    他习惯带一副平光镜,遮掩眼神,脸上笑眯眯的样子对其他人还能装一装,在崔觉看来就透着一股阴险。

    “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没人家好看吧。”

    崔觉更烦了,手指不耐烦地“哒哒哒”敲着沙发扶手。

    和郑连川说话时,十句能被噎住九句,崔觉每次刚说几句就想转头就走。

    偏偏崔觉又不想理比自己弱的人。

    桂冠十席,郑连川排第五席,综合评分比崔觉高一些。

    主要高在战术上。

    比崔觉更强还愿意和崔觉闲聊的,估计也只有同为阿德里安下属的郑连川了。

    一个长相精致可爱的男孩子刚从侍从的托盘里取了两杯鸡尾酒,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并不急着喝,端起另一杯递给郑连川。

    郑连川揽上了他的细腰。

    这个男孩子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黑色的背带裤非常短,一直到大腿中段,露出有些肉感的大腿。

    男孩子先是半个身子都压在郑连川胸前,端着杯子双手喂他喝酒。没多久,郑连川在他后腰一带,男孩子直接跨坐在了他腿上。

    酒液暧昧地沾湿了衣襟。

    崔觉看着他俩越来越近,抓狂道:

    “不是,你等下?他成年了吗?”

    郑连川充耳未闻,喝了一口酒之后抓着男孩子后脑勺的头发就吻了上去,渡酒液的水声粘稠。

    男孩子被喂了一口高度烈酒,脸很快就红了起来。

    崔觉那张很凶的脸上,表情快裂开:“你们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

    结束一吻,男孩子喝醉了咯咯笑:“我成年啦。”

    崔觉松了一口气,但也没完全放心。

    阿德里安向来烦那些私生活混乱的贵族。

    偶尔心情差,就会随机因为这种事揍人。万一等下阿德里安不爽,连崔觉一起揍一顿也不是没可能。

    一般在首席出面的场合,郑连川都非常收敛,不会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出现在首席面前。

    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郑家这群人,桃色绯闻满天飞。

    阿德里安不喜,没少让郑家人吃到苦头。

    但现任家主,也就是阿德里安的父亲不太在乎这些,照样重用郑家。

    纯粹因为郑连川公事上拎得清,私生活上多少有点数,实力强、态度忠心,才勉强得到了阿德里安的认可。

    郑连川笑:“没事,玩玩而已,就是个平民。”

    说完,仿佛刚才二人亲昵的行为是幻觉一样,随意把那个男孩子推到一边去了。

    那个男孩子也不生气,毫不在意地继续喝那杯酒,笑嘻嘻地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紧挨着时凌。

    从刚才起,时凌浑身都不自在。

    这个和郑连川接吻的男孩子也是平民出身,和时凌相似,因为亲和型精神力天赋而被父母送进了郑家,又作为疏导师入学。

    不同的是,这个男孩子比时凌出格许多,可以算得上是圈子里的交际花,和许多贵族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男孩子看出时凌的局促,笑着问他:“怎么,没见过?”

    时凌被他发现,有点尴尬地摇摇头,脸上温度未消。

    尴尬背后隐藏着焦虑。

    他被谢家作为礼物送给芬里尔家,是“高等级的疏导师”,可以给芬里尔少爷提供精神疏导。

    在外人看来,阿德里安处处优待时凌,有什么事情都带着他一起,关系紧密。

    只有时凌自己知道,别说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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